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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屠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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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盟的正龙庭,左偏楼住着现任盟主夏渊,不过已经空置许久,右偏楼住着的则是老盟主秦律。戚欢欢一身青绿长裙,眉眼处点了几下浅妆,姿态端庄,再不见从前的灵活调皮,俨然一副当家女主的模样。
桌上的茶凉了,侍女上来将茶倒掉换新,第三次搁置到戚欢欢眼前,戚欢欢幽幽叹口气,久久都没有去拿。又过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里面房间的门开了,一个看起来年岁不小的男人推门走了出来。这人一身窄短薄衫,衣裤类裙,手臂上挂满银色的琳琅饰物,一瞧便不是中原人的打扮,倒有几分西南苗族的风情。就连手上拎的,也是只精巧的竹木编箱。
戚欢欢赶忙迎上去,命人接过男人手中的杂物,让座道:“屠叔叔快歇一歇,喝口茶。”
屠安摆摆手,只随意喝了两口茶,便从箱子里拿出一张方子,趁着还未干透的墨迹指给戚欢欢看。“病人气血凝滞,郁结难舒,咳中带血,是以体内沉淤过重,光行药力怕是不成的。”
“怎么、怎么会变得如此严重?”戚欢欢花容失色,不由得攥紧了手,“可是屠叔叔上次来看时,义父的身体不过刚刚落病,远不至于此啊。”
屠安轻轻摇头,“心若病了,就算你父亲苗疆医神在世也是束手无策,更何况只得他半成修为的我呢?我与秦律乃是多年好友,只要能治好他,多名贵的药材我都不会吝啬。然而心病难医,如今已不是药与不药的问题了。”
“义父的心……”想到惨亡的秦又白,戚欢欢的声音止不住低了下去。
屠安转了转茶盏,淡淡道:“那小子死了有一年了吧,时间过的真的太快了。当初奶声奶气还喊着屠叔叔的小家伙,转眼就成了佼佼少年,我还没来得及多念叨他几句便早早去了。连我都感慨颇深,更何况是秦律本人呢。”
“可是以前又白哥在的时候,义父总是斥责他,我以为……我以为义父不在意的。”
“父母爱子之心,无差于责爱,待到你长大些便会懂了。罢了不提这个,夏渊人呢,他是秦律的爱徒,这时候换他去床前伺候着,应该比我这把老骨头要管用的多。”
戚欢欢眼神飘忽出去,“夏大哥一直忙于盟中事物,常常在外地奔波,待我书信联系到他,就即可请他回来。”
屠安看了戚欢欢一眼,没有戳破其中的隐情,缓缓吹热饮茶。“我上次交给他的只有半年的药量,一旦药吃完,剧毒发作起来便是万蛊噬心的剧痛,纵然他有神功护体也抵挡不了。他一出去就出去那么久,看来还是疼的轻,活该自己作践自己。”
“夏大哥身上的毒……屠叔叔可有了法子?”
“那毒是天水教的手笔,下毒的人大约只想折磨他吧,倒不打算害他性命。若能得到解药便好说,找不到解药,就只能靠外力推血逼毒。可是这样一来,至少要闭关半年时间,半年里能发生的事情可太多了。”
戚欢欢垂下头,“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屠叔叔,解毒的事我再和夏大哥商量商量。”
屠安放下茶盏,“欢丫头,你……还不肯跟我回苗疆吗?”
戚欢欢一顿,勉强笑道:“屠叔叔的好意我心领的,不过我现在不比从前,我挂着武林盟代盟主的位置,不是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离开的,加上还有义父需要我照顾。再说,我还没有找到我哥哥呢,我知道他人一定在中原,不论花多久时间,我都要把他找出来。”
“唉,你到底是医神的亲生骨肉,你不回去,便无人继承他的衣钵,光靠着我半吊子的支撑也不是个办法,族人们都在殷殷期盼着你能回去。”
“我自小被送往中原,全靠义父抚养长大,这份恩情是泯灭不了,所以……”
戚欢欢正要往下说,走廊尽头远远跑过来一人,竟然是武林盟的陈管家。“代盟主,代盟主!”
“何事这么慌张?”
“是、是崆峒派!崆峒派的何掌门带着三具棺材登门来了!”
戚欢欢急忙起身,微微给屠安点了点头,自己跟着陈管家去往正龙庭。正龙庭的左右偏楼皆有人居住,独独空下中间的正殿楼,做商讨重大集会的处所。今日,正殿楼中七八个紫衣长袍的崆峒门人负手而立,三具阴沉死气的棺材被摆在大厅的正中央,大白天的无端生出一股寒气。
“平日武林议会不见何掌门准时到访,原来竟是去义庄搬棺材了么。”戚欢欢人未至声先到,绿裙从柱子后转出,面色沉冷,颇有一家女主的风范。
何掌门愤愤的一甩袖,刺刺道:“哼,代盟主别以为占了我嘴上的便宜就能了事,今次的事没那么简单。数日前我派三位弟子下山采购时遭人毒手,跟你们武林盟可脱不了干系!”
“听何掌门的语气,难道凶手是我武林盟的人不成?”
何掌门没再答话,掌下运力,三张棺材的盖板齐齐推开,一股刺鼻难闻的腥臭味儿扑面而来。棺材里躺着三具开始腐烂的残缺尸体,比之普通尸体更黑更臭,干瘪的不似人形,四肢也不大齐全,看起来恐怖极了。
旁的人见到,都厌恶的转开脸,戚欢欢的瞳孔却骤然放大,因为实在太熟悉了,这样的惨状她曾经见过。没错,一年前奄奄一息的秦又白被夏渊从天水教带回来的时候,也是与这差不多的模样。
只是那时候秦又白还一息尚存,又有夏渊在拼死相救,一次次用宝贵的真气为秦又白续命,才使得人勉强多活几日。而秦又白死后,正逢屠安从苗疆赶来,不问缘由立刻下手焚烧了秦又白的尸体,为此还引得夏渊与他大打出手。
“天水教的那些蛊虫并不会因为宿主的死亡而停止活动,它们会进一步啃食宿主的尸身,反生出极为厉害的尸毒,贻害其他活物。”
如果当时屠安没有那么做,如果秦又白的尸身继续留存下来,恐怕也会变成眼前的这幅模样吧。
何掌门又一抖袖,棺材再次齐齐合上,戚欢欢这才发现,每个棺材板的内里都涂满了黄褐色的药材。何掌门冷哼,“这些尸体很快生出尸毒,毒倒了不少弟子,后来我找大夫在棺材内涂上药料,算是多少抑制住了这些毒素。”
戚欢欢沉声:“是……天水教干的。”
“没错,就是你们武林盟去年剿灭的天水教!”
戚欢欢并没有受何掌门情绪影响,而是清楚道:“天水教的确已经不复存在,白首山如今人烟罕至,很少有人出入。崆峒派受损,多半是当年的天水教余孽所为,武林盟方面可以提供最好的医师为崆峒派弟子诊治,并且加派人手清除邪教余党,给崆峒派交出一个满意的说法。”
“哼,我们崆峒素来与天水教无冤无仇,遭此横祸都是因为你们武林盟,怎么着也该夏渊露面表个态吧!”
“去年剿灭天水教,崆峒派也有遣人参与,瓜分秘籍与钱财时何掌门可没少拿,现在遭了货便将所有事情推赖到武林盟身上,就别怪武林盟不留情面了。”
他们在前厅吵嚷,屠安不过从偏楼路过,都听的直皱眉。“这些小门小派时常像这样来此生事吗?”
陈管家唉唉叹气,脸上的皱纹不由得深了几道。“这在以前是断断没有的,不论是秦老盟主还是夏盟主在时,旁人都对武林盟畏惧有加。不过如今夏盟主云游在外,戚小姐虽然能干,到底只是一介女流,而且和老盟主并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时间久了,下面的这些人便以为武林盟落败好欺,才有了如今的模样。”
屠安不由得来气,“夏渊那小子到底去哪了!”
“这……最后一次飞鸽传信的消息,夏盟主应是在江淮一带,但是已过去好久了。不过屠先生不必担心,不出三日,夏盟主一定会回来的。”
“为什么?”
陈管家卷了下袖子,垂下眼帘道:“因为三天后,是又白少爷的忌日,夏盟主他……一定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