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倾城》左岸慕斯

30、“谁和你说过我的爱人？”

　　眼看就到了中秋节，米绍谦提前两天就打电话给沈璃薇，约她中秋节这天吃午饭。

　　到了正日子，他反倒临时有事脱不开身，把约定延后了！

　　沈璃薇自己一个人在店里，忙得差点顾不上吃饭。她开店也不图生意兴隆，财源滚滚，不过是闲来有事做，能养活自己罢了。所以，提前一天，就打发丁丁和田雨休息，在家过节。

　　吃过午饭，进店的客人就少了，多半是去陪着家人团聚了。

　　没有可团聚的亲人，沈璃薇就安慰自己，可以自己过节。

　　她没有做过月饼，但是心里大致也能明白做法。

　　提前买了一个做月饼的模具，试着做了三个晶莹剔透的水晶月饼，一个是五仁的，一个是芝麻的，一个是水果口味的。细心地蒸出来，盛在白色玻璃的盘子里。

　　晚上店门关了，把花格卷门放了一半下来，店里的大灯都关掉，只开墙角的小灯。

　　坐在玻璃橱窗前，泡了普洱茶，品自己做的月饼，抬头可以看到深蓝色夜幕上嵌着的一轮明月，明亮的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

　　幼年，妈妈在异国教她这阙词，当时妈妈在思念远隔千万里的米绍谦。

　　今天是团圆节，他在自家的院子里赏月，有贤良的妻子，乖巧的女儿陪着……

　　举头望月，不知道他会不会有那么一瞬间，想起曾经对他思念不已一个已经去往天国的女子？

　　“看着月亮发什么呆？”

　　沈璃薇吓了一跳，手里的月饼也跌到了桌子上！店里什么时候多出一个人来？

　　“吓到你了？”那人竟然笑得有些促狭，在她对面坐下。

　　沈璃薇怔怔地，半天没有反应，也不知道究竟在发什么愣，只是不错眼睛地盯着对面的人。

　　“真的吓到了？”那人伸出手，在她的眼前晃晃。

　　沈璃薇呆呆地问：“程医生，你怎么进来的？”

　　程诺被她的问题弄得哭笑不得，却故意装作认真，说：“我会‘穿墙术’。”

　　“‘穿墙术’？像魔法故事里面的巫师那样吗？”她傻傻地问。

　　“你不会真的吓傻了吧？”程诺指指没有关紧的店门和放到一半的花格卷门，“你不记得你没有关好门吗？”

　　“那你进来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这个就要问你自己了，把自己的耳朵落在哪里了？”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尽是戏谑的神色。

　　沈璃薇觉得自己一定是着魔了，才会不受控制地去摸耳朵，好像真的没有带在身上似地。

　　程诺被她逗得扬起嘴角露出揶揄地笑，他的五官立体生动，笑起来的样子更是眉目生动，仿佛有一束光照进来。

　　“你怎么突然跑来了？”沈璃薇看得不好意思，脸上有些发热，立刻移开目光。

　　今晚的程诺有些不一样，他居然也会开玩笑？和平时那副板着脸的严肃的形象大相径庭，像换了个人似的。

　　程诺止住笑，说：“今天回家过节，晚上里喝了酒不能开车，想穿过步行街去打车，记得你说过，你的店在这附近，我就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结果不仅找到了店，连老板也找到了。”

　　沈璃薇这才注意他身上淡淡地酒香，若有似无地飘散在空气中，薰得人有些晕、有些醉。

　　“你怎么自己在这里？一个人过节吗？”程诺注意到她面前摆放的月饼和茶。

　　沈璃薇垂着头，心里有些伤感。

　　程诺突然想起，那次在警察局她说她没有家人，算得上是一个孤儿。难怪她刚才看着月亮发呆，一定是在想念家人了。

　　沈璃薇忽然抬起头来，笑眯眯地说：“忘记招呼你了。你喝咖啡还是茶？不过，咖啡我只会做卡布奇诺，因为我的叔叔爱喝这个，也只教了这个！”她记得他去语晴的咖啡馆点的是拿铁咖啡。

　　他看到她从淡淡地悲伤转换成温暖地笑容，心底某个地方被不经间触动——自己一个人有再多的伤痛也是自己舔伤口，见了人就要露出笑颜，一副我很好的样子感染身边的人。

　　“今天是中秋节就不喝咖啡了，不应景。”他的目光落在那只玻璃材质的茶壶上，“如果不麻烦，也给我一杯茶吧。”

　　沈璃薇拿了一只玻璃杯给他倒满了茶，深红色的液体升起袅袅热气。程诺接过去，摆在自己面前。

　　沈璃薇把月饼往前推了推，“请你吃月饼！我自己做的，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得惯。”

　　“你自己做的吗？”程诺从盘子里拿一个，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拜托！我虽然开的是面包店，但这是在中国的土地上，总不能一点中式糕点也不会做吧！”她拿起自己刚才没有吃完的那个月饼，咬了一口才说：“虽然是第一次做，好像也不是很难吃。”

　　“是芝麻的？”他咬了一口，在嘴里细细品味，“……清香甘甜又不腻……手艺不错！”程诺咽下嘴里的月饼说，“比我在超市里买到的好吃太多了！我今天带回去的月饼，老太太吃了半个，就没胃口了，一个劲儿地说我浪费钱，全买了些好看不好吃的东西！早知道沈老板会做，我就打电话预订了！”

　　“程医生，你太会夸人了！”沈璃薇脸上笑意弥漫，“不过，我今天也是头一回做，就做了三个。要不然，还可以送你几个带回去给老人尝尝。”

　　“为什么就做了三个？”

　　“因为，我做的时候心里就想着：爸爸、妈妈和我。”说着，觉得眼睛有些酸涩，不愿意让程诺看到她失态，忙低下头去装作吃手里的月饼。

　　程诺已经看到了，心里觉得有些怅然。

　　沉默了一会儿，沈璃薇先笑着岔开了话题，拿起盘子里的最后一个月饼说：“就这一个了，为了我们两个不用打架决胜负，那就一人一半吧。”手指微微用力，掰成两半，把其中一半递到程诺面前。

　　程诺拿着半块月饼，突然有些感慨，说：“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分月饼给我吃了！记得最近的一次，还是五年前，我和妹妹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底下，看月亮时，她曾经分过一半月饼给我。”

　　“那你们今天没有一起分月饼吃吗？”

　　“没有，她不能陪我过节了。”他垂着眼睛看着半块月饼，语气阑珊。

　　“那我明白了！你妹妹有男朋友了，肯定把分你的那一半省下来分给她的男朋友了！”沈璃薇想逗他开心，“今天田雨还嚷嚷着说，要和她的男朋友一起过节吃月饼呢。女孩子都这样，男朋友总是最重要的！你不用吃醋，你可以跟你的……爱人一起分月饼啊！”幸好她机灵，女朋友三个字到了舌尖被及时咽回去，换成了爱人！

　　可话音一落，她突然想咬舌头，因为她自己刚分了一半月饼给程诺。

　　程诺的手颤了一下，目光中有了一丝犀利地冷意。

　　“谁和你说过我的爱人？”

　　“没，没有人。”她这是闯祸了吗？虽然同性恋已经被大数人接受了，难道程医生并不想让别人当面提起？

　　“那你怎么知道我有爱人？”他的目光仍是犀利。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真正的尴尬是因为分月饼给他，沈璃薇才松了一口气。

　　喝了一口茶慢慢悠悠地说：“以你的年龄、事业、地位，你应该是很多……”不是女人，是，“很多……人心目中的崇拜目标，更何况你长得还这么帅！有人仰慕你不稀奇，如果你说没有，那我倒要说一声奇怪了！”低头又喝了一口茶，打住话头——从来没觉得说话这么费心费力。

　　程诺淡笑着摇摇头，“你这丫头怎么也学会说话浮夸了？”

　　“我哪有浮夸？”她不服气地嚷，“你不要丫头、丫头地叫我！你才多大啊？”

　　“我比你大七岁呢！我妹妹比你大五岁，我都可以管她叫丫头，难道叫你就不行了？”

　　“我不喜欢别人叫我丫头！因为我希望大家把我当男孩子来看。”

　　“男孩子？”程诺的眼睛里有明显的笑意。

　　“是的！我从记事起，就喜欢把自己当男孩子。我没有爸爸，所以我要像男孩子那样坚强才可以保护妈妈。我不可以随便哭，更不可以抱着妈妈撒娇！”节日的氛围让那些往事清晰地浮现，话不知不觉多了起来。她静静沐浴在月光中，周身仿佛有萦绕着白色的雾气。“时间长了，我就把自己当成了男孩子了。你知道吗？有一回，我妈妈看到我自己补袜子，居然高兴了半天，她说：‘哎呀，我现在才觉得你像我女儿！以前看你调皮打架疯疯颠颠地，我都发愁，我生的明明是女儿，怎么长着长着就成了儿子？’。”

　　说完，两个人都忍不住大笑，程诺说：“那你小时候得多淘气啊？”

　　“要多淘就多淘吧！我小时候差不多都是和男孩子在一起玩的，因为我总想把自己练得和他们一样厉害！再加上当时也叛逆，爬树、抓鸟、打架……反正什么坏事都做过！越是不让做的越要做！也挨过妈妈的打，总也改不过来！后来，妈妈带我出国了，因为年龄大了大家都分男女，那些男同学都不带我玩！女同学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们。懒得和她们在一起玩，还要说叽里咕噜的英语，我最讨厌那些了！因为我总也说不好，会被他们笑。或许和那些男孩子离得远了，我开始被我妈妈‘纠正’回来了，虽然还在内心把自己当男孩子，但是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没谱。”

　　“幸亏你回头是岸，要不然，你妈妈肯定还在为你头疼！”

　　“唉！往事不堪回顾啊！”沈璃薇说完，忍不住又笑起来。

　　急促地手机铃声响起，沈璃薇想起手机还放在休息室里。

　　“喂？哪位？”

　　“一个人过节吗？”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她懵住，一时想不起是谁的声音，反问，“你是谁？”

　　那人娇媚地笑着，声音像银铃般清越，慢条斯理地说：“怎么，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