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凯旋/买布 ...
-
两年慢慢过去了。有人过得充实,有人过得庸碌。
林寓越来越出色了。他跟着林远开始了他的戎马生涯,有时一个月,或者几个月,才回一次家。在南征北战中,迅速成长为一名经验丰富的青年将领,充分显示了他杰出的军事才能和智慧战略天赋,深得众官兵的爱戴。战场的无往不利,使得皇上对他深为赏识,连连破格提拔。这年冬天,林寓已经是朝廷中最年轻有为的将军了,可谓前途一片光明。连皇上最宠爱的玉儿公主,也看上了他。
莲墨更加卑微了。宁家日益衰败,喜怒无常的恶婆婆也得病死了剩下她一个人。她卖掉家里仅剩的一点值钱东西,安葬了那个从来没有好脸色的可怜妇女。她自己种点蔬菜,养些鸡鸭,勉强维持生活。不用受人打骂,莲墨身上的伤疤慢慢好起来,跟着人也开朗了一点,没有那么瘦了,出落得亭亭玉立,常引浪子驻足。邻居大妈好几次要给她说媒,被她一句话堵了回去,“我得为宁少爷守一辈子的寡,不会嫁人的。”
现在变成了莲墨每天早上去林子等林寓。当然她不是练剑,也不会傻等。捡点柴,到河边洗衣服,找点野菜去卖什么的。林寓只要回家,就会天天早上去那片树林。林寓给她讲军营生活,发生的趣事,战场上的拼打厮杀,有惊无险,故意想把莲墨吓得脸色煞白。莲墨往往静静当一名忠诚的倾听者,偶尔插一两句“你真棒”、“我知道你没事的”,足够林寓像孩子一样高兴大半天了。
莲墨也经常绣上一个荷包,打几根梅花络,攒几束剑穗什么的给林寓。不过四处奔波打仗的林寓总是把剑穗弄坏一个又一个,然后嬉笑央她再给做新的。林寓在家呆不了几天,所以莲墨会连夜赶,第二天带到林子去,还会有一些她自己种的新鲜时蔬。她能给他的,只有这些了。每次看到林寓大口嚼她亲手洗干净的西红柿黄瓜,她只不过微微一笑,昨夜的辛劳从未透露半个字。
两人在一起还会捉小雀小鱼,采花儿来吃。大多数都是莲墨在一边站着,看林寓上树下河。两人的感情似乎一直停留在这一步,像悬崖上的花艰难生存着。从来不会去说冰冷的现实,也不愿意去想。这童真的时光,他们都小心翼翼呵护着,不敢打破,就让它一直这么纯洁干净好了。其实,哪里由的他们决定呢?感情和时间,是两种很奇妙的元素。随着时间的积累,感情终要不受控制地悄悄向自己的方向发展,瞒过所有人的眼睛,连当事人都难以觉察。
就在这个林寓被升为大将军的冬天,传来了三个好消息。三尺厚的大雪阻挡不了好消息在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
第一个好消息是林寓领着正规军,平定了西番国。第二个好消息,天子龙颜大悦,降旨赐婚,将宝贝女儿玉儿公主许给他。第三个好消息,明日皇上会带着公主亲自出城门外迎接那位凯旋的将军。
莲墨自然也听到了消息。她很早就知道,万人景仰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林寓,和那个白杨林中嬉皮笑脸的林寓,是同一个人。
第二天城门外果然人头臃肿,万人空巷,不只是围得里十层外十层那么简单。几乎全城的人都跑来了,争相一睹新晋大将军、将西番国打得落花流水的英雄的风采。当然,更重要的是窥得天子真面目,瞧一眼传说中天仙般的玉儿公主。
潮水般的人不断涌来,嘈杂的声音将衙卫的“后退一点”都淹没了。
然后,就是所有的人都突然安静下来了。
皇上公主出来了,接着,是林寓骑着高头大马领着先锋军浩浩荡荡赶到。其实,平民被挡在了百丈以外,根本看不清什么东西。
就像无声电影一般,林寓下了马,对皇上行三叩九拜之礼。皇上微笑挥挥手,玉儿公主就像小鸟般跑过去扶起林寓,“林寓哥哥!”声音如银铃般动听,亲热地挽着他的手臂向皇帝走去。
公主多美丽啊,一看就知道是热情大方的性格,个子不算高,身材丰腴饱满圆润,包裹在紧身的镂金百蝶穿花大红色裙子中,分外惹火。光彩夺目的脸上洋溢着灿烂骄傲的笑容。她也的确有骄傲的资本。
再然后呢?林寓随皇上公主进宫去了,那就不是平民百姓能看到的了。不过,他们也心满意足了,能后看到三个神仙人物,实在三生有幸了。还是托林大将军的福呢。
人群渐渐散开,该干什么又干什么去了。
“新晋大将军果然一表人才,智勇双全,虽然年轻,一看就是天生的领军人物。”
“那模样,那身板,怪不得公主会看上呢。”
“公主也是美若天仙啊,看她风流姿态,也只有这大将军能配得上。”
“嗯啊,两人郎才女貌,绝配,绝配!”
到最后,连议论都消散在街头巷尾了。
没有人瞅上一眼路边穿着朴素的女子,更别说注意到她唇边一闪而过的自嘲。
风雪无情肆虐,想要把娇小的身子吞没。她停在一家布料店前,仰看高高地牌匾,神色平静地走了进去。
布料店老板颇有愠色地睥睨那个衣服寒碜孤身一人的姑娘,心想你看那真丝料子干什么,别弄脏了我的东西。于是便随后指向角落,口中道:“姑娘,你还是到那边看看吧。”
莲墨扫了一眼角落里的粗绢布,转身面对肥头大耳的老板,不大不小的声音,“请问,这正红色的丝绸怎么卖?”
老板一听,有些恼了,你买不起问这个干什么,浪费我口水啊!想罢脸黑黑好像别人欠了他一百两银子,瞟了莲墨一眼,懒洋洋当没听到。
不过,他瞟了一眼后,心里感觉有些不对劲,不自觉有瞄了一下她的脸,接下来就是转头,正眼打量起莲墨来。
莲墨不卑不亢又问了一遍,“老板,正红色的丝绸多少钱一米?”
老板擦了擦口水,刚丢的魂回来了,切,凭你长什么样,没有钱也是白搭。他没好气地说:“五吊钱一米。”
莲墨对他傲慢的语气好像没反应,眨了眨葡萄水灵的眼睛,轻声又问:“那绣花描图的金线呢?”
老板差点没把口中的铁观音喷出来,什么?就你那穷酸样还想问金线的价格?这也太离谱了吧?没事来开我玩笑啊?他憋了半天,总算没舍得将那口昂贵的茶水喷出来,可是已经想轰人了。毕竟混于市井多年,最后还是忍着,冷冷道:“八吊钱一小捆。”
莲墨没有明显的窘迫难堪,淡淡道:“那给我五米的这种丝绸,三捆金线。”
莲墨跑着丝绸和金线出来的时候,身上只剩下几文钱了。
老板不耐烦地数着零零散散的铜板,眼睛不自觉又望向门外,自言自语道:“这姑娘,长得好像当年天下第一名妓于莲儿啊。”
天色又暗了一些。路上行人脚步匆匆,冒着雪花尽快往家赶,只有卖红薯老大爷披着灰棉袄缩在背风的街角,苍凉的叫卖一声一声,敲击着人的心脏。
“老爷爷,我要一块烤红薯。”
老汉抬头,睁眼看清了这个抱着大包布料的姑娘。
她将一个铜板小心翼翼放到老汉手心,冲他微微一笑,转身走进了风雪。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