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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恩公能收雪衣为妾,雪衣自觉天大恩宠,怎会觉得委屈?”
      刘正风轻叹了一口气,道:“不瞒姑娘,其实……我并不喜欢女子。我虽身为男子,却倾心恋慕着另一个男子,所以姑娘的美意,恕在下不能接受。”
      林雪衣满脸错愕,半晌说不出话来。
      米为义轻声问:“你说的人,可是你的那师兄?”
      刘正风摇摇头。“我的爱人生死未卜,然而别说是这样,哪怕他真的死了,我也是他的未亡人,只要他没有亲口说不要我了,我便会一直等着他,守着他。”
      即使他真的告诉我不要我了,我也是,放不下他的吧……他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一时间屋内一片静默。过了一会儿,林雪衣道:“恩公深情,感天动地。雪衣说过,不求与……他人争宠,只想为恩公尽点心意。”
      刘正风思索片刻,道:“姑娘若不嫌弃,不如我与姑娘结为兄妹,我会一直照顾你,直到为你找到一个好归宿。”
      说完,又看了一眼一直呆立一旁的震山虎,指着米为义道:“以后此人就是我恒山派弟子,他回乡探看时,若发现你还在欺压乡邻,休怪我不再手下留情!”
      震山虎连连点头。米为义初识还有些茫然,待到反应过来,连忙跪下,道:“师父在上,受弟子一拜!”
      刘正风扶他起来,道:“我是衡山派刘正风,以后,你就是我的入室弟子。”

      刘正风收了徒弟与义妹,不好再四处闯荡,便带着他们回了衡山。莫大见他回来,身后还跟了个美貌女子,一如既往没有多说什么,只嘱咐他好好休息,并派人安排好其他人的住宿。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刘正风每日训练众弟子,指导米为义武艺,闲暇时便与林雪衣聊些逸闻趣事,诗词曲赋,偶尔合奏一曲,在外人看来,自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加之林雪衣温柔贤淑,虽与刘正风一样不喜言语,但知书达理,温文尔雅,有大家闺秀的气质而没有大小姐的架子,与人为善,衡山派上上下下都对她赞不绝口。刘正风的大弟子向大年就常说,师父这才是金玉良缘。
      一天傍晚,刘正风正在书房看书,听见有人敲门,说了声“请进。”抬头看见推门而入的林雪衣,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你来了。”
      林雪衣一袭轻纱,于昏暗的暮色中看不分明。刘正风蹙眉道:“天越来越凉了,你穿这么少,当心着凉。”
      林雪衣轻轻笑了笑,“原来哥哥这么关心我。”
      “你是我妹子啊,哪有哥哥不关心妹子的?”
      刘正风只觉得林雪衣脸上的轻笑也像薄雾轻纱似的,淡淡的笼着,让他有一种怪异的别扭,却也不是十分的不舒服。
      “哥哥,妹妹新作了一首曲子,谈给哥哥听可好?”
      “那是自然。”刘正风从琴架上取下琴来,摆在案前,林雪衣坐下身来,十指轻抚琴弦,曼声而唱: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何夕,如此良人何!”
      一字一句,缠绵悱恻。
      林雪衣唱着唱着,脸上渐渐映上绯红,如饮醇酒,如雪地霞光,看得刘正风也不禁心旌一荡。她突然停下,道:“其实,雪衣想唱的,是另一首。”
      “今夕何夕兮,搴州中流。今夕何夕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林雪衣抬起头,双目定定的望着刘正风。“雪衣的心意,哥哥还不明白吗?”
      刘正风苦笑。他不是不明白,他只是没有办法回应。
      “我的傻妹子,我早就说过,正风的心很小,小得容不下红粉佳人,容不下娇妻美妾,只能容得下那一人。”
      “江湖霸业很好,家财万贯很好,如花美眷也很好,可这些很好很好的东西加起来,同曲大哥相比,也是微不足道的。”
      “雪衣姑娘才貌双全,换了别人,定会把你当和氏璧无价宝一般来疼惜,何必在我这儿明珠暗投,美玉蒙尘呢?”
      林雪衣绝望的一笑。“哥哥,你怎么会不懂呢。见过了哥哥这样的奇男子,世间男子,又如何还能入得了我的眼?我对哥哥的感情,同哥哥对曲大哥的感情,是一样的啊!”
      她欺身向前,纱衣微微滑落,露出精致玲珑的锁骨。“雪衣不求哥哥心里有雪衣,雪衣只想把自己献给哥哥。”
      刘正风眼神渐渐迷蒙,突然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回复了先神智。他狼狈地抛下一句“姑娘自重,我先走了。”便逃也似的奔回房去。

      那日之后,刘正风不再去找林雪衣,见了她也都躲着走,同时吩咐下人们多多寻找未成家的好人家。
      可是,他这样一直躲着,不代表就不会出意外。一日,林雪衣身子不适,去医馆一问,竟是有喜了。
      这事一传开,衡山弟子看刘正风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有几个打小玩大的师兄弟,见了他就挤眉弄眼地调侃,“看不出来啊你小子,这么快就得手了。”
      “诶,你打算什么时候给师嫂一个名分?”
      “是啊是啊,赶快把日子定了,我们都等着吃喜酒呢。”
      ……
      刘正风心里烦躁不堪,前思后想之下,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找到林雪衣。
      “你不是说你没有被奸人得手,这……是怎么回事?”
      林雪衣苦笑一声,满脸凄然。“恩公果真还是在意我不是完璧之身。”
      刘正风冷冷一笑。“姑娘说笑了。在下对姑娘从无非分之想,何谈在意与否?我只是不想被人当傻瓜一样蒙在鼓里,当了冤大头还浑然不知。”
      “原来在恩公心里,雪衣竟是如此不堪之人。”
      “姑娘是否不堪,原与在下无干,只是姑娘口口声声说爱我信任我,却连这样的事都不肯告诉我,让我如何再信任于你?”
      “如果我说我确实有难言之隐,恩公可还会相信?”
      刘正风方才是急火攻心,现在逐渐冷静下来,遂觉自己言辞多有不当,不由放缓语气,道:“我自是信任姑娘人品。姑娘若有难处,不妨与我说来,我定会为姑娘保密。若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也算是哥哥为妹妹做点事情。”
      林雪衣点点头,脸色灰败。“我的确没有为土匪所辱……我的孩子,是我表哥的。”
      “当日,奶娘带着我投奔姨丈,他虽然收留了我们,却处处颐指气使,什么脏活累活都让我们干,奶娘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不久就生了一场大病,他们也不给医治,最后奶娘竟……撒手人寰……我的那个表哥,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家有妻子还天天在外拈花惹草,更是……看上了我……我不堪其辱,连夜逃了出来……恩公让我回去,可是我还如何回去?世界之大,可还有我的容身之所?”
      刘正风义愤填膺。“那贼人着实可恶!姑娘莫怕,我自会去找那贼人,为你讨回公道。”
      林雪衣惨然一笑。“我要公道何用?像我这样肮脏龌龊之人,厚颜地活到现在,已是无耻之极。我的家乡山清水秀,我家门前一处荷花池尤为洁净,不知那干净的清流。能否稍稍洗涤我身上的污秽?”
      刘正风连忙劝阻。“姑娘却不可作此想法!或许事情不是全无转圜的余地。”
      “雪衣此生,非君不嫁。”
      刘正风长叹一声,掩门而去。

      莫大在后山找到刘正风时,他正倚在山崖边一块巨石上,怀里抱着坛酒,似已喝得烂醉,嘴里还念念有词,靠近了才听得清楚,他是在吟一首词:
      “……山似翠,酒如油,醉眼看山得自由。渺渺烟波一叶舟,西风木落五湖秋。盟鸥鹭,傲王侯,管甚鲈鱼不上钩!”
      “我以前还嘲笑向问天是酒徒醉客,现在才知道,酒真是个好东西!酒入愁肠万事休,五十年间一转头……你看这白云拂面,清风过耳,同这万古云霄相比,我们的生命又算得了什么?恐怕比蝼蚁蜉蝣还不如吧!汲汲一生,蜗角蝇头,求什么荣华,得什么富贵?不胜人间一场醉啊!”
      莫大眉头紧皱。刘正风一向持重守礼,几乎从不饮酒,何尝显露过如此醉态?怕他一时失足滑了下去,将他抱了上来,让他舒服地靠在自己怀里。
      “父母、恩师,从小就教育我好男儿当志在凌云,可是我没那么大抱负,我只想做个自由自在的隐者,哪怕当个钓叟渔翁,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无言一队春。一壶酒,一竿纶,世上如侬有几人。一楫春风一叶舟,一纶丝缕一轻钩。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正风的心很小,容不下黎民苍生,只容得下一个知己;容不下家国天下,只容得下一段山水……我曾说过,宁可负尽天下人,也绝不要负了他,可我努力着不辜负任何一人,却独独守不住对他的一个承诺……曲大哥,正风该怎么办?”
      莫大不知该如何安慰,事实上,他也听不太懂刘正风在说些什么。所以他直接把刘正风打横抱起,将他抱回房里,换下他被夜露打湿的衣衫,灌他喝了一碗姜茶,哄他睡下后,便握着他的手在床边坐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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