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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花为媒 ...


  •   他们二人从小一起长大,但景煊返京前的经历,连耿敏柔也一无所知。幼时听母亲说过她这位表兄在宫外有过一段颠沛流离的日子,常人经受过的苦难都不愿回想,因此在耿府从来无人提起此事,而在那之前的几年过得是否如意,顺道也就不再有人问及。

      耿敏柔偏头望过去,但见景煊唇角含笑,神态轻松适意,他说年幼出宫后仍然生活优渥,想来并非虚言。

      细细思忖,皇子被送出宫去,当不会与民间百姓那样将无力抚养的孩童弃于道旁,而应是慎重挑选足可以托付的人家。故而在突逢灾变之前,他过的日子应是与富贵人家的公子一般无二。

      四五月的时节,天气渐暖,惟有山中夜间风大,侍卫们一早就设好了帷帐可供避风之用。

      景煊向帐外望去,暮霭沉沉之中,远处黛青色的山岳轮廓如同泼墨的画卷,在夜色中似已静谧地沉睡。他从小借居的人家,庄院也背靠着青山,是江淮之地的名门世家。他的身份来历,那户人家的家主也不知究竟,只道是在京中为官的故友所托,说这孩子将来贵不可言,还望善加照料,将其抚育成人,日后必有结果。

      “老爷子年近半百,膝下犹虚。他对我向来很是尽心,视若亲子……”他的语声微顿,忽然想起或许不能说是视若亲子。那样的人家,素来家风极严。而他年幼时虽也不是个惹是生非的性子,然孩童时又有谁不会犯些小的过错,却从未受过厉言斥责,更不用说棍棒管教了,若是父母管教亲子想来不会这么纵容。

      话既是开了头,景煊也就说起了许多孩童时的趣事,耿敏柔坐于一旁静静地听着,直到听他说起在庄上的一个怪人那翻到一卷兵书时,才抬头看了他一眼。

      新帝即位之初,边境之乱又起,先帝在位时休养生息,国库日渐丰盈,然边境尚未平定,各方势力欺中原的新君年少,相约举兵来犯。

      景煊处乱不惊,更对战局的判断洞若观火,调兵遣将尽显其卓越的决断力。此战后,不仅慑服了边境敌对势力,成就了一批名将的加官晋爵,也一举折服了朝臣。从此新主坐稳了帝位,朝堂之上,君王偶有独断专行之处,竟无人能与之相争。

      耿敏柔才识过人,却不通晓军事。她与景煊一同求学,沈先生所学包罗万象,唯独不涉猎兵法。她的父亲虽是一代名将,但她幼时养在母亲跟前,不曾受过父亲教诲。寻常人家,也不会让女儿学习排兵布阵的本领。

      彼时大婚后不久,心中仍有隔膜,但她生来既是大秦人,更是做了他的皇后,家国之事当与他共进退。于是她在内约束六宫,宫闱之内不曾出过半分乱子,同时也时时关注边疆战报,她见景煊未出京师,却对边境局势了如指掌,剖析战事精辟独到,心中不禁暗服,却也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他何时学来的能耐。

      若说天生颖悟,或许确是不可多得,但为将之道,却非一朝一夕可以窥得皮毛的。而对边境复杂局势能做到胸有丘壑,也绝非长在京都、即位前不闻朝政的皇子可以做到的。直到今日听他提及幼年的一段际遇,才似有所悟。

      “世人皆知当今天子年少时师从沈宁远,我也委实将沈先生视作恩师,然而除却老爷子为我延请的教习识字的老先生外,在沈先生之前,我还有一位毕生未曾谋面的恩师。”

      五六岁的孩子难免贪玩,他在庄院中几乎角角落落都跑遍了,也就无意中遇上了一个怪人。说是怪人,不仅因为那人外貌粗豪,且跛了一条腿,更是由于家中的仆役也无几人说得出那人的来历。

      景煊最初以为那人也是家中的奴仆,但时日久了却发现他过得比家仆舒心多了,既有个单独的院子居住,也不见他在庄上干活,而整日里窝在院子里酒不离手。偶尔那人会出庄去,一别数月不见,也无人过问他的行踪。

      后来听家仆们说起,那人是老爷的门客,早在景煊来到这户人家前,那人就已然在庄上住了两三年了。然而有一回,景煊无意中撞见那人与老爷子在院中喝酒,见到两人交谈的情形,却是以朋友论交的,听得几句他们追忆往事,大致懂了那人年轻时在军中打过仗,后来残了腿才回乡来。

      景煊从小见到这家往来的都是名门望族、书香门第,与老爷子论交的也都是斯文儒雅的饱学之士,一时想不出老爷子何以会有这么一位怪人朋友,但见那人懒散邋遢的模样,也想象不出其人在阵前威风凛凛的模样,直到有次无意中在那人的屋里翻出了一部兵书来。

      七八岁时候已然识字,翻看兵书时难掩好奇,手不释卷,却也看得一知半解。这些年他常常跑去怪人的院子里,早已厮混得熟了。那人许是觉得与这个孩子投缘,见他对兵法感兴趣,平日里喝酒时候也常常与他说些行军时的事。到九岁时,景煊已将那部兵书熟记于心,忽有一日,那怪人不见了踪影,他跑去问家主,老爷子却也摇头只道不知。

      景煊始终不知著书者为何人,只听那人说是他们的将军所赠,却未提及名姓。却不知那位将军是何等奇才,不但对行军布阵之事有非凡的见解,更对于大秦边境局势了然于胸,尽数记载于书中,还画有山川地形。景煊年幼时足不出府,然而大好江山早已刻于心中。

      他曾于那怪人的书箱之中,见过一幅人物的肖像,是与那部兵书收藏在一起的。画得是一位负手而立的将军,仅仅一个背影就让人心生仰慕。

      他还未及将那画像细细说与耿敏柔听,就见秦筝与陆薇二人笑嘻嘻地端着炙烤好的野兔过来了。

      陆薇此趟随着皇后出行,身旁没有多带别的,唯有烹调之物一应俱全。在这荒山野外炙烤一只野兔,经过她的妙手烹饪,也能显出色香味俱全来。

      第二日来到了洛阳城郊的一处村落。洛阳的地气适宜栽种花卉,牡丹更是闻名天下,故而这个村落中的村民大多是花农,以种花为生。

      此时刚过了牡丹的花期,村中却热闹非常,来往村民脸上喜气洋洋的,像是有什么喜事,见了他们这群外乡人也格外热情,邀他们留下来喝过阮秀才的喜酒再远行。

      洛阳花会上年年都会评选出一株牡丹花为花中之王,而栽培该株牡丹之人当之无愧也就是花农中的花王了,往年花王都是须发花白的老者,于种植牡丹之道少说也有数十年的心得了。

      独独今年出了个意外,夺得花王头衔的居然是一位英俊潇洒的年轻人,惊讶之余就有人促狭地起哄,让他将中选的牡丹花送于在街市上赏花的少女。

      这位姓阮的青年也非扭捏之人,当即挑中了花会上最美丽的少女,还将美人带回了村子,就要做他的新娘了。

      此地民风淳朴,邻里融洽和乐。这位阮姓青年不但对于栽培牡丹有独到的心得,更是村里仅有的一位读书人,在家中时一面种地,一面读书应试。他的双亲早已辞世,家徒四壁,更无余财,故而村民们凑在一起,为他准备婚礼之事。

      纳采、问名之礼都行过了,美中不足的是那少女只言姓傅,却不肯说父母何人,家乡何处。有些妇人觉得少女来历不明,在家中暗自嘀咕,都被家中的男人喝止了。只为秀才在村中人缘极好,但见他要娶上中意的媳妇,更非强买强卖,而是两厢情愿的,纵是有些于理不合之处,连村中老人也都并未多话。

      景煊耿敏柔一行人与村民们来到阮秀才家,就瞧见一对年轻男女在屋前争执,一位二八年华的秀美少女,风姿绰约,却一脸寒霜。

      原来阮姓青年既读书识字,又年少潇洒,邻近村落中未出阁的少女,多有对他芳心暗许的,常借送花等事与他攀谈,被那傅姑娘看在眼里,不由就动了怒。

      那青年见她转身要走,顿时慌了神,赶上去拉住她,诚诚恳恳地保证道:

      “那隔壁村的阿花,我不会再看她一眼了。”

      听了他这句不甚有出息的话,看热闹的村民们哄然大笑。

      景煊站在耿敏柔身旁,此时低笑道:“媳妇还未娶过门,但日后必是个惧内的。”

      耿敏柔未有言语,闻言转头望过来,神情不动,清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她这一眼中不含情绪,景煊却心中一动,竟是一时不能自已,俯首在她耳畔低声道:“我却觉得这青年甚好,与我的性子很是相投。”

      耿敏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轻声道:“隔壁村的阿花?”不说五湖四海,单是那宫墙之内又有多少等着他垂青的女子?

      景煊在宫中时,何曾见过她这样的神态,心头一热,张口就道:“往后也再没有了。”

      他这话中情意拳拳,有道是君无戏言,惟独如此多情的言语,是断然信不得的。

      他是帝王之尊,自是不必纡尊降贵,与小女子逢场作戏,但这样的感情听起来再真挚,却也如山间的轻岚,来去不定。

      忽然听得一阵马蹄声传来,循声望去,只见远远地有一行人疾驰而来,领头的像是一位富贵人家的公子,及到那阮姓青年与少女跟前停下,翻身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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