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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   九月开学了,我收拾好行李准备去泸州。走的那天我哥把我送到长途车站。他给我买票的时候,我老看车站外来来往往的人流。我想晓韩该来送送我。但直到我乘的车出站了,也没看见晓韩的影子。我有点失望。我哥拍着车窗大声提醒我:"一个人在外面多个心眼儿!别跟在家似的,傻乎乎的!"

      当时我要有帽子就把它抓过来捂在脸上。我哥也太不分场合了,要教育我完全可以私地下和风细雨的来吗。在这种公共场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太让我下不来台了。我目视前方,做出完全不知道说话的小伙子是谁的样子,可是徒劳。白痴都看得出来我和他是兄弟,他说的那个"傻乎乎"就是我。

      经过几个钟头的旅途颠簸,泸州到了。下了车我看见满目的疮痍。到不是我对小城市有什么偏见,只是在成都住习惯了,到了小地方总感到一些落魄。成都虽不能和广州上海这些大城市比,但毕竟是西南地区的大都会。从热闹喧嚣的地方猛一来这儿,有种被发配的感觉。

      我抗着枷锁,不对,是抗着行李站到我的学校门口,再次失望。这就是那个"xxxx管理学校"。名字挺招摇,学校竟小的不成样子。一点不像我理想中的大学。站在校门口就对校园里的情况一览无底。这么蹩脚的学校也会是公安干部们的摇篮?

      操场上有几个人在打篮球。看样子应该是老生。前面楼门口打着新生接待处的牌子。我提着行李就往那去。穿过操场时,我先听见篮球板"哐"的一声巨响,然后我的头就被一个时速数十公里的不明物体强行亲吻。脑袋震的差点儿飞出去。足足有两分钟之久我的头才不晕了。我看见身边站着个高个子男生,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我看了就火大。都说新生要受气,果不其然,我刚进校门就被高年级的来了个下马威。想着我哥也不在身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口气我还是忍了吧。

      "真对不起,没看见你过来。"他说着就伸手在我头上被撞的地方揉。他的手很漂亮,在男孩儿里很少见。手指很秀气,像弹钢琴的。
      我不喜欢他装出这种和我很熟的样子。打了我还让我找不到回敬的理由。我连忙把头一歪,说:"没关系。"我提上行李就走。他却跟上来说:"新来的?我领你去报道吧。"他把我的行李全抢到手里,大步流星的就在前面走,好像拦路打劫。

      他毕竟是老生熟门熟路,三两下就把我在寝室安顿好了。把行李放在我床上他还不走,大有想帮我打包拆行李的意思。这种热情太恐怖了,我心里打了个冷战。我忙婉言谢绝。我最怕有人无缘无故的对我好了,好的让我不寒而栗。

      他看我执意轰他走,也不好再留。临走他说他叫罗承翔,是旁边警大一区队的,今天只是过来找朋友玩儿。他让我以后有事可以找他。我胡乱的点着头把他打发走了。

      寝室里已经有几个同学了。罗承翔一走他们就过来和我打招呼。一个脸黑点儿的,个子不高,是农村来的,叫许可。另一个是东北大汉,叫龚自平。我猜他家祖上和那个"我劝天公重抖擞"的老龚有血亲。还有一个说话乱翘兰花指的叫周军。我上铺的那个眼睛大的出奇的叫辛宁。他正忙着在墙上贴辛晓其的招贴画。他说他最喜欢辛晓其,能和她一个姓真是几辈子休来的福。典型的超级发烧友。

      累了一天,晚上躺在床上我却怎么也睡不着。大概和换了环境有关。我一会儿想我爸一人在家很冷清,一会儿想我哥的寝室都住些什么人,然后又想晓韩今天忙什么呢,干吗不来送我。我越想越睡不着,越睡不着越清醒,越清醒记忆力越好。我就想起苏楠了。

      每次一想到苏楠我的心就要疼一下。我和我哥闹决裂有一多半是因为他的原因。
      他是我高二认识的。当时我没有朋友。在学校里凡是认得我这个长相的人无一幸免的都追随了我哥。我每天形单影掉的,唯一的娱乐就是到学校对面的一间小书店看美术书。我就在这儿遇到了正在医科大学念书的苏楠。苏楠是个身形单薄的男孩。总喜欢穿一身黑色。长长的刘海随意地搭在额前,风吹来时飞飞扬扬的,象做洗发水广告。

      本来和苏楠的友谊很不错的,偏偏我过生日那天他要对我说什么"喜欢我"的话。当时我是个连友情都没谈过的纯真少年,怎么禁的起一个"爱"字。
      我记得当时我哭了。我有种被人算计了的窝心。本以为凑巧天上掉下个富余的朋友,让我也感受一次友情的关怀,谁知我珍视的朋友对我用心不纯。我好像是只被猎人盯上的猎物,在诱饵的引诱下一步步踏入猎人布下的陷阱。我早就该明白,天下哪有白食的午餐。

      苏楠倒也没勉强我。他只是说真的很喜欢我,我不愿意就算了,我们还做朋友。可苏楠提了个条件,他想亲我一下。我想让他亲一下也不会少什么,完了他还是我的朋友,就答应了。当时我真是孤单怕了。那天家里就我和苏楠。他是专门来陪我过生日的。

      本来这件事我处理的很圆满。偏偏我哥和晓韩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我在房里一点不知道。就在苏楠亲我的那一霎那,我哥像个杀手冲进来了。一身的杀气把屋里的唯美画面扯的支离破碎。

      我被我哥推倒一边,他血红的眼珠子里只有苏楠。我哥真的很凶,苏楠比他高半个头,他冲上去照打不误。苏楠也没还手,大概觉得理亏吧,找了个机会赶紧跑了。

      打跑了苏楠我哥转过来收拾我了。他愤怒的把苏楠送我的音乐盒扔出窗外。我记得当时他说:"想要礼物我给你!这种人的东西你也要!"然后他把刚在外面收到一大袋礼物扔到我身上,眼神相当蔑视。我心里特别委屈,我哥把我当什么人了。以前我只觉得我哥没把我当弟弟看,这会是根本没把我当人看。我把那袋礼物砸在我哥身上就从家里跑了。

      我很无聊的在街上转。眼泪一直在流,是自己无法控制的。街上的人都看我很奇怪。我本来想去找苏楠的。可一想刚才他都不敢为自己辩解。没做错什么他都跑的跟孙子似的,太窝囊。我去找他他也不一定会接纳我。天已经黑了,当时是冬天,我跑出来又没穿外衣,真是身心皆冷。

      后来我跑到晓韩家楼下的花台里缩着。我冷的蜷成一团,当时就想冻死在哪儿。让我哥后悔一辈子。我也不知在那儿待了多久,反正把中国几千年的封建压迫全一肩抗了。深刻体会了什么叫做饥寒交迫,什么叫做路有冻死骨。我隐约都看见在我出生之前就过世的奶奶了。奶奶慈祥的拉着我的手,把我一拽,我就腾空了。我迷迷糊糊想奶奶怎么长的像晓韩啊?

      我醒过来时躺在晓韩的床上。晓韩和他姥姥都在我身边坐着。晓韩说他和我哥在街上找我找到凌晨两点过。实在没辙了,他才和我哥分头回家。没想到在他家楼下的花台找到我了。那天幸好我爸出差了,不知道。不然我和我哥日子都会不好过。

      自从被抓了现行,很长时间我哥对我周围的人都疑神疑鬼的。把对我的独裁统治升级为铁血政策就是那时开始的。但他对晓韩是绝对信任。他坚信晓韩是和他一个鼻孔出气的。
      话说回来晓韩对我还真好。那件事过了没几天,晓韩送了我一个形状酷似苏楠送的那个音乐盒。我问他是不是想替我哥赔我。他说不是,早买好了生日那天没来得及送。我不相信天下会有这么凑巧的事。他会和苏楠卖同样的礼物。晓韩一直认为音乐盒是女孩儿的玩意儿。可能他真的以为我和苏楠有什么吧。

      事后总结起来我的损失还真惨重。本来想用一个吻换一个朋友。谁知陪了本儿吆喝也没赚着。不但失去了宝贵的初吻,还夺得了我哥蔑视,在晓韩心里也留下不良印象。我的声誉毁于一旦,即使我以前从没有过。

      从那以后,我一看《卖火柴的小女孩》就哭。不过她在雪地里还有火柴,我快冻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她还是比我幸福的。作文课还写了一篇读后感题目叫做《论家庭暴力导致失学少女冻死街头--读〈卖火柴的小女孩儿〉有感》。老师给我的批语是"意义深刻感情真挚崔人泪下,望再接再厉。又:把卖火柴的小女孩儿赶出家门的是狠毒的继母,不是哥哥。望今后阅读童话名著稍加细心。"老师一定不知道这篇童话就是安徒生的童年自传。我是知道的。

      已经凌晨了,我还睡不着。怎么会想起这些陈年旧事呢?是不是白天那个什么什么翔闹的。但愿是我神经过敏。我来这儿是树立形象重振雄风的。不能再犯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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