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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秘密身分 ...

  •   沈襄看着自己的父亲,有些不明白,这沈家上下的事,虽不敢说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但这些年来与沈崔枢来往各处,设计庭院弄花弄草,不论对内对外,沈襄也算是学全了。虽然名义上沈崔枢是当家,但近年实际在做的,基本上都是沈襄,只要定时的向沈崔枢回报即可。
      这一切都比沈崔枢预期的快,沈崔枢本想再晚几年,自己不过五十有五,还有的是时间等沈襄历练更多,再告诉他沈家另一个身分。可这一次花神祭,皇家接二连三的事情都与沈家有关,连自己的长子也承着圣旨被迫嫁进王爷家,沈襄一旦进入皇家,这些事也就不能再拖延了。有时候无知是种安全,但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是种危险。

      沈崔枢定了心神,板起面孔说道:「你给我在这跪下,向列祖列宗发个毒誓,若今日我所告诉你的一切外传,将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沈襄这下可吓得不清,自己也就在十岁那年开始正式学花艺时,向列祖列宗起过誓,就连当时沈崔枢都没有要自己发毒誓,沈襄正觉得有些不对劲,站在那没有动作。
      沈崔枢拍桌厉声道:「跪下!」
      沈襄这才跪了下来,抬头狐疑的看了沈崔枢一眼,才直直向前看,举起右手一字一句说道:「今日我沈家长子沈襄,在此对列祖列宗发誓,若将父亲沈崔枢所言外传,日后必受天雷之刑,不得好死。」
      沈崔枢这才点点头,将示意沈襄起身,才缓缓叹了口气,面露无奈之色:「并非我存心逼你,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不得不让你发这个毒誓。」
      沈襄见自己平时有说有笑疯癫的父亲,今日始终板着面孔,这般重大的样子,沈襄也不敢大意,静静地等沈崔枢说下去。

      沈崔枢领着沈襄走到书斋,那是沈崔枢平时待的地方,书斋里满是纪录花草书籍,还有许多古籍可以参考,桌案上燃着檀香,熏烟袅袅,旁边还插着一盆素雅的花。
      沈襄想兴许是父亲要给自己什么重要的数据,才将自己领到书斋,谁知只见沈崔枢忽然扶着书架上的景泰蓝花瓶,那花瓶在这书斋里也不是多特别的东西,城中人家书斋上时常会放些好看的瓶子古玩,放在书架赏玩,沈崔枢的书架上就有五六只大小不一的花瓶。
      却见沈崔枢将经景泰蓝花瓶右旋转半圈,沈襄在一旁看的不明所以,原以为这一转,莫非这书架后藏着密阁,却连机关的声音也没听见,书架更是未移动分毫。沈崔枢又从桌案上拿起茶壶,下一刻居然将茶水倒入花瓶之中,沈襄正想开口说自己父亲该不会又发疯时,却听见那花瓶咯噔一声,竟往下沉了几分,书架传出喀拉喀拉的细碎声,沈襄惊讶的看向眼前书架,出现了一条细道。
      沈崔枢不理会沈襄惊讶的神情,转身示意沈襄跟上前去。那细道仅能让一人通过,沈襄一进去,身后的书架又自动阖上,顿时通道上昏暗不少。沈襄本想开口提问,却见到沈崔枢直直向前走,对这一切极为熟悉,沈襄内心的疑问越来越大,自己从不知道父亲的书斋里还有这样的密道。

      沈襄想起书架上的机关,问向走在前头的沈崔枢道:「这机关为什么要这样设计?」将齿轮与花瓶直接结合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到水进去瓶子里?
      沈崔枢转过身来啧了一声:「傻子!这要是哪日被人发现,这架上有固定的花瓶岂不是很可疑?若是全将花瓶砸了也就没有开关,而若是单纯转动各花瓶,没有到水进去增加一定的重量,那机关也不会被触动。」
      沈襄点头称是,却不知这是要去哪里,忽然窄道一亮,走进来却是一个宽广的密室。密室四周摆满高架,架子上是一格又一格的小抽屉,细看上头分门别类的依照家族、官阶标示纸条,沈襄震惊的看着这一切,小抽屉上头的标示,许多都是与沈家有生意来往的家族。

      沈崔枢从小抽屉中抽出一卷案宗,递给沈襄。沈襄定眼一看,上面写着『黄满全』三字,沈襄内心一惊,这黄满全是在当朝的言官,官职虽不算大,却年年负责花神祭的好差事,过往花神祭朝廷与民间之间的传达,靠近人民这一边的,第一线回报便是给黄满全。
      天高皇帝远,上面的旨意传达到京里各大制办家族,这中间其实也是一层层转达下来的,而各家族需要制办花神祭的资源,要向朝廷请款的窗口,也就是黄满全了。而作为第一线窗口的黄满全,自然拿了各大家族不少好处,就连专门负责花艺的沈家,过往为了行事方便,多少也会给黄满全一些孝敬费用。
      黄满全收受款项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大秘密,但当今皇上皇甫宸华对于当朝为官者,在品行上相当要求。然而黄满全的位子,因为关系各大家族在花神祭时,是否能够方便办事,自然也不会有家族会做出越级报告,让其他言官弹劾他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两年前花神祭前,皇上风声鹤唳的下旨撤了黄满全的职务,降了他的官阶,原本就不算高的官,这一降根本是全家老小都撤出了京城,没有人知道皇上为什么会突然得知,黄满全历年从花神祭捞油水的事情。
      然而沈襄看着卷宗上记满详细的事项,不只将黄满全身家背景写得一清二楚,更将他从各家族收的好处一一记下,最后一条纪录的时间点,沈襄内心一跳,那正是沈家替黄满全规画好庭院后的一个月。
      沈襄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彷佛可以臆测到些什么,但这一切包含这个密室,都太不合常理。沈崔枢手放在身后,缓缓说道:「沈家自你爷爷起,就不只是单纯弄花惹草的花匠。为了让家族强大,保有沈家的地位,当皇族中有人需要民间合作,沈家自然是不二人选。」

      沈襄不解的看向沈崔枢,只听沈崔枢继续说道:「沈家花艺本就了得,上至皇宫贵族,下至大家商贾,凡有关花艺之事,都会找上沈家。这到各府弄花,便是十天半个月,多则半年都是有可能的。时间一长这许多大小事,自然咱们沈家也会知道。」
      「当时便有皇族中人找向你爷爷,要咱们沈家定期提供各家族或贵族间的讯息,这一来沈家不敢违抗皇族上位者命令,二来当时便保若是沈家肯配合,那这沈家在京里花艺大家族的地位,也就算是保证下来了!」
      沈襄听得晕乎乎的,总觉得很难接受沈家以花艺为主,这搜集情报之事为辅,搜集情报这种事,不都该皇上身边影卫在做吗?沈家虽常去各大家族弄花,若是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从小沈崔枢便告诫自己,凡事要留心却不能太过上心,不该知道的就得装的不知道,别太多管闲事。

      「爷爷那时…便有这间密室了?」沈襄环顾四周,只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实。
      沈崔枢摇摇头:「那时不过是个雏形,你爷爷不过四十便因为意外而仙去。我接下当家之位后,除了钻研花艺,继承了沈家花谱《百花深处》,更从他那继承他另一个名字:琪花。琪花瑶草的琪花。」
      沈襄讷讷道:「琪花?」
      「这是作为皇家搜集情报者的匿名。」沈崔枢解释道:「为父也算是对得起沈家列祖列宗,将花艺推更上一层楼,但正所谓树大招风,沈家若没有更强而有力的后盾,很有可能会被其他家族给扯后腿,后果不堪设想。」

      「直到九王爷找上了我,当年王爷要将当今皇上,也就是前朝的三皇子服上正位时,便需要更多情报信息,九王爷保证,若沈家全力配合,那么沈家不论在前朝还是现在鼎玉王朝,都将保有第一花匠的地位。」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沈家有了现在这样的密室…」沈崔枢语毕,吐了口浊气,这些年来为了保住沈家这块招牌,他也是日夜劳心劳神,这也就是为什么,沈崔枢定时会在城里布施,让城中那些穷人乞丐有饭吃,这些人都会成为沈家的眼线,而沈崔枢也会要去各大家族工作的长工,将所闻所见记录或转述给他。

      沈襄听到『九王爷』三字时,忍不住一惊,原来景泰与沈家已有渊源,但沈襄有一点想不透问道:「王爷当年推皇上上位,现在早已事成,又何需沈家?」
      沈崔枢无奈笑笑,大概是觉得自己这儿子还太嫩了些,只好解释道:「这向来新主继位,最容不得的便是辅佐之人。都说皇上与九王爷亲厚,但说到底当年握有兵权,将皇上推上皇位的,可都是这位九王爷。九王爷有能力有人心,皇上就是再怎么与他亲近,难道都不防吗?」
      沈襄恍然大悟,凡事都是同一个理,身边之人掌有太多东西,便对自己的地位不利,何况是统御四方的九五之尊,皇上与九王爷间看起来虽亲近,但沈襄这些日子也感觉的到,每每皇上与景泰一同出现时,景泰总是温和中包藏着警戒,皇上又何尝不是如此?
      「所以王爷需要沈家…作为情报来源的一部分,好与皇上抗衡?」沈襄这句话说的迟疑。
      沈崔枢却接话道:「不是抗衡,不过是王爷的自保。」

      沈襄全没料到景泰身为九王爷还需自保,从他有记忆以来,所有人都知道九王爷附庸风雅,赏诗词歌赋,对于天下朝政却很少参与。既然王爷已放下过往的权力,那皇上还需要疑心些什么?
      沈襄将心中所想说出来,同时他也不明白,自己即将成为王爷府的人,父亲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间点,全盘的告诉自己?
      沈崔枢坐在密室中唯一的桌案前,揉了揉太阳穴,想起多年前的事情来:「前朝仍是高祖皇帝皇甫誉的天下,当时高祖皇帝让九王爷领一支特别的军队,虽非正规军,却是无战不胜,这是天大的好事,却也是最坏的事…」
      「自古最忌功高震主,九王爷当时不论是在朝堂还是民间,都获有极高的声望。莫说当时高祖皇帝对他又是看重又是敌防,就连王爷费尽心思服上正位的当今皇上,怕也是这般吧?」

      沈崔枢想了想继续说道:「然而王爷纵然明白这点,新主继位他也放下兵权,不多过问朝政,但人心这种事最说不准,你认为你都放下不在意了,难保其他人心还是向着你。既使你无心,别人却有意,皇上又怎能不继续防着王爷?」
      沈襄从未想过这样复杂的事情,皇家之间人心凉薄,什么兄弟血缘之情,都是在不威胁皇权下才存在的东西。一时之间很难体会这中间复杂的来龙去脉,但有一点沈襄却是明白的,只要是皇上不喜欢的,皇上可以忍,但总有一天会让它消失。
      这是在李然魁死后,沈襄深刻体会到的,皇上能因为一点流言就下达肃清命令,那么这些年来,景泰与皇上之间又是如何,沈襄不敢想象。
      沈崔枢见到沈襄忽然有些暗淡的神情,料想儿子是想起李家兄弟的事,却未出言安慰,沈崔枢说道:「将这些说与你听,确实比我预料的早,但事已至此,却容不得他想。你进入王爷府,日后就不单只是沈家花匠,也不会只是王爷的枕边人,还得记住-王爷是你的主子。」

      沈襄震惊的看着父亲,怎么这下王爷又成了自己的主子?沈襄不是对于婚嫁没有任何念想,他虽然从未像妹妹夜来这样说着一定要嫁给心仪之人,毕竟自己是男子,若哪日想娶个心仪之人,也不会是难事。
      虽不在沈襄计划内,但既然皇上已将自己赐婚给九王爷,这些日子的相处,沈襄渐渐也觉得,若跟这人走一辈子,或许也是件好事,有个能够真心相处相伴的人,这是沈襄心里的愿望。
      可若同父亲所说,自己不单单只是景泰身旁的人,更是自己的主子,一旦有了上下的从属关系,又何来的真心相对?若不是站在对等的位置,许多话许多心意又如何能够相通?
      沈崔枢不明白儿子有这番心思,只将事情嘱咐于他:「我并未要你现在就从我这接下『琪花』这个名号,但你需了解这密室所写的一切,若王爷有要用上你的地方,绝不可以推辞。王爷是沈家最主要的后盾,你帮着王爷,便是帮着自己家,听明白了吗?」
      沈襄只得点头称是,沈崔枢并告诫他,日后若要进到密室,谁也不必告诉,这事情越隐密越好。

      沈崔枢缓了脸颊,起身拍了拍沈襄的肩头:「时候也不早了,想你也是累的,快回去王爷府吧,今日同你所说的,还别跟王爷说,时候到了,你自然会明白。」
      沈襄点点头,今日种种确实让他疲惫不堪,他也明白自己既然尚未真的接下『琪花』的名号,也就是说自己仍不是上呈情报的人。
      离开之前,沈崔枢想起什么,面露犹豫之色,还是忍不住叮嘱道:「多年前我曾听闻九王爷的私事,虽说是无稽之谈,你也有个心理准备。王爷在娶若草夫人前,听说对于男子向来不大怜惜…」
      沈襄蹙起眉头,他从来没听过这些事,对人不怜惜的意思到底是什么,沈襄没听明白,他想这件事情总可以问景泰吧?他对父亲点头,表示会放在心上。

      沈崔枢领了沈襄出来,已是黄昏之时,沈崔枢唤了泉叔进门说道:「少爷婚庆之物都备妥了?」
      泉叔心中有些不舍,毕竟沈襄是他从小看到大的,现在要嫁入王爷府,虽然是好事,但他明白沈襄过往就讨厌别人说他像女人,这件事不知道沈襄心里该有多不舒服呀?
      泉叔欠身说道:「老爷,东西我都让人准备好放在马车后头了,就等少爷回王爷府。」
      沈崔枢点点头,示意让泉叔领沈襄离开,离开前忍不住多看沈襄两眼,那是极少流露出来的神情,沈崔枢终究是担心自己的儿子,淡淡说道:「襄儿,好生保重。」
      沈襄愣愣的看着父亲,忽然觉得这一刻也不必再多说些什么,只是静静的点点头,说明白了,便和泉叔一起离开。

      沈襄回到王府时,小厮已将王府外的灯火点起,几个仆从将沈襄身后的婚庆之物般进府里。沈襄手中托着自己几日后要穿的喜服,踏朱红大门便见到一身茶白色的男子,静静地伫立于青石道上。
      沈襄看着那人的身影有些恍惚,茶白色衣袍随着向晚的风飘荡,头发整整齐齐的梳在脑后,偶有几根青丝滑落于那清雅的侧脸旁。那人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过身形,自适地看向沈襄。
      沈襄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他彷佛浑然生于天地之间,总是那样与世相隔,看似与这世间最无相关的人,谁又知道他比谁都知晓这红尘里的无奈。
      沈襄上前走去,轻缓喊道:「景泰。」
      「回来了?」景泰看着沈襄手中托着喜服,嘴角透出淡淡的笑容。
      沈襄点点头,跟着景泰往别院走去,一路上景泰没有多问自己回去沈家到底做了什么,只笑问婚礼之物准备的如何。

      沈襄听景泰问起大婚的事情,好没气的翻了个白眼,让景泰忍不住刮了他鼻头一下,沈襄嗔色道:「杂七杂八的东西多得没处放,我就一个大男人,要这些麻烦物做什么?」
      景泰也不恼,笑他不明白:「你可是要进王爷府的人,又怎能随便?」
      沈襄走进自己的屋里,将喜服放在床头上,兀自坐了下来,替景泰和自己道了杯茶,喝了口茶说道:「你不知道我爹他准备了什么。」语毕,瞟了床头上的喜服一眼。
      景泰喔了一声,富饶趣味的看向被红布盖住的喜服问道:「你倒是穿给我瞧瞧,这样我不就知道了?」
      沈襄回嘴道:「现在有什么好看?再几日不就穿上去了。」
      却见景泰收起笑脸,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这下沈襄才知道景泰言下之意,敢情是要自己在他面前换上衣服,这不是调戏是什么?忍不住敲了茶杯一下,脸一下子刷红:「啧,枉读圣贤书!」
      景泰端详沈襄羞恼的神情,觉得很是有趣,回道:「告子曰:『食色性也。』」
      沈襄咋舌,正想生气发作,忽然想起父亲提醒自己的话,曾有传言王爷对过去身边的男子一点也不怜惜,沈襄心里想着,却没注意到自己居然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景泰面色一沉,却看沈襄像是喃喃自语,一点也没发现自己说了什么话,怕是眼前的青年,根本没搞懂不怜惜是什么意思。
      那早沉在过去的画面,几个荒唐的夜晚,一身戎装的自己,雪白的北国边境。景泰收起笑脸,伸手轻抓着沈襄的下巴,沈襄呆愣的看着自己,他哑着嗓子低声道:「你想试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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