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伤》斐曲

4、第四章 西姬山寺

　　“净罗，恐怕你要和我回青荒幻境了。”绣神大人微微笑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身子一僵。

　　“别做梦了，我是不会离开西姬山的。”净罗斩钉截铁。

　　“古希卓不见了，你可有印象是何人破坏的结印？”绣神大人很好的无视了他的回答。

　　净罗皱眉似在努力回忆，“白发……男的，我看不清但是力量很可怕。”结印使他陷入沉睡，有时候可以感觉到有人再以力量灌注进结印中，朦胧中却看不清面容，只能感受到那份恐怖的力量。意识到自己居然老老实实回答了绣神大人的问题，不禁万分后悔。

　　话毕，他便酿跄地走向西姬山。

　　绣神大人也没拦他，反而走向那被火包围的城门。

　　欢榆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不并不因为这只囚火鸟的清醒而停止，正当她要开口，小雀儿已经性急地走到那净罗旁边说道：“喂，你这家伙，还不快把火灭掉。”

　　净罗没反应，继续坚持着一步步向西姬山挪动。

　　“你怎么这样，放完火就走啦，里面的人怎么办！”小雀儿挡在他的面前，看着眼前神色突然凌厉起来的男人突然有一丝怯意。

　　“翠鸟么……一百年前我就该这么做了，只不过晚了些而已。”那人抬头看了她一眼，说到最后似乎成了一句叹息。

　　小雀儿愣了一下还是下意识地要伸手拦他。

　　“小雀儿，拦他无用，这火他只能放，不能收。”青伞抬头望着城门道，站的如此靠近连他都可以感受到那炽热的温度。

　　此时这城里的一切在上月幻境中停留在之前的时空里，人们暂时没有性命危险。只是如果不能再曲水流觞失效前把火熄灭，全城依旧逃脱不了覆灭的结果。

　　只是……囚火鸟只有放火的能力，火焰一旦脱开他自身便无法控制。确切地说，囚火鸟的能力并不是放火，而是为圣火真境创造一个出口，引出圣火。但是此口只能出不能入，所以就算净罗愿意，他也不可能收回这火。更何况，对于他来说一百多年前的心结是怎么都无法消除的。

　　“小雀儿，你带他回西姬寺。”

　　“什么？！”小雀儿诧异地看着绣神大人的背影。

　　“他太虚弱，还要仰仗雀儿大人。”青伞回眸一笑。

　　小雀儿脸上一赧，往常她嚣张玩闹，可是被人端着这么一说却又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支支吾吾地装作没看到净罗完全黑掉的一张臭脸迅速地携他而去，都忘记问绣神大人要做什么了。

　　绣神大人自然是要留下来灭火的，只是这火要如何灭，绣神大人也不知道。这天火的遗留火种创造了圣火真境，虽然这囚火鸟只不过引了真境表层的一些火焰，但终究是圣火，普通的神力根本无法动它分毫。可是绣神又哪里是普通的神，他是青荒大陆最本源的力量。

　　“欢榆，我要开始了。退开些，留心周围，有异动的话尽快离开。”青伞回头道。那个身处暗处的破坏者意图不明，也未现身实在是个祸源，不得不防。

　　“嗯……”欢榆含糊地糊弄过去，退到一旁，寻棵树坐下调整自身虚力。她知道青伞的顾虑，对方不知是人还是妖，也许并不能帮上太多忙但还是聚精会神以防万一。绣神大人的力量她从不怀疑，只不过若真的有危险，她绝不会一个人走。

　　多年前她一直被青漓保护，如今她已不是原来稚嫩的小女孩了，也终于明白有些事本该是相互的。

　　只见青伞手中出现了个带有金色光芒的细长物体，那是一根针，正是传说中的虚江针！他闭起眼睛，缓缓催动神力，充沛的能量从全身各处涌出，云丝浮现，把他的身子笼罩起来，手中的光芒越发明亮。风鼓起衣袖，扬起发丝。细密的云丝逐渐包裹住整个城。

　　“来。”

　　青伞腾于城中央上空，迅速地在八个方向以针点线，只见那被云丝裹住的火挣扎着向着那细细的针尖涌去，带起狂暴的风连欢榆都险些被吹动。青伞手中金光大盛。他以天地之力将火焰吸入虚江针，以青荒大陆的母源——虚江来吸噬这些火焰。

　　欢榆目不转睛地盯着空中，隔开了一段距离依旧可以感到那庞大的力量涌动，心下震惊不已。绣神向来是生活在传说中的，相传他的力量可以让天地动容，却没有人亲眼见过。如今这传奇的一幕便在眼前，那庞大的力量更是可以清晰无比的感受到，即便是她入了太康虚道也险些承受不来。

　　吸噬这满城的火焰还是持续了一段时间，越到最后关头越不能出任何差错。欢榆也将自己的注意力提升到了极点。

　　突然，她感到东面林子中有些细微动静，她悄悄地靠近，那响动却只一声便没了动静，欢榆定下来闭上眼以虚力向四周仔细探查，穿过层层枝叶的遮挡，有一丝灵气的波动。

　　然而，就在欢榆正要以封虚力将那棵树包裹住，一白影疾射而出，与欢愉擦肩而过直向着青伞飞去。下意识地，以虚力化为绳索，发力套出那白影的尾部，等欢榆反应过来时已经被那白影带着飞了起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灵力化成的长箭，通体泛着白色的光芒。

　　欢榆咬着牙，双手紧紧锁住绳索，奋力一扯，箭的速度并未有明显减缓，倒是她与箭身已近在咫尺。箭上的灵力劲头其强，扯着欢榆已飞到了城的上空，距离中央的青伞越来越近。

　　“青伞小心！”

　　其实单是这箭上的灵力并不能伤到青伞，但是，此时他正在全神贯注地以虚江针吸噬这圣火，这箭一来必会对这吸噬产生影响，打扰了施法。

　　那圣火本就凶悍至极，若不是虚江的母源之力哪里那么容易屈服，施法稍有迟疑便会反噬。欢榆虽然并不知道的那么清楚，但是她知道现在正在紧要关头，这只箭无论如何也要阻下。

　　她以双腿夹住绳索，上身立起，双臂扬起，以全身虚力化掌向着那箭身狠狠劈下。动作一气呵成，眼见着离青伞不过咫尺，欢榆忍耐着手上剧烈的疼痛，与箭身上的灵力对抗。

　　只听“啪咔”一声，箭身应声而断。灵力已失，箭身已损，欢榆还没来得及高兴就随着那箭向城内跌去。

　　她的虚力还不具备腾空而飞的能力，一切太突然，她没来得及为自己打算就到了现在这个局面。索性，对青伞并未有影响。她有些欣慰地闭上了眼睛。

　　正当她要跌到地面之时，一缕云丝勾住她的腰，让她缓缓落地。她睁开眼睛，看到那个白衣男子皱着眉从天而降，此时城内已无一丝火焰。

　　青伞在刚到这城的时候便察觉了那潜伏着的灵力，他装作不知一方面是想尽快处理这火焰，另一方面是引蛇出洞。与其寻找不如等“它”自己现身，所以他告诉欢榆有异动的话自行离开。但是，显然面前这个女人没有听进这话。绣神大人心中有丝莫名的气愤，他皱着眉头思索这愤怒来自哪里。

　　欢榆看着眼前一向不吝言词的绣神大人竟然默不作声，心中不禁有些忐忑，也顾不上手上的伤了，暗暗猜测道难不成是刚刚自己出手损了绣神大人的威严？看起来绣神大人完全是有很大余力的，自己显然是多此一举了，被一个凡人“救”大概打击到了绣神大人。想到这，她规规矩矩地站好，静听绣神大人“发落”。

　　青伞却皱着眉看着她的双手，红红肿肿，那灵力对于绣神大人自然是不算什么，但是对她这么一个虚力还没修炼到家的人来说实在是勉勉强强。

　　衣袖一挥，一股云丝细细缠绕、包裹住她的手，云丝的另一头牵在青伞手中。“走吧，回西姬山。这下总该老实了。”说罢还抻抻手中的云丝。

　　欢榆双手被束，感觉手上有丝凉意伤口逐渐不疼了，小心翼翼的看着青伞的表情，犹豫了下还是开口，“大人，我刚刚是下意识地就套住了那箭。您法力高强，神通广大……”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一声带着笑意的“说得好”打断。欢榆顿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了。只见青伞眯着眼睛显然是对“法力高强，神通广大”满意的很，缓缓笑开似是在等她继续。

　　“俊秀无双，风姿卓绝……”欢榆试探着继续。

　　笑脸越发灿烂。

　　“呃……气宇轩昂，谦谦君子……”欢榆是真的想留在青荒幻境中……

　　“过奖过奖。”青伞笑着拱了拱手，似是忘记了之前发生了什么，“走吧，我们回寺里去。”
　　说罢，提起欢榆腾空而去。

　　小雀儿携净罗先行回到了寺中。一落地，小雀儿便吓了一跳，原本无人的寺里，一个男人正在清扫院落，看到从天而降了两个人，惊讶的手一松笤帚便落了地。

　　只见这个人面容虽清秀却不出众，一身青色棉布袍子。

　　小雀儿明知故问地厉声道：“你是何人？”

　　“在下古希卓乃寺里驻守，敢问姑娘，还有这位大哥来寺里为何事？”古希卓双手一揖，人倒是工工整整。这两人从天而降必不一般，他看那男人低垂着头，面相看不清似乎是有些虚弱，气势却危险的很。

　　果真是古希卓，先前不知所踪，如今又突然出现还一副再自然不过的神情……可疑的很，虽然眼前这男人看似平庸又糊涂，气息也与常人无异，但是小雀儿还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尤其是身后还拖着一个虚弱的勉强站着的人形囚火鸟。

　　小雀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压下声音作神秘道：“我家大人乃游世散仙，夜观这西姬山上有异象，不知昨晚可有什么古怪之事发生？”

　　古希卓“啊”了一声，又揖了揖恭敬的道：“拜见大人，昨夜在下于屋中睡着不知事，今早一醒却发现身在十里以外的苍茂山中，刚刚走回寺里，实在是荒唐。”说罢摇了摇头。

　　小雀儿看着男子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又坦白了失踪之事，对他的戒备便卸了一分：“你可知今早这山下的西岐城发生了何事？”

　　“不……不知。”古希卓显然被小雀儿吓到了，却又一脸茫然。

　　“囚火鸟破开结印，作乱西岐城。”小雀儿清了清嗓，斩钉截铁道。

　　“啊……？这……”古希卓惊慌失措，古族自一百多年前来驻守于这西姬山寺以血脉之力守护这结印。他们虽为凡体，与这结印也并无感应，但是他们的血脉却是最有力的守护者。历代被选定的驻守之人都不可再离开西姬山。

　　他昨晚稀里糊涂就到了那苍茂山中，虽然不是他要去的，但也是玩忽职守，以为寺里会出什么事，一醒便急急赶回来，看一切如旧也就未多想。未曾想到有这巨变，登时面色苍白，跌跌撞撞跑回殿中，咬破食指，挤出几滴血来，口中颤抖着念着些什么。半晌过去却全无反应，他冷汗尽出，双腿一软瘫在地上。颓唐道，“天呐……我对不起祖宗……”

　　小雀儿这才踱步进殿，看着那颤抖的身影嘴角有一丝笑，“我家大人本事通天，逮住了这只呆鸟命我送还给你。”感到背后有一道杀人目光扫来小雀儿笑的更是开怀。

　　“逮……逮住了？那囚火鸟在哪里？”古希卓瞪大眼睛看着小雀儿。

　　“喏，我身后这大个。”小雀儿指了指身后。

　　“姑娘莫要糊弄在下，那分明是个人……”古希卓小心地看着浑身戾气的男人，脖子一缩。

　　小雀儿看着他这窝囊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也懒得解释那么多，“你不妨试试，姑娘我好心给你送过来却被你视作玩笑话。”两手一背，甩袖而出，若是青伞在必会称赞她已深得自己真传。

　　古希卓有些胆怯地向那男人靠近，从食指上又挤出几滴血来戳了戳那个“大个”。

　　熟悉的感觉流通于两人之间，古希卓面上好看起来，净罗却咬着牙忍着那结印带来的苦楚，精神力受创更是折磨。

　　“真的是他，这鸟怎么变成了个人？难不成……原本……就是个……鸟……人？”古希卓放下手，小声嘀咕。下一秒便被人掐住了脖子，还提了起来。

　　他拼命挣扎，慌张的对上了那充满杀气的眸子，浑身又软了下来。

　　“没出息”小雀儿笑道，也不阻拦。

　　“净罗，你要是掐死他，就真的要和我回去了哦~~”殿外响起天籁之音。

　　净罗放也不是，掐也不是，隐忍地咬咬牙最终松开了手。

　　古希卓又瘫在了地上，面带感激地看着跨进殿内的那个白衣仙人。

　　那仙人身后还跟着个貌美的姑娘，只是古希卓再仔细一瞧，那姑娘虽貌美，但这白衣仙人却是惊为天人，眉眼秀丽非凡，似那陡峭山峰的孤傲又似那翠竹般清秀提拔，古希卓看的痴了……

　　青伞进了殿便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小雀儿又把来龙去脉一说，欢榆也明白过来了。

　　青伞面露微笑地看着古希卓说道，“好，好。这鸟儿身上有伤又不肯跟我走，就劳烦古驻守费心养护了。待痊愈了我自会将结印补好。”说罢也不追究他究竟是为何“梦游”到了十里以外，便出了殿门要离开。小雀儿与欢榆跟在他身后。

　　“是……大人慢走。”古希卓一副害怕的模样也勉强应承下来。

　　绣神大人又回头冲他挑眉笑笑，然后一瞬间院中的三人就消失不见。

　　净罗自打遇上了青伞，便处处遭受打压，此时虽然身上不利索，面对一个凡人也是绰绰有余。

　　他正要奴役这古希卓为他打水洗澡腾屋治伤，却看到这原本窝囊的男人脸上似笑非笑地打量起他，原本平庸的容貌带上了一丝诡异的味道。

　　“原来是修得了人形，此番折腾可是消了恨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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