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捡过香么？》舞月裳

12、离开昆仑

　　小红说完这话就退了回来，卷着我准备离开。我心中十分不舍这个陪伴我很多年的小弟，甩开他卷着我的尾巴，噌的一下窜上火浣的脖颈缠绕住他，脑袋在他的鼠头上用力的蹭了蹭。

　　“火浣，我不知道后会有期是多久，不过我真的会很想你的。你跟着凤凰大人好好修炼，下次若是凤凰大人再想要你的毛发，记得求他赐你一棵仙宫东边园子里的沙棠果。那果子吃了你便再也不怕水了，以后没人能欺负得了你！”

　　他不愿跟我们走，我便不能再罩着他了。心里很是担心有人知道了他的弱点会欺负他，便将沙棠果的功效告诉他，希望凤凰大人能看在他如此衷心的份上，赏他一颗。

　　告别了火浣，我与小红甚至都没有再回我们的青草窝，直接寻了当初上山的那个不为人知的小径离开了昆仑仙山。

　　下到山下的时候，我回头望了望那云中虚无缥缈的仙境所在，不期然想起来三百年前点化我的树仙，不知道此生还有没有可能再见他一面。

　　然而小红已是飞奔在前离我很远了，我只好收了心思快速跟上他，顺便问问我们要往哪里去，以我对小红的了解，他必然是昨天夜里就已想好了去处的。

　　“小红，咱们这是去哪儿？”

　　前面的小红，此时早已掠过了我曾经住过的果林以及我出生的那片林子，还在一时未停的往前飞奔。

　　“我们去人界，碧青！”

　　我心口咚的一声，果然不出我所料，他还是放不下对人界的执念，终是借着这个机会要往那里去了吗？

　　“可是小红，人界在什么地方？我们去了那里能做什么呢？”

　　他终于拨出空来回头看了我一眼，这一眼中，原先的阴郁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兴奋与激动。

　　“碧青，我们先寻一处富有灵气的深山继续修炼，待能够化成人形便一同去人世走一遭，也许有缘，我们还能遇到鸾鸟大人！你说好不好？”

　　我看着他好不容易爬上脸的笑容，不忍告诉他，我其实对去人世兴趣并不大。只好点了点头暂时答应，心想反正我如今的修为要修成人形怕是还得几百年，三百年前我出壳时候的事情如今都已经记不太清楚了。谁知道再过几百年，小红是否还会记得如今的愿望呢？

　　然而我却是忽略了小红对成人和入世这件事的深切执念，直到若干年后他离开了我，我才知道他其实已经不愿意再等我了。

　　我和小红兜兜转转的在密林山川之中游窜，每日他都会不停给我讲解见到的各种动物花草，我的见识在这些日子突飞猛进的往前跨了一大段距离，再也不是昆仑山上那只知道跟在小红尾巴后面游窜的小青蛇了。

　　因为要寻找栖身之所，便不能像原先那样修炼。所以飞身驾云的法术也就不好常用，只在偶尔有过不去的深涧河流的时候或是想要判断方向便会用上一用。不过通常是小红在天上驾云，我在地上找果子吃。

　　这日小红又施了个诀飞身上天，我一条蛇无聊，又觉腹中有些饥饿，便想看看附近有没有果树。传音告诉了小红一声，便往林子深处行去。

　　我们这些日子配合的已经相当默契，一般我找到果子就传音给小红，他便会飞降下来找到我，我们吃饱了后他就带着我往新的方向去。

　　因为我俩一直呆在昆仑山附近，无论果林还是仙山，遇到的动物或者灵物都是很友好的，除了那只曾经想要迷惑我的睡莲外，可以说我从来没有遇到什么太危险的事情。以至于如今我看到这个对着我张牙舞爪的老虎，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正当我还在对比眼前的这只真正的老虎，与当初小红拿给我的画册上的那只有何不同时，那暴戾的老虎就已经向我扑来，抬起肥厚的爪子一巴掌扇向我。

　　我哇啦一声大叫，赶忙缩起身子尾巴用力一顶地面，嗖的一下弹跳到一旁的树上，缠住枝杈回身看着老虎，嘶嘶的吐着信子。

　　“老虎，你干嘛打我？！”此时我也没想他能不能听懂我的话，只下意识的问出口。谁想他果然也是只灵物，听了我的话竟也开口答了我。

　　“你哪里来的小妖，竟敢在此处偷吃仙果？！”他声音吼的洪亮，我却是被震得险些卷不住枝条。听到他说仙果，回身看了看树上的果子，青青小小，要圆不圆的，表面都没有一点光泽，这个样子的也能叫做仙果？这老虎也忒没见识了吧！

　　吃过昆仑仙山上无数仙果，甚至连沙棠都偷偷咬过的我，用力的甩了甩尾巴表示鄙视。当然，我想老虎可能看不懂我的身体语言，于是为了更好的沟通，我便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老虎，就这么个普普通通的青涩果子，至于被奉为仙果吗？你是不是没吃过真正的仙果？要不哪天我带你去尝尝？”

　　我本来是好意，心想同是畜生道里的灵物，自然要互相扶持。谁知老虎好像不领我的情，嘴上的须子根根颤动，肥硕的屁股往身后一坐，大吼一声猛地弹跳起来，同时一对前爪交替向我所缠绕的枝条拍来。

　　我一个不察就被他拍下树来，还没等翻起身子，就觉尾巴那里被他一爪按住，登时疼得我整条蛇身都扭曲成一团，下意识的回身咬了他一口。

　　然而他身上皮毛太厚，我又被钳制住身体，无奈只咬了一嘴毛却并没有伤到他，只得呸呸的吐出口中的毛发。

　　可虽然如此，他还是被我的行为激怒，大口一张就冲我过来要咬我的蛇头。我瞪大了眼，完全忘了以往习过的各种法术口诀，只下意识的在传音里大叫了一声小红！

　　正当我已然闻到了老虎口中一股恶心的腥臭味时，他突然被什么东西撞歪了头部，一口虎牙刚好磕在一旁的石头上，身子也收势不住的往边上歪了歪，我赶忙趁机从他爪下逃脱，噌噌几下逃离到安全的距离，扭转了身子用头部去蹭我被踩疼了的尾巴。

　　“碧青，你怎么样？”

　　果然是小红，他终于在听到我千钧一发之际发出的传音之后赶来了！我听到他的声音顿时觉得安心不少，有他在我就不怕了。

　　他此时已来到我身边，看我护着尾巴不住的揉蹭着，就知道我是被老虎给踩了。赤色的蛇眼射出一抹狠戾，直立起蛇身护在我的身前，脊背上的鳞片片片张开，高高翘起的尾巴不住的抖动，只一躬身便嗖的一下窜向老虎。

　　我虽然不知道小红究竟已经多少岁了，然而三百多岁的我就已经几乎有老虎前腿一半那么粗，而小红比我还要粗上一圈。此时粗壮的蛇尾抵在地上，尖利的蛇牙狠狠咬住老虎的下巴，瞬时之间就见有猩红的血液自他口中流淌出来。我知道，那是老虎的血！

　　老虎怒吼一声，抬起爪子就要去扫咬住他下巴的小红。我心中一阵紧张，甚至忘记了尾巴那里的疼痛，屏息着担心小红会像我一样被按住。然而我还是低估了小红的能耐，这只能归咎于我往日不学无术，也从未见过小红与其他灵物切磋。

　　小红见老虎的爪子扫过来，立时松开了咬着他下巴的尖牙往下落去，又再次蓄势弹出。前身轻巧的钻过老虎前臂与脑袋之间的空隙绕到了他脖子后边，随即长尾一卷便缠绕在虎颈上，脑袋迅速扑下，再次咬住他的耳根处。

　　那老虎两次被他咬住，下巴和耳朵都冒出汩汩的鲜血，可见小红咬的有多么大力。此时小红还缠在他脖子上，他只能用力去甩那颗虎头，想把他甩下地来。然而直甩的自己都有些晕眩站不住，小红都没有放松对他的缠绕，反而蛇身越收越紧。

　　就这么僵持着忒久，我已能清楚的看见老虎的大眼已有些微凸，身体也早已侧倒在地上，四肢不住的蹬踹。前爪已是无数次抓上小红缠绕的蛇躯，却没有一次能成功的将他拨弄下来。

　　小红紧紧咬住虎耳的尖牙丝毫都没有放松的架势，虎血顺着他的尖牙流下来，将他身上红色的鳞片浸染的更加鲜艳，可即便这样，他眼中的狠戾之色仍是丝毫没有减弱，大有不弄死老虎不罢休之态。

　　我忽然想起杀戒两个字，又忆起小红曾说过的六道轮回，不知道若是小红就此将老虎缠死，是不是算是犯了杀戒？而若是以后终有一天寿终正寝，地府里的后土祖巫会否因为这个杀戒将他投入什么地狱道？

　　“小红……”我颤颤巍巍的唤了他一声，希望他能停手。他仿佛因为我的呼唤，而从某种执拗的状态中醒过来，忽地松开了咬着老虎的尖牙，松了身子退了下来。

　　老虎此时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好不容易得了空气，只赶忙退到一边呼哧呼哧大口喘着，间歇着从喉咙里沙哑的放着狠话。

　　“咳咳，你们这两条不知天高、咳咳、地厚的小蛇妖，我们老大可是青城山有名的大妖王，你们有本事别跑，咳咳，我叫我老大来收拾你们！！”说完这话，他便倒退又戒备的往远处退去。

　　而小红也不依不饶冲着他跑走的方向大喊：“告诉你们老大，赤绯自会去请教！”

　　说完这话，他便回到我身边，甩过他的尾巴拍了拍我的头：“笨蛋，怎么之前学的法术都不会用了？打不过移行跑掉总可以吧！”

　　我没理会他的斥责，只盯着他嘴角的鲜血：“小红，凤凰大人不是说过，平日不得杀戮伤害其他生灵，可是你刚才咬住老……”

　　“碧青！”小红打断了我的话：“咱们如今离开昆仑到了人界，很多事情就要随这人界的规矩，就像你平日最爱看的那些写着江湖侠士的人间话本。那里面的侠客们都是怎么说的？”

　　我想了想最后看到的那一本，将其中的一句话念了出来：“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不过小红，这还是犯了杀戒！”

　　小红的信子抖了抖，吸了口气：“不是这句！换一个！”

　　我又想了想：“侠客不怕死，怕在事不成？可是我怕死啊小红，若是可以还是不死的好！”

　　这次小红的信子没有再吐出来抖动，不过本来在拍抚着我的尾巴僵了一下，嘴巴明明是闭着的，却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你难道没看到过‘替天行道’这句吗？！”

　　我眼睛一亮，兴奋的忙点头：“嗯嗯，听过听过！就是代替上天主持公道的意思！”

　　他终于满意，再次像原先在昆仑教育我时那样，直立起身子，准备给我上课。不过我却打断了他，因为我又有不太明白的地方。

　　“小红，书上并没有说什么是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