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物是人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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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的夕阳像奄奄一息患者跳动的脉搏，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反而有种悲壮的凄美。
李清欢在休息室换过便装，拿起背包推开门，迎面而来的是一杯温暖醇香的咖啡，她抬头，看见王智谦微笑的脸。
“不加糖不加奶精，你一惯的口味，不觉得苦吗？”他笑道。
李清欢接过来：“谢谢。”
“你呀，总是这么客气干什么。”他语气里有一丝亲近的味道。
“我送你吧，车才保养过，需要多跑跑。”他扬了扬手里的车钥匙。
一天的繁忙下来，李清欢只想独自一人静静，刚想开口拒绝，走廊那头却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李清乐边走边挥手，嘴里亲昵的叫着：“欧尼！”
还是春天，她已经光腿穿了一件掐腰绣花的白色欧根纱短裙，腰肢瘦得可盈盈一握，厚底的鱼嘴鞋将她的身材提得更挺拔精神，栗色的波浪长发随意披在肩上，配合着她阳光灿烂的笑容，整个人显得青春靓丽。
她走过来就挽住李清欢的胳膊，又娇又俏。
李清欢和她完全不是一种风格，米色衬衣，藏蓝色中腰直筒裤，米色反绒皮平底单鞋，头发用皮筋束在耳后，脸上不施粉黛，虽然简单干练，却有一番静默悠远的淡然气质。
一只是玫瑰，一只是兰花。
“你怎么来了？”李清欢问。
“你不知道吗？呀，我太伤心了，我下周就正式来上班了，提前找你熟悉一下环境嘛！”
李清欢看了看表，她的时间掐得真准。
旁边的王智谦看看李清乐，笑道：“你是李医生的妹妹吧早听说李董有一对出色的女儿，今天总算见全了。”
李清乐用食指竖在嘴唇中间：“嘘，先别自我介绍，让我来猜一猜，这位仪表不凡，和蔼可亲的医生是谁呢？是我爸爸常提起的年轻一辈最出色的王智谦王医生，对吗？”
这两个人的情商都是一级水平，相互吹捧自然和谐，李清欢倒没有意识到王智谦对自己称呼从亲昵的‘清欢’瞬间变成了规矩的‘李医生’。
王智谦将手里拿着的另一杯咖啡递到李清乐面前：“刚好这里还有一杯咖啡没动，不过加了奶和方糖，不晓得适合你的口味不？”
李清乐笑颜如花，说：“我和我姐口味不同，我喜欢甜的，她喜欢苦的，我倒是和王医生的口味接近。”
咖啡被笑纳了，李清欢看了看他们，对妹妹说：“你开车来的吗？”
清乐将钥匙握在手心里，手藏在裙子后面，摇了摇头。
“那正好，我还有点事，王医生对医院的环境比我更熟悉，让他带你转转，然后顺路捎你回去，你要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我回家再给你说，好吗？”
李清乐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去瞄王智谦，嘴里说：“姐，这样麻烦人家好吗？”
李清欢抽出手臂，问王智谦：“可以吗？”
“刚好我也没事，以后都是同事了，自然乐意奉陪。”王智谦回答的很自然。
李清欢很好，漂亮又有能力，可惜为人冷漠，不通人情世故，而她的妹妹看上去恰恰相反，热情洋溢，亲和可爱，最重要的是，李董对小女儿的疼爱也是出了名的。
有了选择的时候，不给自己留点余地，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偏偏王智谦是个聪明人，才会在医院没有背景也爬得那么快。
李清乐微微一笑：“那就麻烦王医生了。”
说完，她从后面拍拍李清乐的肩膀，手自然下滑，握住李清乐藏在裙子后面的手，不着痕迹的将车钥匙从她的手中抠了出来，握在自己手心，然后点头离开。
李清乐心里很是尴尬，为了维持形象，又不得不保持镇定的笑容，握住咖啡杯的另一只手稍稍用力，咖啡从杯口溢了出来，湿滑黏腻，就像李清欢时不时做的那些事情，抹不去甩不掉，呕人又无法启齿。
红色的跑车开离医院的地下车库，缓慢平稳。
她不是故意气妹妹，有些时候一点点告诫是有必要的，太软弱总会被人肆无忌惮的欺负。
虽然一次解决了两个麻烦，但李清欢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轻快起来。
车子不知不觉驶到了市警局门口，对她而言，最大的麻烦既不是李清乐，也不是王智谦，而是那个人。
想要保持距离却总会不知不觉缠绕在一起。
市局门前划开诺大的黄色禁停标志，李清欢驶过禁停区域，在前方不远的道沿缓缓踩下刹车。
她还在犹豫，犹豫是调头驶进去还是当做没来过这里直直开走，然而还没等她做出决定，副驾驶的车门被打开了，车座一沉，坐进来一个人。
傅亦铭的身体微微朝她倾斜，脸上带着玩味的表情，似乎在这里看见她并不觉得奇怪蹊跷。
“你怎么知道是我？”她问，抓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不错嘛，好奇心比前面强烈了些，问题也多了起来。”他笑道：“第一种可能，我跟踪了你；第二种可能，我们心有灵犀；第三种可能，我神通广大掐指一算算出来的，你说答案是哪种？”
“不要开玩笑。”她有些不悦。
傅亦铭将手里的资料包丢到她腿上，说：“那就不开玩笑办正事。”
说完手搭在车门上朝外伸出脑袋冲外面说了声：“你们还不上来？有专车过来接咱们，不要浪费了李医生的好意。”
李清欢透过后窗玻璃看到了吴彬彬和小宋的人影，不由气塞，好嘛，在医院她放着好好的王司机不用，偏偏跑这里来给别人当司机，这是哪门子破事？
小宋挠挠头说：“李医生好，队里派出的车马上就回来了，要不我们再等等？”
原来他们在门口等车恰巧碰见了她，那三种见鬼的“可能”一个都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倒是炉火纯青。
“你的车呢？”李清欢问傅亦铭。
“我哪有车，向林老借来用的，已经还回去了。”
“你们要去哪儿？”
傅亦铭眼睛里含着笑意，像温润的蜜，声音也带着丝□□惑：“一个你绝对感兴趣的地方。”
李清欢低头瞄了眼膝盖上透明的资料包，将它放在自动挡后面的扶手上，拉开车门走出去，对小宋说：“宋警官，你来开车吧。”
她一瞥之间早就发现小宋对这车很有兴趣，给他当车夫她是不情愿的，把车借出去倒没什么，反正又不是她的车。
李清乐此时不晓得自己的爱驾已经倒了两回手，而她眼巴巴想占着的人事物，姐姐压根不屑一顾，喝着甜腻的不是自己口味的咖啡，心不在焉的听着王智谦高谈阔论，完全是自讨苦吃。
两个男人坐在前面，两个女人坐在后面，车开的小心翼翼，完全没有跑车的威风。
吴彬彬看着身边人的侧脸，心里有些敏感，好不容易叫来傅亦铭想增加彼此接触的时间，偏偏小宋看不懂眼色，还没出发又插进来一个李清欢。
四个人心思各异，车里的空气有些沉闷。
车很快开到了翠华路，傅亦铭说的对，这个地方李清欢确实有些兴趣。柳昭琴不是她第一个见到的尸体，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然而和平日里治病救人见到的死人不同，她是一个被谋杀的死人，她的身体带着沉冤的讯息。
李清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特别在意，若是只为见到李嘉耀，那么她所做的事情应当结束了，特别是在李君禹那通电话之后，她很清楚自己若要继续，难免又走上了一条被当做筹码利用的路上。
可是无论心里多么抗拒，她还是跟着来了。
傅亦铭的目光平和的直视前方，视线却没有聚焦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偶尔飘到倒后镜，通过镜子看一眼后座的李清欢。
十一年前，他曾问过李清欢。
“你爸爸对你那么严苛，你为什么还那么崇拜他？”
李清欢想都不想就回答：“你笨啊，他是我爸爸，我身体里流着他的血，骨子里有和他一样的正义感，如果惩恶扬善的人不值得崇拜，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值得崇拜的？”
傅亦铭觉得她的回答很帅气。
她一直是那么帅气又爽朗的女孩，带着全世界都在她身边灿烂的那种感觉，像太阳，像火炬。
十一年过去了，原来太阳也会冷却，火炬也会熄灭，她身边灿烂的感觉消失不见，整个人阴郁又沉静，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水。
车子开进了美丽家园，小宋找了位置停好车，擦了擦头上的汗，将钥匙递给李清欢。
小区是新建的，园区规划得很漂亮，樱花树和桃花树簇拥着盛开，栀子花也怒放着洁白的花朵，从幽静的小径走到最里面的小高层洋房，李清欢低头看表，六分钟。
柳昭琴住在最顶楼，带露台的三室两厅的房子，她一个人住显得有些大了。
“其实队里已经侦检过了，傅先生说还想来看看，我和小宋刚好要去周边盘查一下，便一道来了。”吴彬彬对李清欢说。
李清欢“嗯”了一声，她不知道这个姑娘为什么要对她解释。
因为不是案发现场，门口并没有贴着警戒线，吴彬彬拿着队里配的钥匙打开房门，房间有些凌乱，鞋柜上的绿萝因为长时间没有浇水，已经枯黄。
“可以翻看吗？”李清欢问。
吴彬彬点点头，递过来一双手套。
李清欢打开鞋柜，傅亦铭站在她身后。
鞋柜里的鞋子倒是摆放的十分整齐，有十来双不同颜色各种款式的鞋，高跟的居多。
李清欢蹲下来，鞋柜里没有空位，挤得满满当当，气味并不好闻。
李清欢在看鞋，傅亦铭在看她，同样的目不转睛，同样的专心致志。
十一年前，考试结束那天，他送了她一双粉红色的小羊皮单鞋，那时他的心情是如何的忐忑不安，他才发现了父亲的秘密，无人倾诉，觉得世界是一片崩溃的黑暗，只有她的笑容才是点亮道路的一盏明灯。
他太喜欢看她笑了，眼睛弯弯的像一轮月亮，嘴角轻轻扬起来，红润可爱，能驱散一切阴霾。
那时候她说：“你怎么送我鞋子啊？”
他有些不解，问：“为什么不能送鞋子？”
“傻瓜，鞋子能带人去向远方，哈哈，我穿着它说不定就跑到你再也看不到的地方去了。”
纯真的笑话却是一语成谶。
所以当他看到尸体上摆放的鞋子，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年少时她的这么一句话，剥夺死者离开的权利。
人都死了如何离开？凶手不仅想要束缚住能离开的□□，甚至连象征意义上的离开都要杜绝，那是纯粹的控制欲。
李清欢看着一排排鞋子，神情专注，她扭头看见傅亦铭灼热的目光，微微一怔，稍稍挪开了身体，站起来说：“都是春秋款的，并没有冬夏的，死者不止有这一个鞋柜吧？”
吴彬彬回答：“卧室还有一个衣帽间，该找的我们都找了，没办法证明死者丢了一双什么样的鞋，你也看到了，她是独居。”
李清欢想了想说：“如果她新买的鞋盒子还没有丢掉，或者有什么商场的收款收据，和她现有的鞋子交叉对比，说不定能找到些什么。”
吴彬彬笑道：“你和傅先生倒想到一块去了，来之前他就这么建议。”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电脑，坐到沙发上打开，手下动作飞快，边输入边说：“我能查阅到她生前所有的支付宝和银行信用卡交易记录，只要这双鞋子不是现金购买，都会有迹可循。”
小宋为了方便吴彬彬查对，拿出相机将鞋子一双双摆拍。
李清欢朝里间的大卧室走去，傅亦铭看着她，跟了上去。
卧室的装修风格很清新雅致，李清欢还是头一遭走进一个陌生人的卧房，还是一个已故人的卧房，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物是人非就是这样。”傅亦铭在她身后淡淡地说。
东西还在，主人却永远不会回来了。
衣帽间是白色铝合金的推拉门，李清欢伸手，手指刚触及门的边缘，却被身后的傅亦铭紧紧握住。
“你干什么？”她扭头问。
傅亦铭的神色无比慎重，他将手指压在她的嘴唇上，做了噤声的动作。
房间很安静，安静到李清欢能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而他低头在她耳畔的呼吸也是细微而绵长，除此之外，似乎还有细微的别的声响。
悉悉索索，像是人蜷缩身体造成衣服摩擦的声音。
这个房间，除了他们两人，还另有他人！
李清欢身体紧绷起来，就在这时，衣帽间的门被狠狠推开，一个人影从里面窜了出来，将她撞翻在地，她的膝盖磕在坚硬的瓷砖上，而身体被傅亦铭从后面牢牢护住。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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