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倾城》左岸慕斯

72、“他死了。”

　　“你别胡说八道！”璐璐的情绪激动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忍无可忍地瞪着他，“什么叫我和林楠是怎么回事？我虽然工作不如你体面，但我也不是一个可以乱来的人，你把刚才的话给我收回去！”

　　“好，我先收回来。那就先说说你。”程诺好脾气地说，同进指着椅子示意，“先坐。”

　　“你如果再胡说，我就走了。”愤怒的璐璐把丑话说在前边。

　　程诺淡淡一笑，算是同意。

　　璐璐不情愿地侧身坐下，不想再面对他。

　　“你知道我是医生，我的眼睛和鼻子都经历过刻意的练习，所以我看事情会更注意一些细节。”程诺的修长的手指在咖啡杯上划过，墨染的眸子噙了一丝浅笑，“你说的因为房子、票子、车子，不想再过苦日子才要分手的借口，我只信一半，因为那些并不是真正动摇你们感情的。”他的目光再次落到了璐璐的脸上，像要看穿她一样，“璐璐，你向来直爽！就不要再演戏了。真要说演戏，我会比你演得好。”

　　璐璐的手紧紧握住那只杯子，几乎要把它握碎，眼睛再次涌上怒火。

　　“你多心了。”

　　“真要我说得那么直白吗？”程诺意味深长地望着她的眼睛，璐璐再次发火前，他不再客气地指出来，“你最近是不是去过医院？不要忘记，我也是医生，还是中医！‘看气色’是基本功。”

　　璐璐的身体微微颤抖，低下头，眼底的一丝紧张却没有逃出他的眼睛。

　　程诺修长的手指轻轻扣着玻璃桌面，有节奏的敲出，“嗒、嗒、嗒……”

　　空气似乎都凝固了，沉重的压抑感，让璐璐几乎窒息。

　　“璐璐，”程诺递了一张纸巾给她，语气真诚地说：“如果觉得委屈就哭出来吧！至少我可以保证，不会嘲笑你，也不会出去乱说。”

　　“胡说！我哪有什么委屈？我干嘛要哭？”璐璐倔强地噎他，眼睛早已经不争气地红了。

　　程诺并不恼，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像看一个心里藏着委屈的妹妹。

　　“璐璐，我并不是想要为难你，我只是真心想帮助你和米浩。除去沈璃薇的原因，咱们认识也这么久了，难道我不够让你信任吗？你把事情都藏在自己心里，会把你自己压垮的。”

　　璐璐一把抢过纸巾捂在脸上，再也控制不住的眼泪汹涌而出。极力克制着声音，低下头呜呜地哭着，程诺静静地坐着，不去打扰她。

　　一直等到她哭得差不多了，才另取了面巾纸塞进她的手里，拍拍她的肩头，轻声说：“璐璐，再哭下去，眼睛就要肿了。”

　　璐璐拉住他的手腕说：“程诺，可以借你的手臂给我靠一会儿吗？你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心里特别难过，我已经没有任何依靠了……我只是想把你当成我的哥哥那样靠着……”

　　“好。”程诺微笑着点头。

　　璐璐走到他身边坐下来，搂抱住他的右臂，头轻轻倚在他的肩上，眼睛里的泪水一双一对地不停落下，身体轻轻颤抖着，她咬住嘴唇不发出声音。

　　程诺僵直地坐着，心慢慢沉下去，璐璐越是这样，她心里的秘密越是沉重。

　　“程诺，其实，我小的时候，是有一个哥哥的。”璐璐的声音有些嘶哑。

　　“哦？”这倒没有听说过。

　　“我小时候，每次哭，他都会这样坐着，让我靠着他，虽然他很少说话，可是我靠着他，心里就不会害怕，我真怀念他在我身边的日子。”

　　“那他现在在哪里？你们分开了吗？”

　　“他死了。”璐璐的声音黯淡下去，很快地说，“家里边着过一场大火，他和爸爸妈妈还有弟弟一起烧死了。”

　　程诺以前听米浩说过，璐璐是个孤儿，是一个苦命的孩子，却没有想到她这一会儿提起了自己的家人。

　　一个人只有在觉得自己孤苦无依才会想起家人吧？

　　璐璐更紧地抱住他的手臂，眼睛里的泪水越来越汹涌。

　　“璐璐，如果你不介意，那就把我当你的哥哥吧。”程诺声音柔和，“论起年龄来，我做你的哥哥，你也不算吃亏吧？”

　　璐璐点点头，想笑，最后却是哭了出来，眼睛洇湿了他的衣袖，程诺从旁边的纸巾盒里拿了两张面巾纸递到她手里，璐璐的眼泪很快就把它们浸透了，像一朵朵白色的百合花握在手里。

　　璐璐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说：“程大哥，在我回答你之前，你先认真地回答我的一个问题。”

　　“好！”他没有犹豫很快作出回答，不管是为了事情的真相，还是出于坦诚，他觉得他没有什么可以避讳的。

　　“如果沈璃薇她未婚先孕，你会怎么做？”璐璐说完就凝视他的脸色，看着他的表情变化。

　　程诺心里一凛，虽然心里已经猜到了，但是被她这样直白的假设，还是觉得惊吓。

　　转瞬间清醒过来，目光在她的小腹上扫过，眼眸里有一丝清冷。

　　“你回答我的问题！”璐璐执拗地抬头看着他，目光清冷地盯着他的眼睛，“如果沈璃薇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会怎么做？你愿不愿意为她去做任何事情？如果要放弃你辛苦得来的前程权力、地位财富？你能做到吗？”声音里隐含着一丝迫切地期盼。

　　沈璃薇未婚先孕？这个问题他觉得根本就不能存在。只是现在要假设——

　　想到她心里蓦地一软，浅浅笑意浮上唇角。

　　“我心里已经把她当我的未来的妻子了。”程诺目光沉稳而坚定，认真地摇头，“所以，我不会让她处在你的位置上，面对这种痛苦。”

　　“如果因为她你要放弃你现在所有的一切，你会考虑吗？”

　　程诺眉头微微蹙起，看向她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探询。

　　“璐璐，事情并非只有非黑即白，非此即彼。”他诚恳地说，“我现在无法回答你我会为沈璃薇做到哪一步，我所能保证的是：我会尽我所能排除一切困难陪在她身边。就这样。”

　　璐璐眼中的光彩骤然暗淡，像瞬间熄灭的灯光，苦笑着，眼底又蕴起一片泪光。

　　“我知道你有过一段很疯狂地过去，差一点把命搭进去。我想，除非你的爱没有那样深，否则，你一定可以为沈璃薇放弃一切，对不对？”璐璐说，“你是个好人。”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一点点小下去，颇为感慨的样子。

　　“谢谢你的夸奖。”程诺淡淡地笑容温润如玉，“我相信米浩他知道真相，也会这么做的。”

　　璐璐怔了怔，忽然低头用手捂住脸，大颗的泪珠从指缝里滴出来，无声地落在她的衣襟上……

　　“璐璐，真的爱米浩吗？”程诺的目光温和，声音已经变得沉重，“如果你爱他，为什么会舍得打掉那个孩子？”

　　“你都猜到了？……”璐璐止住哭泣，声音开始发抖。

　　程诺默然，他这些年的医术不是白学的，眼睛一看她的气色，就知道不对劲儿，再加上发生了这些事情，自然而然也就推理出来了。

　　“我是不是很残忍？你现在一定觉得我坏透了吧？”璐璐的眼底眉梢全是苦涩，“我亲自把那个孩子送去了天堂，我扼杀一条生命，我会遭报应的……”璐璐哽咽着，把脸埋在他的手臂上，低低地声音哭泣。

　　“我和米浩现在连自己都生活的吃力，有一次我胃炎住院，他甚至找林楠借了钱才能为我治病。他为了能让我轻松一点，一天打三四份工，有时候还跟车跑长途送货，每天都累个半死……现在，我们怎么敢有孩子？大人苦点累点都能熬，小孩子怎么办？米浩已经那么大的压力了，我如果再怀孕生孩子，不是要逼死他吗？更何况，我也不希望我的孩子生在这样的环境下，我没有办法，我只能送他走……”

　　程诺揉揉她的发顶，只觉得心情越来越沉重。

　　“米浩虽然和家里闹翻，但他毕竟还是米家的儿子，我不敢公然去打胎，如果被人发现，米浩迟早也会知道。所以，我请林楠帮我联系了医院，并帮我保守秘密。做手术的时候，我自己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恨不能自己也一起死掉……”

　　“所以，你后来就和米浩说分手？”

　　“如果不是我，他不会落到现在的地步！我们在一起，绝望多过失望，倒不如早点分开。我只是想逼他离开，回到他以前的生活中去，做回米家的大少爷，我真的没有想过他会去跳海……我不想……我宁可替他去死……我才是真的该死……”

　　璐璐哭得泣不成声，嗓子哑了，肩膀像暴风雨中的蝶翅在颤栗。

　　程诺心里五味杂陈，没有再出声，此刻让她痛痛快快哭一场发泄出来才是最好的。

　　他抬起手臂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背，璐璐趴在他怀里越哭越凶，眼泪很快就打湿了他的衣服，洇出一片水痕。

　　良久，璐璐终于哭够了，再也流不出眼泪，眼睛也被擦得又红又肿，她从程诺怀里抬起头，注意到他的衣服上的眼泪，声音哽咽地说：“对不起！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说什么傻话？一件衣服而已。”程诺淡淡一笑，“你现在的身体要好好调养。尤其不要再哭了，会伤眼睛的。”

　　璐璐擦着眼睛重新在他对面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心绪渐渐平复。

　　“跟你说了这个秘密，心里舒服一些了。”

　　“璐璐，那么——”他斟酌了一下语气，试探地问，“林楠他在这些事情里扮演什么角色？”

　　璐璐垂着头不敢看他，只觉得自己对面坐的人眼睛像X光机，能把人的心照得透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