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十里红妆（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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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各种嘈杂声欢呼声不断，林君妍手握红绸三拜后在众人的拥簇下终于走进了那间新房，一路上林君妍都被头盖盖住，基本上什么东西也看不见，只听见周围的一片嘈杂声，心里一片紧张，只能依照指示浑浑噩噩地完成各种俗礼。
到了新房，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林君妍被那些一套套繁琐的礼仪折腾得可谓身心疲倦，现在摸着殷实的床板着实松了一口气，但想到一会儿接下来的事，林君妍莫名的又有些紧张起来了。
林君妍坐在床上一边无意识地搅着手指一边有些无聊地等待着，在视线一片红芒中什么也看不见的情况下，只能用耳朵去倾听着周围的声音，屋里静悄悄的，但还是可以隐约听到屋外传来的些许嘈杂声。
头上的装饰十分沉重，压得她的脖子都快要断掉了，她伸手摸了摸头上的盖头想掀下来，但转念间又死死忍住了。
“吱吱~~”一阵熟悉又模糊的声音传来，让林君妍一度怀疑是否自己的错觉。
“吱吱——”熟悉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不一会儿，林君妍就感到自己的衣摆像是被什么扯动了一样。
林君妍扯开盖头随手扔在了床上，伸手捧起那只顺着衣摆爬到了她膝盖上的小狐狸，疑惑地问道：“小陌，你怎么来了？”随后又了然地笑了笑，“你是听说了我要成亲所以来恭喜我的吗？那就谢谢了，我原以为你们妖族就这样出现在这种人类居住的密集地方，对你们修行不好。而且你还这么小，我怕你贸然跑出来找我，所以就没告诉你这件事了。对不起啦，不过既然你还是来了，我还是很高兴的！”
“吱吱！吱吱！”小狐狸不知有没有听懂她的话，却自顾自焦急地在林君妍的手心处跳动着，双手不时比划着什么。
“嗯？跟你走，为什么呀？今天是我成亲的大日子，所以不能陪去你玩了，对不起！”林君妍歉意地答道。
“吱吱~”
“不要成亲，跟你走？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我不能成亲？”
“吱吱！”
“有坏人要来？什么坏人？”
“吱吱——”
“很多人？我不明白呀，你到底想说什么”林君妍皱着眉问道。
小狐狸急得跳脚，再次跳到林君妍的膝盖上，咬着她的衣袖就使劲往外拖。
林君妍制止了它的行为：“别闹了，别说今日是我的大喜之日，就算是真的发生什么事情，我也不能自己一走了之的！”
小狐狸终于停止了躁动，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林君妍一眼，继而跑到窗边，一跃跳到窗台上转眼就跑掉了。
林君妍看着小狐狸的举动愣了愣，联想到小狐狸刚才的举动，想了想最近可能发生的事情，由始至终却一丝头绪也想不出来。
正在林君妍一筹莫展，正想继续推敲的时候，门外由远至近传来了一阵热闹的脚步声，逐渐向着房间靠近。
林君妍愣了愣，想起今天是自己大婚的日子，总该规矩一点，不然被人撞见怕要说闲话的。来不及继续思考小狐狸举动的含义就急忙坐回床上，抓起床上头盖重新披上，正襟危坐，摆出一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的样子。
“今天多谢大家赏脸来喝这一杯喜酒，时候不早了，大家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季延辰温文尔雅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呵呵，还真是时候不早了，我们就不要打扰三公子洞房花烛了。”人群中一人说道，语气中带着些许的猥琐意味。
“是啊，是啊！我们三公子就是会疼妻子，看，不就是耽搁了一会，就迫不及待地赶人了，啧啧！”另一人附和着说。
“哈哈，能嫁给我们三公子，这位季三夫人还真是有福了，要知道在我们城里想要嫁给三公子的女人可是从季家大门一直排到城门口呢！”
“是啊，是啊！”众人起哄道。
“各位见笑了，在下现在就进去了，各位就莫要再送了，还是早点休息吧。”季延辰在众人的调侃下也不气恼，依然微笑着温和地说着，尽显谦谦君子之风。
最终众人终于在季延辰的劝说下依依不舍地走了，门外恢复一片清静。季延辰轻轻地推开门，随即转身关上，走到林君妍面前站定，也不出声，默默地盯着静静坐在床上的身影看着。
林君妍被季延辰有如实质般穿透的目光盯得有些紧张，不知怎的，林君妍总觉得那目光并不像平时一般带着温和和溺爱，反而有一种怪异恶意的感觉，浑身冰冷僵硬得难受。林君妍张了张嘴，犹豫地问了一声：“辰哥哥？”
季延辰被喊了一声后收回了目光，似乎又变回了那个谦谦君子，让林君妍不自觉地怀疑之前那一瞬的感觉只是自己错觉。季延辰风轻云淡地轻笑一声说道：“呵，真难为夫人可以静静地坐在这里等候这么久了，要是平时的话坐下不够半个时辰就不见人影了。”季延辰边说着一边扯开红色的头盖，一边静静地打量着林君妍感叹地道：“今天的青青真美！”
林君妍听到这样的话，脸上微微一红，一时忘了刚才有些不适的感觉，撇了撇嘴带着几分羞涩几分委屈地说：“辰哥哥，你不知道我快闷死了！”
季延辰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头，轻笑：“还叫辰哥哥？你应该叫我什么，嗯？”
林君妍绯红了一脸，过了很久才有如蚊子飞过般小小地喊了一声：“夫……夫君”
季延辰呵呵地笑了一声，从桌子上拿过两杯酒，把其中一杯递到林君妍的手边，“饮过这杯合卺酒我们就是夫妻了，青青会永远留在我的身边，陪着我的是吗？”
就像是被此情此景感染了一般，林君妍接过酒，认真地望着季延辰的眼睛郑重地承诺道：“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都会永远爱你的！”说完扣着季延辰的手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在林君妍说完这句话后，季延辰的目光变得柔和了很多。
昏黄的烛光打在那张俊秀白皙的脸上，朦朦胧胧中柔和的笑容像是融进水里般显得十分不真实，但细看却与平日里那礼貌却又显得疏离的笑容不一样，那是一种春暖花开，能融化万物般的温暖。
林君妍觉得自己有点醉了，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有点痴迷地看着眼前的人，眼前逐渐变得模糊，眼皮也越来越重，只剩下那张让人心动的笑容印在了心间。
季延辰接住了林君妍缓缓倒下的身体，指尖在她的娇小的脸庞上划过，最后停留在脖颈处摩擦了几下，近乎于低喃地说道：“你可不能辜负我的期望哦！”
月上中天，淡淡的薄雾洒下，为今天的月色增添了几分朦胧之感。
林君妍在半夜迷糊中醒来，只觉得口干舌燥，头昏脑涨。她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了一些，感到胸口处有什么在发烫，烙得皮肤有些生痛，拿出来一看才知道原来是当初小狐狸送给她的青曜石，此时的石头发着淡淡的幽光并散发着滚烫的热度。虽然有些烫手，但是握着它林君妍觉得自己的头脑又清醒了一些。
林君妍坐起身来，撩起窗前的幔帐张望了一下，她还在新房里，周围黑暗一片，季延辰也不在房间里。新婚之夜，作为新郎的季延辰会去哪里？
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从床上望去能隐约看到四周物什的轮廓。坐在床上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能等到季延辰回来，想到今晚之前小狐狸焦躁地想跟自己诉说什么的样子，林君妍感到有了一丝不安，她起身披上外衣推开门往院外走去，不知怎的，她现在迫切地想要找个人来说说话。
推开房间的门，顺着庭院的走廊摸索着走，走廊上挂着几个大灯笼，把通道照得朦朦胧胧的。然而林君妍一路上走来却没遇到一个人，院子里寂静得可怕，林君妍咽了咽口口水，喊了声：“辰哥哥，你在吗？”
“有人在吗？找个人出来一下。”林君妍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然而却久久没有人回应，虽然是半夜，但对大户人家来说应该会有人守夜才对，而且辰哥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林君妍静默了一下，想了想就往院外走去。
林君妍刚踏出院门，就被眼前的入目的鲜红吓得僵硬在原地，浑身血液像是被冻住了一般，愣愣地站着双脚像是被什么钉在了原地，用尽力气也迈不出那么一步。
林君妍发誓她还是第一次面对这么血腥污暗的场景，就算是她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上躺在死人堆里的时候也没令她觉得如此恐惧。
院外混乱一片，人们惊叫着，哭喊着，哀嚎着四处逃散。他们后面紧跟着一群面目狰狞的土匪打扮的贼人，正兴奋嚣张地持刀砍杀这些毫无反抗的人们，那些活生生的人一个个在她面前倒下，滚烫的鲜血汇成了小小的股流流到了她的脚下，渐渐地冷却凝固下来。
那些人有的是婚宴请来的客人，有的是府上的仆人、丫鬟。现在他们通通失去了往日的仪态，艰难地逃跑着，尖叫着，还有……被人砍杀着。
赤红的鲜血溅到了地上，墙上，像铺满了鲜红花瓣的红地毯，而墙上的红绸也因鲜血增添了色彩就显得更加艳丽了。
林君妍被这些血腥的场面折腾得几乎吐出来，但一整天的婚礼下来她并没有吃多少东西，胃里早已空空如也，想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了。
院外恐怖的场景与安静的内院可谓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所谓一步地狱一步人间也不过如此！而林君妍就像站在了这一条分界线上，隔开着两个不同的世界。
林君妍张了张嘴想要惊呼来发泄心中的惊慌恐惧，或者捏一捏自己，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梦醒来的时候，自己还是躺在那张新婚的床上，身边陪伴着那个自己最爱的人。
然而这满目的鲜红，充斥着鼻翼的血腥味，人们的惊慌叫喊，溅到脸上的温热粘稠的触感，所有的感官无一不在诉说着她面临着场景是真实地进行着的。
林君妍脚步本能地后退了几步，就在她欲转身欲跑的时候，一个青色的身影闯进了她的视线，令她的脚步生生地定住了。
“不，不要过来！”碧珠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最后摔倒在花园假山的一角，她的衣衫褴褛，脸上有一个红红的巴掌印，正呈现出恐慌的神情。她的身后跟着一个猥琐的男人，脸上一副猫抓老鼠的表情，狞笑着缓缓地向着碧珠走去。
男人摸上了碧珠的胸部，一把把她按到在地，任凭碧珠怎样挣扎也挣扎不开，只能大声哭喊着，用自己所剩仅有的力气向男人捶打着。
男人像是被碧珠这一动作刺激得更加兴奋了，更加努力地折磨着眼前的可怜的娇人儿。
“碧珠！”林君妍惊喊了一声，一股怒火涌上心头，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就冲了过去拿起假山旁的石头向压在碧珠身上的人的头部狠狠地使劲砸去，那人被砸得两眼金星直冒，怒吼了一声，捂着直流鲜血的头部恶狠狠地向着她望来。
林君妍被吓得后退了几步，她一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但脑袋始终都是乱哄哄的，想不起任何应对之策，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碧珠与她情同姐妹，她一定要救出碧珠，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碧珠如此受辱！
“你们这些恶魔都去死吧！去死！”林君妍双眼通红，剧烈的怒火使她暂时忘却的恐惧，她再次拿着大石头狠狠地向着那贼人砸去。
那人被这么一个小姑娘凶狠程度吓着了，一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一个闺阁姑娘怎么打得过一个穷凶极恶的歹徒，即使林君妍平时好动，身手相比于一般女儿家灵活一点，但相比起来就像小绵羊与大灰狼，用尽力气也只不过把那人砸出些许皮外伤。那贼人很快就回过了神来，愤怒地挥舞着手中的刀砍来。
“小姐！”碧珠用尽全身力气把贼人撞到在地，“小姐快走！”喊完之后张嘴咬向了那人的喉咙，那名贼人痛呼一声，血液潺潺地流出。贼人愤怒地瞪着眼前的碧珠，一边挣扎着一边用手中的刀一刀一刀地向身后的碧珠身上。
顿时碧珠身上被捅了好几个窟窿，鲜血直流满身，但碧珠双手却一直紧紧地箍住贼人的身体，始终没有放松过。
林君妍被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叫了声：“……碧珠。”
她咬了咬唇，颤抖着手飞快地擦掉模糊了眼前的泪水，毫不犹豫地转身跑走，她一定要逃掉，她不能死，她不能辜负碧珠的牺牲，她还没有找到辰哥哥，还有确认辰哥哥是否平安，她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跟大家说，她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没做……一个又一个的念头支撑着她机械地迈着逃跑着。
林君妍沿着墙壁一路躲躲藏藏地走着，一路上看到的都是一幕幕血腥相似的情景，几乎都是一面倒的虐杀，那些被屠杀的宾客和府中人没有一个人能反抗得起来，那些护卫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也没有官兵到来，整个季府就像是被围起来的一所狩猎场！
一阵风吹来，林君妍只觉得浑身都在发冷。她紧了紧衣领，但还是止不住的发抖。没事的，很快那些官兵就会来或者有人发现这里不对会来救我们的！她在心里想着，虽然一路走下来没有看到辰哥哥的身影，但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起码没有比看到辰哥哥的尸体来得糟糕是吧！林君妍，你一定能平安无事地找到辰哥哥的！不要害怕！
林君妍利用墙边一些掩盖物的遮掩静悄悄地走着，来到转角处，她趴在墙边小心翼翼向前望了望，这里一带相对安全很多了，只有几个贼人在远处大门口一带把风，除此之外没看到其它人了。
如果她现在趁机逃出去求救，叫人来帮忙不知道可不可行。但问题是她现在怎么出去呢？她看了看不远处的围墙，在这里出去好像就是西街了，离官府大概有十分钟路程左右。只要在这里爬出去……
“！”林君妍双眼瞪大，不知何时一个黑影早已罩在了林君妍上方，一只宽大的手掌在林君妍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捂着她的嘴把她向后拖去。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十里红妆（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