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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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奇妙的，两人在夜间的谈话渐渐成为了习惯，一直持续了好几个月。
不过卫言没敢再拉着楚城聊一整夜，多半都是聊上一会儿便把楚城赶去休息。
楚城虽然无奈，但心中却也因为卫言的关心而感到温暖，所以也不强撑，困乏了也会主动结束谈话回去休息。
时间还很多，可以慢慢来。
楚君至今仍然不知道每晚他的父皇都会来到这个黑漆漆的小屋门外，和卫言聊个大半天。在他看来，一切如常——除了下人们忽然又送饭送的准时了以外。
依然每天睡醒后梳洗吃早饭，当然梳洗的用具都是和早饭一起送来的，随后和卫言聊聊天，不死心地在屋子里到处翻找，倒还真让他找出来了点东西。
在床底下，楚君发现了一根燃烧了近三分之二的蜡烛。
他心中的疑惑再次升起：有谁在这里生活过吗？
而卫言看着这小半根蜡烛，有些怔愣。
脑海中有些画面飞速闪过，是令他熟悉万分，却又陌生万分的。
那似乎……是他的记忆。
“蜡烛又快用没了。”记忆中的卫言叹了口气，“前几次我偷蜡烛的地方已经有人察觉了……这下我该上哪找去啊。”
一个和楚君长得极像的少年笑着开口：“皇宫这么大，还愁找不到几根蜡烛？总归能找到个宽松的地方的。”
“你说的倒好，感情偷的人不是你啊。”卫言瞪着少年，“我可是每回都提心吊胆担心被人发现啊！”
【不对……没有人能发现他的，他是一个鬼魂啊。】
“你只要隐身不就好了吗？找准时机快准狠地拿下蜡烛，你行的。”少年一脸认真地看着卫言，只是眼中的笑意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不对……我不会隐身，也不能隐身，更触碰不到外面的实物啊！】
卫言叹了口气，无奈地道：“触碰实物的一瞬间隐身可是会失去效用的啊……啧，最近力量真是越来越弱了。”
少年立刻担心了起来，“要不要我来帮忙？”
“不用。”卫言坚定地摇头，“这是会损失生气的，我可不想让你短命。”
少年听了这番话，表情逐渐柔和了起来，“没事的。”
【为什么……我会对这件事，没有印象呢？】
【这个少年，又是谁呢？】
卫言一把揉乱少年的头发，“楚城你这小子，哪有你这样嫌命长的啊！”
【这是……楚城？！】
“……卫言！卫言！！”耳边传来楚君焦急的呼唤声。卫言回过神，看着眼前和记忆中的少年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孩子，仍不禁失神。
记忆中的他，是他，又不是他。
那个人有着和他相同的外貌和相似的性格，可他能做的事比自己多得多，也比自己要坦率的多。
他看向楚君手中的蜡烛，这根蜡烛，就是记忆中的他偷来的吧？
为什么会只剩下三分之一？
……发生了什么吗？
安顿好楚君，卫言再一次来到树林中，赴楚城的约。
这次看到楚城，卫言心情不免有些复杂。照记忆中来看，楚城显然也和楚君一样在这个小黑屋中生活过。而如同现在自己陪伴着楚君一样，当时自己也陪伴着楚城。
他看向自己半透明的手掌，而且，自己的力量似乎越来越弱了。
从前的自己还是能被外面的人看见的程度，而现在的自己大概只有在小黑屋附近才能被人注意到了。
……当然，楚城是个例外。
而现在，楚城似乎注意到了卫言的反常。他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
卫言走到楚城身旁坐下，想着接下来要谈的话题。
这时楚城神色忽然一凛，翻身快速向旁边一滚。咻的一声，一把匕首插在了刚才楚城坐着的地方。
有刺客！
此时的两人在小树林深处，已经远离了能够被外人看见卫言的距离。于是卫言毫不犹豫地朝着匕首飞来的方向飘去，想要看清刺客的真面容。可没想到不远处飞快地窜出几个人来将楚城包围。卫言一惊，赶忙又折返了回去。
“楚城，还不快快束手就擒！”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闷声喊道，周围的几个人都随着他的声音举起了手中的刀剑，隐隐有攻击之势。
卫言看着这场景，忽然觉得头痛了起来。眼前的画面隐隐约约和某个画面重合，让他感到分外熟悉。
楚城冷哼一声，默不作声地将手缩在袖中把一块玉牌捏碎。
那是在危险时用来召集侍卫的玉牌。
另一黑衣人接口道：“别和他废话，直接带他走！”
带他走。
带他走。
‘殿下，陛下已准许您回宫了，请随小人离开吧。’
看不清面容的奴仆弯着腰，毕恭毕敬地如此说道。
‘来人，带殿下走。’
眼前的黑衣人开始逼近，趁楚城不注意，一人直接上前将其制住，按倒在地。
楚城挣扎着，可那黑衣人力气太大，挣脱不开。
‘放开我！’
与眼前场景重合的，是十年前楚城被带离小黑屋时的场景。
那时的楚城与现在一般地挣扎着，看向他的眼睛中满是慌乱。
他想要把楚城从他们手上夺下来，可理智告诉他离开对于楚城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情感和理智争夺着，逼得他快要发疯。
而愈发软弱无力的身体似乎也在提醒着他什么。
他看着楚城被一点点带出门外，而他终于忍不住伸向楚城的手却穿过了楚城的身体，变得越来越透明。
在卫言绝望的目光中，屋门被缓缓地关上了。
而他的世界，也重归一片黑暗。
“不——！！”
卫言痛苦地大吼出声。随着他的叫声，地面震颤了起来，周围的树木突然伸长了枝条将几个黑衣人悉数卷走。
他痛苦地半跪在地上，十年前场景的重现让他痛不欲生。
那时的他们刚刚互通心意，本以为未来就会这么在一起一辈子，可谁想就在一个月后的某一天，皇帝陛下忽然病重，膝下的儿女互相算计，最后存活下来的竟是一个扶不起的刘阿斗。这时的皇帝想起了十几年前被自己关在皇宫角落的小黑屋里的楚城。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皇帝下令将楚城带回。
那时的卫言力量一直在莫名其妙的流失，有时候甚至到了无法触碰楚城的地步。
他没敢让楚城知道，怕他担心，哪怕他自己也慌乱的不行。而终于在楚城被带走的那一天……他消失了。
他无法再看见自己的身体，也不能再触碰任何东西，更是无法再穿过墙壁。就这么孤零零地一个人被困在了这什么也看不到的小黑屋里。
最开始他害怕恐惧，对楚城的思念强烈的让他不知所措。后来用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的日子，不停地用和楚城一起的记忆来填补越来越空洞的内心。
最后他麻木了。
他放任自己的意识沉溺于无尽的黑暗，放弃了思考任何东西。
这时的他，在最后想起了和楚城的初见。
‘我是楚城，你是谁？’孩童的声音清脆稚嫩，小小的楚城兴奋地打量着眼前半透明浑身泛着光芒的“人”，眼中满是对未知事物的好奇。
最开始被光线刺激的模糊不清的视线逐渐清晰。他看着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突兀的清晰的孩童身影，慢慢地思考着。
然后他发现，他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了。
‘你叫什么名字？’
也许是觉得坐在地上观察的不够全面，孩子竟站起来围着他东看看西瞧瞧，口中还不忘锲而不舍地询问着。
‘……想不起来了。’他回答道。
‘那我帮你想一个吧！’楚城兴致勃勃，就这么在原地坐下撑着下巴思考了起来。
‘……楚言，怎么样？’楚城一副等待夸奖的表情。
‘为什么要，跟你姓？’
‘不愿意？’楚城鼓起了包子脸，不情不愿地改口道，‘那卫言总行了吧？’
看着楚城的表情，卫言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他轻声应道。
【我是谁？】
【……我是卫言。】
【卫言是谁？是怎么样的人？】
逐渐活跃起来的大脑不停地思考着。
【怎样做，才是卫言呢？】
就在他思考着的时候，眼前突然涌现了一丝光亮。
门……被打开了。
一个小小的孩童被扔了起来。
那就是楚君。
耳边有脚步声渐渐逼近。卫言依旧半跪在地上，汹涌而来的负面情绪像是要将他淹没了一般。
一双温暖的手将他轻轻环住，按进了一个同样温暖的怀抱里。
“再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以为我在做梦。”楚城温柔的嗓音在卫言耳边响起，“我一直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楚城直到离开时才知道卫言已经虚弱到了那种地步。看着缓缓关闭的门后卫言逐渐透明的身影，楚城的心也慢慢地死去了。
所以当在某个宫殿内看到卫言鲜活的身影时，内心的喜悦满满的就快要溢出来。
他从未像当时那般感谢画出法阵召唤出卫言的先祖，感谢他们留下了关于那个法阵的记录，也无比庆幸自己做出了将楚君关进小黑屋的决定。
至少，他见到卫言了。
“现在的我已经成为了这个天下的帝王，没有人能再把我们分开了。”
缩在楚城怀里的卫言身子微微一颤，用颤抖的声音问：“真的？”
“真的。”楚城慢慢地抚摸着卫言的脊背，就好像当初卫言安慰他时所作的一样，“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卫言差点哭了出来。
十年孤独寂寞的日子实在太过刻骨铭心，他不能想象如果自己再次变成独自一人，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会把小君放出来，我们一起把他抚养长大，想你当初对待我那样，好不好？”
“……好。”
“等到小君长大，我就把皇位传给他。我已经掌握了那个召唤你的阵法，到时候我们就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隐居，过一辈子，好不好？”
“好。”
“我会一直喜欢你，所以你也一直喜欢我，不要再忘记我，好不好？”
“好。”
这次，卫言伸出手回抱住了楚城。他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那是曾经楚城犯错误或闹脾气的时候卫言总会露出的笑容，“这么大个人了还喜欢撒娇，小心把小君也带坏了。”
注意到卫言对楚君称呼的改变，楚城也不禁露出了笑容。他用力把卫言抱得更紧，“我没撒娇。”他反驳着。
卫言直接无视了楚城的狡辩，从楚城的怀里挣脱了开来。
“外面那些侍卫是你的手下吧？”卫言挑挑眉，“早知道你有这么一手我就不费这么大劲了。我可不想被人围观，快走了，去接小君。”
现在的桎梏卫言的法阵被破坏的差不多了，所谓的距离限制也就没有了，自然外人就可以看见卫言了。
楚城也没有点破只要卫言隐身就不会有人能看见他这件事。他只是快步走上前跟上卫言的步伐，并握住了卫言的手。
“好。”楚城笑着应道。
The End.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