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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曲洋被东方不败强行留下,左冷禅带刘正风回了嵩山。
      回嵩山后,左冷禅马上为刘正风安排下上房,吩咐下去饮食起居都要精心准备,当日便摆下筵席,也不提这一役战果,只让侍女歌舞作乐。
      “正风,你是不是在怪罪我没有让你回衡山?其实我不是不让你回去,我只是担心莫大先生为人沉闷古板,照拂不好你。”
      “……”
      “正风,我们嵩山也有许多风景,哪日你心情好,我带你四处转转。”
      “多谢左盟主盛情。”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正风,这是我府上最善丝竹的婢女,当然比起正风你,可是差得远了。”
      “左盟主,刘某只会按孔吹箫,并不擅丝竹。”
      “是我失言了。这些婢女所做的靡靡之音,哪能与正风的高山流水、阳春白雪相提并论?”
      “……”
      左冷禅讪讪一笑,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没想到曲大侠身在魔教,倒也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
      “……”
      “正风你也不要悲伤过度,好好照顾自己,别弄垮了身子。”
      刘正风看着面前被他“消灭”得只剩了一块的凤梨酥,不禁有些好笑。“左盟主看我像照顾不好自己的样子?”
      左冷禅忙道:“对对对,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正风君子端方,广结善缘,正是‘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那曲洋毕竟与你正邪不两立,他为你而死,也算死得其所,没有遗憾了。”
      刘正风正色道:“曲大哥是我平生知己,唯一的知己,也是正风此生,唯一的爱人。”忽而又笑了,声音减低下去,低回婉转有如回忆一个悠长的梦境。
      “我知道你们都以为曲大哥已经死了……其实,我开始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后来一想,我和曲大哥,是一定要同生共死的,现在我还活着,曲大哥,怎可能就死了?”
      左冷禅听着,突然感到痛彻心扉。他挥挥手,示意歌妓退下,起身道:“我先走了,刘师弟若倦了,就请回房吧。”
      左冷禅走后,刘正风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剧烈咳嗽起来,带出了眼泪,兀自大笑不止,若旁人听见了,恐怕感觉不到丝毫快意,只会觉得撕心裂肺的凄凉。他边笑边想,枉左冷禅一世英名,却实在不会讨人的好,他给自己的这一室嘈杂,还不如自己那个只会做市井之音的大师兄,陪自己一起沉默。
      这样想着,大概觉得这个引自己发笑的理由也挺凄凉的,便不再笑,起身回房了。

      山中无日月,转眼间刘正风已在嵩山待了一年有余。
      这一年中,左冷禅得空便陪在他身边,便是中秋团圆节,也辞了各派邀请及同门会晤,只专心陪刘正风饮茶赏月。刘正风本就不善言辞,左冷禅不知怎地,在对方面前也没有话说,两人在一起,大多时候是静静地各做各的事,可即便只是这样,左冷禅还是生出了一种“现世静好”的安然之感。
      闲暇时,刘正风喜欢去后山练剑,左冷禅便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刘正风身形颀长,身材匀称,衡山剑法又以飘逸灵动著称,一趟芙蓉剑法舞下来,当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左冷禅在一边看着,不知不觉就看痴了。
      刘正风舞剑时,不只左冷禅,连花丛中翩翩起舞的蝴蝶也被他吸引,纷纷围在他身边舞蹈。这时,刘正风便会放缓剑势,小心不让剑气伤了这些小生灵。他侧脸微笑的样子,温柔的眉眼,映衬着翩跹的蝴蝶,落在左冷禅眼里,美成了世间最隽永的一首诗。

      这几日,总有一只大红的蝴蝶围着刘正风飞来飞去,飞累了就停在他手背、指尖,感受到刘正风起身,就扑棱着飞开又落回到他的衣间、发上。刘正风舞剑时,它也跟着起舞,一人一蝶,玩的不亦乐乎。
      休憩时,刘正风用食指戳戳掌心的蝴蝶,笑道:“小东西,你该不是把我当成花儿了吧?这可不是你采蜜的地方。”
      “你怎么这么喜欢黏着我呢?别的蝴蝶来来去去的,只有你一直在我身边。”
      “你想听我吹箫吗?”
      小蝴蝶微微飞离了他的掌心,一上一下的飞着,像是在点头。
      刘正风又笑了,解下腰间的洞箫,横在嘴边轻轻吹奏。蝴蝶便不飞了,停在箫管的另一侧,只轻轻拍打着翅膀,像是在伴奏。
      刘正风的箫声很轻,轻的似乎只有他和小蝴蝶能听见。一曲奏毕,微阖双目,再睁开时,眼中便多了几分缱绻。
      “你这小东西,真是有趣,就好像听得懂一样。”
      “你知道么?我已经很久没有碰过洞箫了。我自认按孔吹箫举世无双,其实,我的箫声,只有那个人才懂……”
      “曲大哥……”
      呢喃着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眼神,渐渐黯淡了下去。
      “他说过,以后就陪在我身边,再也不分开。可现在,陪在我身边的,只有你。”
      似是想到了什么,刘正风的声音突然带上了惊恐的颤音:“你……你不会是……曲大哥吧?”

      左冷禅正在议事厅商议嵩山派内部事宜,刘正风突然闯入进来,引得人人侧目。左冷禅不满地站起身,走上前去准备训斥一番,却看到刘正风含泪的双眸,不禁心口一痛,抱住他颤抖的身子,轻声哄道:“正风,没事儿,我在,我在。”
      刘正风在他怀里渐渐安静下来,伏在他的肩头,恳求似地说:“左师兄,我想回衡山。”
      左冷禅身子一颤,怀抱他的双臂不禁松了松。让刘正风回衡山的问题,已经困扰了他很长时间。刚接刘正风到嵩山的前三个月,衡山掌门莫大一直守在山下,要求带刘正风回去,他只推说让他先静养一段时间。后来时日一长,莫大不得不回衡山理事,可还是每月修书一封,求左冷禅放刘正风回去。虽然莫大人微言轻,左右不了他的决定,但这还是让他产生了一种自己在欺男霸女的感觉。好在刘正风从未提起此事,他对莫大的请求也可以不予理睬。现在刘正风自己提出要回衡山,他又该怎么办?
      他放开刘正风,沉下脸来,问道:“正风可是对我有何不满?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要是这儿有哪个人敢怠慢了你,我一定饶不了他。”
      刘正风摇摇头。“并没有的。我只是……想念同门了而已。”
      左冷禅松了口气。“原来如此。倒是我疏忽了。你想念谁了,我可以把他们邀请过来,也好替我多陪陪你。我一定把他们当成我的亲人对待。”
      刘正风轻轻叹了口气。“左师兄……你真的打算,把我一辈子困在这嵩山之上吗?”
      左冷禅心头巨震。他看着刘正风落寞凄伤的神情,就像离群索居的孤雁,心里突然一痛:这还是我那明若朝阳的刘师弟吗?
      他沉默良久,终于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你走吧。从此天涯,你……多多保重。”

      刘正风收拾好行装准备出发时,莫大早已在嵩山脚下等候。他见了刘正风,也没有流露出久别重逢的喜悦,只微微颔首,算作招呼。刘正风走上前,道:“师兄。”莫大打量了他一会儿,道:“走吧。”
      刘正风本就少言寡语,加之心情激荡,所面对的又是一向看不惯的莫师兄,感觉无话可说,索性闭口不言,莫大也不提问,两人就这么沉默着。
      行了一会儿,莫大突然开口,问道:“师弟,我们回去后,去山下水塘捉鱼可好?”
      “啊?”刘正风侧头看向莫大,神色有些茫然。
      莫大微微红了脸,道:“你小时候经常偷偷跑到那儿玩耍,我怕你出危险,每次都强行把你带了回去,有次把你惹得急了,还和我吵了架。你一向乖巧听话,所以我知道,你是真的喜欢那儿的。我多次想着以后一定要陪你一起去,可后来事务越来越多,竟再也没有机会了。”
      莫大不是讷言之人,可在刘正风面前,却是千言万语也吐不出半句,这次说起童年旧事,不知不觉感情流露,竟把心里藏着的话说了出来。刘正风见他还记得这些陈年琐事,想到一向冷面冷心的师兄也有如此温情的一面,心中不禁大为感动,谢道:“多谢师兄挂念。正风幼时顽皮,蒙师兄多加照料,正风铭记在心,感激不尽。”
      莫大听了他如此生疏客套的一番道谢,心中一片灰暗,想劝他放下芥蒂,却又不知该以何种身份,只得不再言语。
      刘正风却道:“可惜流年似水,逝者如斯,现在纵使故地重游,却再也不复当年心境了。人越长大,获得的东西越多,那些赤字所能轻易得到的幸福,却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莫大看着眼前的刘正风,想起了他少年时的样子。不任性不骄纵,又可爱又好哄,夸奖他几句就能高兴上半天,不多话却爱笑,动不动就笑得酒窝浅浅,眉眼弯弯,大大的眸子里呈了漫天星河,眼波流转中,幻化成了流泻一地的阳光。
      记忆中的刘师弟,一向是乐观开朗的,即使到了其他少年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他也总能以最积极的眼光看待生活中点滴的美好,这些美好反映在他的箫声里,便自成一番风清月朗。及至遇见曲洋,他也曾有过迷惘与踟蹰,但更多的还是坚定的希望,那么多朝着未来无惧无悔的希望。
      想起曲洋,莫大不禁心中一痛,暗自责备:曲洋啊曲洋,你既然无法陪伴师弟一生一世,当初又为何要招惹于他?现在你死了,却把他的心、他的灵魂也带走了,现在我眼前的这个人,虽然还在说着、笑着,却再也不是那个可以温暖他人、也能被他人温暖的师弟了!
      “师兄,我不想回衡山了。我想四处走走,多看看各地的风景。”身旁的师弟微扬了头,凝视着远处的山脉,淡淡道。
      “好,我陪你一起。你想去哪儿,我们便去哪儿,天涯海角,我都陪着你。”
      刘正风转过头,绽开一个灿烂之极的笑容,那不带一丝温度的艳丽,美得让人心碎。
      “谢谢你,师哥,幸好还有你,肯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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