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魂师》李阿吾

4、解决这种事没有完满的

　　看着面前脸色惨白的女子，啊不，是女鬼，俞承难以按耐自己的情绪——灭了乔初初的冲动！
　　你自己喜欢和鬼聊天你就去好了，干嘛塞给老子一个劳什子的符纸，都跟你说了我不想看不想看不想看啊！！！
　　不过这女鬼长的也不是电影中那种可怕的样子，没有血肉模糊也没有长舌头吊眼珠，除了脸色惨白之外，和活着的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女鬼，长着一张和裴俏一模一样的脸！
　　“这些日子里，就是你一直在3号电梯恐吓别人对吗？”看着眼前的情形，乔初初反而慢慢平静下来。灵魂的执念很重但是没有太强大的怨气，证明她根本没有想过害人性命，这样的话，一切就都好办了。
　　对面那女鬼听见这番质问并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直直的望着抽屉里的照片。一旁的俞承看在眼里，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这个人虽然已经成了一缕魂魄，但是眉间的忧愁却能感染别人。
　　是多深的忧伤才能让一个人去世了都想继续游荡人间？
　　“我的名字，叫作裴俏。”沉默了许久，那人，啊不，那鬼终于开口说话了。
　　乔初初和俞承听见都很震惊，如果这个人是裴俏，那么俞氏的这个，他们正在调查的这个，是谁？
　　仿佛是看透了这两个人的心思，没等他们开问，那个自称裴俏的灵魂又说：“照片里这个穿红色衣服的是我，而那个黄色衣服的是我的孪生妹妹裴丽，也就是现在在俞氏上班的女孩。”
　　乔初初仔细的端详了一下这张照片，这个裴俏所说的和她猜的其实已经八九不离十了，但是这个结果却是她不想接受的，“既然这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还对她下的去手呢？”
　　话虽然问了出口，但是她心里实在明白，一个人明明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却迟迟不肯离开，能狠下心看着自己死后别人的反应，听见别人的坏话，忍受看见相爱之人却无法触摸它的痛苦，无非就是为了出一口气。
　　哪怕是至亲之人，总之欠了就是欠了，不对就是不对。
　　裴俏苦笑了一下，伸出手想要摸摸照片上的人，但是却慢慢穿了过去。她已经不能再触碰什么了，这才是她会恨得原因啊。
　　我明明看得到一切生前看得到的，但是别人却说我去世了。为我办了葬礼，给我送了花圈，为我痛哭流涕，可我明明在这里啊。
　　“你说的对，她是我的亲妹妹。但是就是她，亲手把我送上了黄泉路。”灵魂是不能睡觉的，在积聚力量的这一年来，她无数次想过这句话，想哭，但是已经不会流眼泪了，“为了这份工作，她宁愿牺牲我。”
　　混乱的关系把俞承和乔初初搞得不知说什么是好，正当这时，嗡嗡的电梯声在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叮的一声，随之映入眼帘的竟然是穿着睡衣的裴丽。
　　看见她的到来，裴俏显然很激动，但是现在她还没有足够的能力让裴丽看见她，因此在到来的裴丽看来，这层楼只有乔初初和俞承两个人。
　　“乔小姐，你是来调查我的吗？因为我白天对你撒了谎？”她失魂落魄的说。
　　“我只是。。。”
　　还没有说什么，裴丽突然跑到她面前狠狠抓住她的手，俞承见状出于本能的使劲推了裴丽一把，让她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倒在地上的裴丽瞪着眼睛全然没有了白天的温柔，像一只发怒的狮子，不停的嘶吼:“你们什么都查不到，我费尽心思得来的一切，你们想夺走吗？你们休想，休想！”
　　今天她和乔初初聊完天就总感觉不对劲，为什么会有人可以制止这种可怕的事情的发生，而且问话的语气显得她似乎对电梯里发生的一切很感兴趣，这种疑问一直带到下班，突然听闻总裁大发慈悲允许全公司今天晚上不必加班，她就确定了她的想法。
　　乔初初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管是不是怀疑到她了，她也一定是冲着电梯的事情来的，什么贴身助理，都是幌子。
　　回到家里之后，她越想越害怕，想起上次在电梯里晕倒之前一闪即逝的脸，空旷的房子更显得可怖，整个人也变的激动，想失去了理智的，她连衣服都没有换就开车到了公司，果然看见了他们两个人拿着她和裴俏的合影。
　　那一瞬间她什么都没想，只想杀死她们。
　　突然的变故让裴俏也愣住了，但随之，她对这个妹妹产生了一种怜悯，从小都乖乖的女孩呢，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想到楼下还有保安，乔初初赶紧从自己的超大背包里拿出一个娃娃塞进了裴丽的嘴里，然后顺手夹住了她的胳膊。
　　“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开始发疯，要不是你自己心里有鬼，你至于这么害怕吗？你做了什么其实与我无关，但是你惹到的那个人惹到了雇我的人，我要是不安慰好你惹到的那个人那雇我的那个人就会说我没本事，我也是被迫的......”
　　她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俞承狠狠给了一个暴栗，这么严肃的状况你脑残你在这说绕口令。
　　“你本来的名字是裴丽，裴俏只是你姐姐的名字，而且你姐姐的去世和你有密不可分的关心。”低沉的陈述更像是质问，隐隐透露的威严让裴丽带着惊恐的老实下来。
　　不顾一边乔初初的反对，俞承将她嘴里的娃娃拿了出来，并且示意乔初初不要松手，“我们大概知道了为什么会害怕，也知道你做过什么亏心事。既然我们都知道了，你不如详细的讲讲，我们会思考一下会不会帮你瞒过去，毕竟我也不希望自己的公司出现什么丑闻。”
　　一番话讲下来，乔初初十分鄙视这个男人，不愧是奸商，像裴丽这种已经精神不正常的人听见这种威逼利诱的话很容易被骗，因为被击中了心里的鬼，但在乔初初听来，这番话的意思无异于：叔叔想要知道你的秘密哦，告诉我了没有糖吃，但是不告诉我一定会给你惩罚。
　　裴丽果然动摇了，裴俏却异常的呆在一边什么都没有说，或许她也很好奇，从小长大的手足姐妹为什么会对自己动了杀机。
　　沉默了一会，她终于开口：“我从小就很羡慕她，我们长着同一张脸，但是她什么都做的比我好，”想起以前被裴俏压在头上的日子，裴丽心里又是一阵难过，“她是班长我只能是副班长，她是第一我只能第二，我每天学习的时间比她多，帮爸爸妈妈干活比她多，但是我不知道是哪里错了，我总是比不过她。”
　　“后来我们一个大学毕业，俞氏是业界最有实力和发展前景的企业，我们就一起来应聘。但是人事部主管说，虽然我们两个资历都很不错，可是双胞胎会给工作带来不便和隐患，因此只能要一个。”
　　听到这里，乔初初又忍不住一阵鄙视，人家孪生又不是自己决定的，你这是什么破规矩。
　　“然后，你为了你的工作机会，杀了你的亲姐姐，顶替了她的名字来俞氏上班？”俞承不可思议的问道。
　　看见裴丽点了点头，俞承也很震惊。立下这种规矩的时候，他只想着如何保证公司最快的效率，却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也许是他低估了欲望的力量，也许是因为他一直把自己放的太高了，所以看不见底层人的悲哀。
　　“拜托可以问问她，当初她在我的刹车上动了手脚，时候我的父母就没有发现吗？”听了裴丽的话，裴俏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二十几年的压抑，隐藏在笑容下的阴暗，让她想想就痛苦，原来自己以前很疼爱的妹妹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是这样的心情。
　　乔初初其实很想劝劝裴俏不要再问下去了，但是阻止的话对于一个执念生成的灵魂是没有用的，于是只得问：“那你父母不知道你做的这些事？”
　　裴丽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楞了一下，“我父母知道这些事情，这一年来对我也变得生疏了。但是...”
　　“但是他们并没有告发你？”乔初初问。
　　裴丽点了点头，“虽然我知道他们对我的所作所为感到很心痛，但是如果你有两个女儿，其中一个已经死了，你还会送另一个去死吗？而且，姐姐死后，我父母把原本买给姐姐的房子和车子都给了我，这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是被在乎的。”
　　她毫无悔恨的说法震惊了所有人包括裴俏，生前她享受着如此盛大的爱，而死后却输给了愚昧的庇护。这个时候她已经不会怨恨了，因为她也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可怜还是活着的人更可怜。
　　明明知道自己犯了错，却孤注一掷的继续走下去；明明知道自己的孩子犯了错，却一声不吭的瞒下去。
　　所以说欲望很可怕，宁愿让自己破了的东西在面前碍眼，也不想把它扔掉或是重新改造。
　　知道真相后，死心的感觉让执念慢慢消失，她感觉自己在人世也呆不久了。
　　“乔小姐你是送魂师吧，那拜托你把我送去投胎吧，我不想灵魂破碎最后魂飞魄散。”裴俏拜托道。
　　乔初初诧异，她以为裴俏会让自己去警察局报案或者做一些其他复仇的事情，“你费了这么大力气就是为了这个答案？”
　　裴俏摇了摇头，“原本是想让她偿命的，但是刚才听她说完我觉得好没意思，这些人活着还不如我死了，好歹我知道自己留下来为了什么，她们呢，为了填不满的欲望过着蒙住眼的生活。”
　　“比起这样活着，我突然觉得离开这个世界的我很幸运。”
　　这是一句发自肺腑的话，活着的人永远只能看见表面所以孜孜不倦的索取，而那些离开这个世界的人才能看见别人私下的面孔有多难看。
　　乔初初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驱魂这些年，她听见许多灵魂这样说过，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于是从背包里拿出黄纸、朱砂还有蜡烛，在俞承好奇的目光中画了一张符，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之后把符纸在蜡烛上燃烧了。
　　裴俏眼前慢慢积聚起一种白色的雾气，随着雾气变浓一个漩涡的形状出现了，望着里面未知的道路和身后已经无所留恋的人世，她义无反顾的跳了进去。
　　一旁瘫在地上的裴丽呆呆的不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但在刚刚的一瞬间，她好像看见自己姐姐的模样，带着决绝，带着解脱。
　　但是姐姐已经死了啊，或许是自己太累的吧，一年的时光就像过了一辈子，她这样想着，慢慢陷入了昏迷。
　　顺手烧掉俞承手里可以看见灵魂的符纸，乔初初又拿出朱砂在黄纸上画了个奇怪的符号，“喏，你现在也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灵魂的存在了吧，这个是可以保护你的，有了这个你就不用害怕了，很管用的。”
　　看着面前的纤纤玉手，俞承嘴上说着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怕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之类的话，但手上还是接过来了。
　　他们双双离开了大楼没再管裴丽，过了今天她估计也不会继续呆在俞氏了。
　　开在高速上的时候，乔初初已经累的睡着了，无意中瞥见她毫无防备的睡颜，俞承觉得有种冲动，想要轻轻抱抱她冲动。
　　一个不到九十斤的瘦弱女孩，背着超大的背包穿梭在全国各地，见识了各种面目可憎的活人和死人。
　　而这一年，她才23岁。
　　开始那一年，她也不过19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