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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还君瓷如初》
文/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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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新娘进城,奏乐!”乐师砰地一声敲响了铜锣,随后,所有乐师都跟着奏起乐来。
“停下停下,例行检查。”守卫厉声喝令迎亲队伍停下。
队伍最前的新郎官率先下马,他长相清俊,又着了一身红袍,看起来格外喜庆:“官爷,小人孙昔明,现在一行人赶着吉时去成亲,还请官爷通融一下。”
说完,他自顾自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银子,塞进守卫的口袋里。
守卫一脸的犹豫:“新郎官,你也知道,叶大帅现已与日本皇军合作,这邺城也是叶大帅的守地,若是混进了革.命党人,这邺城就不太平了。”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块拳头大的银子,重新塞回了孙昔明手里:“前几日,听说还有人不怕死地刺杀日军司令官。因此,这几日查的紧,不能通融了,不好意思。”
“来人啊,搜!”
孙昔明见状,只得作罢。
**
彼时,有人站在邺城城楼上,正观摩着这场好戏。
“少帅,您一直盯着这队迎亲的队伍,可是有……蹊跷?”副官陈羽阳皱着眉头问。
被称作少帅的年轻男人也不说话,只是唇角勾着笑,饶有兴致地看着城下那一对人。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偏过头去,清俊的眉目里带着夺人的气魄,一双锐利的眸子有洞晓一切的沉着:“陈副官我问你,这邺城娶亲可有何风俗?”
陈副官沉思片刻:“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听说邺城里的人,甚是看中这迎亲轿子的用度。若是大富之家,轿顶上便必定镶金带玉。若是一般人家,则是用铁银取代。而出身穷人家的,则会在轿顶堆一堆五谷杂粮,示意五谷丰登。”
“那你看眼前这顶如何?”
红彤彤的轿顶上空无一物,轿顶仅用红绸包裹着,一看就知道不是邺城里的人。陈副官恍然大悟,问:“少帅,可要找人拦下来?”
“不用。”
陈副官定了定神,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继续说:“听说那日刺杀日军司令官的革.命党人受了抢伤的,大约是伤在了左肩。如今看这迎亲队伍,倒觉得这革.命党人也颇为聪明,用红绸掩盖受伤的血迹,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这一行人都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若说那新郎官是刺杀日军司令官的刺客,那必定不可能。策马必定动用左肩,血流如注他怕是撑不过一刻钟就会被看出来。”
“那轿子里头的呢?”
“少帅是说,那日刺杀日军司令官的是个女人?”
“静等片刻,就能知晓答案了。”年轻男人不再说话,只是沉着眼眸看着城下。
城楼之下,那守卫已经让轿内的新娘子也走了出来。她由媒婆搀扶着走了出来,步履轻慢,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一点不像是穷人家的女儿。
她头上戴着方巾,看不出相貌。守卫倒也粗鲁,竟是想一把掀了她的红盖头。那新郎官孙昔明见状,赶忙去遮掩,结果没能来得及,那方巾帕,竟是直接掉在了地上。
女子清丽的眉眼一点点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一双杏眸流光溢彩,她唇角微勾,粉唇轻启,大约是在说:“官爷,这下可否放行了,奴家还赶着去成亲呢。”
女子巾帕落下的那一瞬间,城楼上的男人瞬间没了动作,他竟然就眼睁睁地看着守卫放他们进了城。
“少帅,真要放他们进城吗?”陈副官忍不住插了一句嘴,这样让革.命党人堂而皇之地进入邺城,陈副官倒也是看不懂了。
“来人。”
“在。”陈副官听令跪下。
男人的声音一字一顿,带着失而复得的惊喜:“马上,拦住他们。”
“得令。”
(二)
过了守卫那关,卓君瓷早已坚持不住了。她伸手捂住左肩上的伤口,只求它别再流血了。再流血,只怕不消半个时辰就会暴露了。那日刺杀日本军官失败,卓君瓷不幸中枪,现今子弹虽是取了出来,但依旧血流不止。日军下令彻查,除了邺城之外的地方,卓君瓷已经无处容身了。
这邺城如今是军阀叶甫良的守地,叶甫良已与日军合作。因此于卓君瓷而言,这里是最危险的地方,亦是最安全的地方。
迎亲队伍不过走了才十米远,就听到身后传来军人的喝令。
“停轿!”
队伍没有一点停下的趋势,反倒是加快了速度在往前面赶路。血液已经从大红色的嫁衣里渗了出来,卓君瓷的脸也惨白如雪。她紧紧地攥着伤口,不消片刻,指甲缝里也全都浸满了血液。她心底知晓,怕是入城的事情怕是已经败露了。
孙昔明骑马的速度慢了些,掀开了轿帘,问卓君瓷:“君瓷,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卓君瓷勉强扯出一点笑容:“孙大哥,我怕是撑不住了。实在不行你先带着兄弟们走,我待会再找办法跟你们汇合。”
“君瓷你别骗我,我问你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卓君瓷闻言,赶忙把袖口里的那把枪塞了回去。其实,她早已经准备好了,若是不幸被俘,她就饮弹自尽,绝不拖累这些兄弟们逃生。
“君瓷,我们革.命党人一心,绝不抛下任何一个同伴。实在不行,兄弟们陪着你一起死。”
“孙大哥,你信我,若是你们现在逃走,必定还有一线生机。带着我,只会拖累你们。我反正是个将死之人了,也没什么用处了。”卓君瓷的脸上已然血色尽褪。
卓君瓷还没说完,已经有人抢先一步从前面逼停了队伍。大家自知事情已经败露,便纷纷掏出抢,准备决一死战。
“孙大哥,我们拼不过他们的,快让兄弟们走!”卓君瓷喊得歇斯底里,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靠在轿子里大喘了好几口气才缓了过来。
然而,愈发靠近的邺军已经昭示着,这一行人在劫难逃了。
邺军慢慢逼近,迎亲队伍变了阵仗,以喜轿为中心,摆开了拼死一战的阵势。
卓君瓷见状,便知事情不妙。她已做好了准备,待会就走出喜轿,假意俘虏,而后当着所有人的面饮弹自尽。自踏上革.命这条道路起,卓君瓷就没想着要活着回来。她反正也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了,看着如今这么多朝夕相处的兄弟为她死,她当真做不到。
双方对峙,卓君瓷扶着轿子走了出去。左肩锥心刺骨地疼,她强忍着,扶着轿子的栏杆,疼到连指甲扎进了木头里也浑然未觉。
“孙大哥,快走!”她从袖口里掏出抢,正打算扣动扳机,却被一双手蓦地从手里抢走了枪。
“小瓷……”低沉的嗓音,有卓君瓷最为熟悉的弧度。
——小瓷你在做什么?
——我在用泥巴堆一个小城。等到羡初哥哥成年了,就把我娶回家。我们俩就住在这里,好不好?
——好,那我陪你一起堆。
——羡初哥哥,怎么堆的这么丑,这么丑的房子,我可不要住。
——好,那我重新堆,堆完了你可要嫁给我。
——那好吧。
卓君瓷还记得,那时候少年堆着笑,洋溢着满脸的宠溺。他用泥巴堆一座城,说将来要娶她过门。可是之后呢?
南北割据,流离失散。他们早就没了联系,她至今还记得,临行前,他说了好些话。
——小瓷,我要去北边一趟。
——小瓷,等我归来,我必奉城迎娶你,可好?
卓君瓷回过头,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
恍若隔世。
他早已经不是之前的凛凛少年了,他身姿卓然,笔直刚毅,俨然一副军人的风范。身着邺军的衣服,军帽上,是象征最高司令官的军徽。卓君瓷不用脑子想,也猜到了他是谁。
“韩羡初?”
她颇为讽刺地笑了起来:“哦,不对。我更应该叫你,叶羡初。”
“——叶少帅。”
(三)
叶羡初失神片刻。卓君瓷趁机从他手上夺过枪,迅速地指向头顶。卓君瓷一脸的不卑不亢,显然是一幅打算英勇就义的模样。
叶羡初的手心一片温热,他抬了抬手才发觉,已经沾了满手的血腥。英挺眉宇瞬间皱了起来,不悦道:“小瓷,放下枪,你受伤了。”
他也不去阻止她,只是站在一旁冷静地看着她。她的身体已经是摇摇欲坠的了,而手指却还顽强地扣在抢上,只消一下,她就会香消玉殒。
“叶羡初,放过他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若是执意要将他们一网打尽,那我今日便同他们一起死在你的面前。”
“君瓷,不要!”
叶羡初蹙眉:“小瓷,放下枪,我们回家治伤。”
“叶羡初!你答不答应?!”卓君瓷的声音里已经夹带了些焦躁。
叶羡初了然一笑:“小瓷,你既是以死相逼,不就是笃定了我一定会放了他们吗?”
“来人,放他们出城。”
卓君瓷终于松了一口气,而按在脑袋上的那把抢却始终没有放下。所有人都转身上了马,唯独只有孙昔明一人,站在那里一点都没有动弹过。
“孙大哥,快走啊……”卓君瓷朝孙昔明喊道,但他却无动于衷。那一声呐喊已经消耗了卓君瓷所有的力气,她脚步虚浮,就径直倒了下去。
在她跌倒的那一瞬间,一双手猛地扶住了她,顺带将她指着脑袋的那把枪,趁势扔在了地上。叶羡初的声音里带着薄怒,沉着黑眸看她:“小瓷,我从小就同你说过,不能逞能。怎么这几年过去了,你还是一点没改?”她脸上的血色尽消,叶羡初抱着她的手,也不禁有些颤抖。
“陈副官,马上去找医生,带去司令府。”
“是。”
卓君瓷用力推了推他,却还没能离开他的怀抱。她目光悠远地看向孙昔明的那处,嘴里还念叨着:“孙大哥,我求你,快走……”
叶羡初显然听见了卓君瓷在说什么,清俊的脸上也染上愠怒的色彩。
那方的孙昔明似乎是感应到了卓君瓷在说什么,他毫不犹豫地说:“君瓷,我绝不会抛下你一个人!”
“既然这人不想走,那便将他押入大牢,施以酷刑,也顺便看看……革.命党人到底有多少能耐。”叶羡初话音轻巧,他小心翼翼地将卓君瓷打横抱起,径直将她抱上了马。
卓君瓷闻言,偷偷扯了扯叶羡初的衣角。学着年少时的模样,轻言细语。
“羡初哥哥,小瓷求你……求你……放了他好不好?”
卓君瓷那副孱弱的模样,让叶羡初有片刻的失神。他的小瓷低声哀求,他又怎么舍得不答应。
“来人,将此人押上马,送出城外,不得有误。”
“是。”有将领听令,将孙昔明绑上了马。孙昔明显然不情愿,但硬是被生拉硬拽地拖出了城。
抱着卓君瓷的那只手臂已经沾满了鲜血,叶羡初的心里也不禁担忧了起来:“小瓷,我放了他,你也需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卓君瓷哑着嗓子问。
“待会,去司令府的路上不准睡着,不准闭上眼睛。”
卓君瓷闻言心里一痛,他大约……是怕自己死在了他的面前。他策马扬鞭,刚准备向司令府进发,却感觉到怀里的热量又消散了一点。他低头看她,却发现她已经不诚信地闭上了眼。
“小瓷,我数三二一,你若是不睁开眼,我现在就找人重新把那个姓孙的逮回来。顺便,让你的同伴曝尸城上,以儆效尤。你看……好不好?”
果然,不消片刻,卓君瓷就吃力地翻开了眼皮。她用力攥着叶羡初的胳膊,就像年少时一样,她疼,她就要他陪着她一起疼一样。
叶羡初璨然一笑,携着卓君瓷奔赴司令府。
(四)
五月后,桃花盛放。
司令府内一派平和。
“少帅,前些日子不知是谁告密,说是当日刺杀日本军官的刺客藏在了司令府里。这几日,那日军的司令官一直吵着要到邺城捉人呢。”陈副官一脸担忧。
“那又如何?别说是那日本军官没死,若是死了,也不是一件大事。小瓷不喜欢他,那他当靶子使又如何。他日本人现在在中原孤立无助,尚且要仰仗着我叶家三分。而今,他要是敢在邺城有任何动作,就地剿灭了也无妨。”叶羡初好看的眉眼微皱,不悦道:“况且,日本人伤了小瓷这件事,我决不能善罢甘休。”
陈副官一时没敢说话。叶羡初的能力他自然是知晓的,当年南北割据,叶甫良急召独子叶羡初归北。不过半月,叶羡初便带着十万邺军,攻下了南边三座城池。那时的叶羡初,不过才十八岁上下,竟是完成了带兵十年的老将都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一年前,原本日军是妄图攻下邺城的,却没想到,反倒是被叶羡初击地节节败退。无奈,日军才退而求其次,暗地里与叶甫良签订了和平条约,才避免了这场血战。
自门外,忽然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少帅,不好了,卓小姐不见了。”
卓君瓷隔个十天半个月就会闹出走,起先叶羡初还会抛下事务亲自去找她。到了后来,像是也成了习惯,叶羡初一点也不着急,只是等着卓君瓷自己回来。而卓君瓷每次也都不负众望,不消三个时辰就会自动回司令府了。
“此等小事,何必惊动少帅,去将卓小姐请回来便是了。”
“是。”
陈副官不禁为卓君瓷捏了把汗,心道:这卓小姐到底是不识相,趁着少帅宠她,竟又逃跑了。
叶羡初瞥了一眼门外,眉头微蹙:“不用了,我亲自去。”
(五)
彼时,卓君瓷已经逃出了司令府。她走到一棵榕树下,在确定四周无人后,她将手伸进了榕树的树洞里。她将树洞里的物什握在手里,而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她走到了一处小巷里,摊开了手掌,将手心里那张揉成一团的纸团重新展开,上面仅有五个字。
地牢布阵图。
卓君瓷看完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火柴,然后将那团纸点燃,仍在地上。那团纸刚掉在地上,身后就蓦地一暖。卓君瓷被吓得不轻,心惊胆战地回过头去,才发现是叶羡初。
“天气初暖,过几日还要回冷。你旧伤刚好,怎么就迫不及待地就出来了。”
卓君瓷甜甜地朝他笑:“还不是因为司令府太无聊了。”
“那过些日子,我陪你回峄城可好?”
峄城是他们初识的地方。叶羡初的母亲是峄城人,叶羡初十二岁那年,南北尚未割据,母亲因为父亲要娶小妾的事情,一怒之下回了峄城。叶羡初便是在峄城结识了卓君瓷。卓家是峄城的大户人家,而卓君瓷恰好是卓家唯一的小女儿,自然是被宝贝的紧。
叶羡初认识她整整六年,也是把她往心里疼了六年。即便后来五年分别,他也从未放弃过找她的念头。但可惜,战火流离,早已没了音讯。现在,他找到了她,自然是不会再让她离开他一分一毫的。
“我……不想回去。”
他把她扳过身来,问她:“为什么不想回去?我陪你回去看看卓伯伯、卓伯母,顺道……也向他们提亲可好?小瓷,我不小了,你也已经不小了……”
卓君瓷的脸上有恨意一闪而过,不过片刻又恢复了平常:“我爸妈他们……早在五年前的一场战乱里就死了。”
叶羡初从没问过卓君瓷为何会和革.命党人融为一气,但他打心眼里觉得,卓君瓷必定是有苦衷的。现在听她这么说,也猜出了一二,大约是当年分开之后,卓家父母战乱去世,卓君瓷孤苦无依便糊涂地投靠了革.命党。
他心疼地紧了紧拥住她的那只手,附在她发心亲吻:“小瓷,是我不好,我没能早一点找到你。”
卓君瓷疏离地推开他:“你不必愧疚,这并不关你的事。”
(六)
卓君瓷自外头回来过后,便一直高烧不退。医生说是左肩伤口发炎,重则能够危及生命。叶羡初闻言,便没日没夜的陪在她的身边。
卓君瓷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叶羡初坐在她的床边。她勾了勾苍白的唇角,说:“你怎么还不去睡觉?守着我,我又不会马上就好。”
“那也总比看着你疼,我就一个人舒服来得好。”叶羡初见她舔了舔唇,大约是口渴了,便问她:“小瓷,要不要喝水?”
“好。”
叶羡初也不会服侍人,他笨拙地拿了杯水,小心翼翼地往她嘴里送。结果,一不小心,竟是将她的领口弄湿了一片。
“小瓷,我去找佣人帮你把衣服换下来,这样贴在身上,定是不舒服的。”
叶羡初刚准备转身,卓君瓷就蓦地从床上仰了起来,从身后抱住他。微哑的嗓音,带着一种缱绻的弧度,诱/人而性/感。
“羡初哥哥,五年不见。小瓷……好想你。”
重逢之后,自那日为求他放过孙昔明以来。卓君瓷从未叫过叶羡初一声“羡初哥哥”,五年前原本谙熟的称呼,在五年后成了一种奢侈。
叶羡初转过身,捧起她的脸颊。彼时,她已经眼里浸润了泪光,叶羡初看的心中一疼:“小瓷,别哭……”
叶羡初话音刚落,卓君瓷就蓦地覆上了他的唇。她也不会亲吻,只是胡乱地往他身上贴。她身上还带着高烧的热度,刚一触手,叶羡初便觉得烫到炙手。
“小瓷,不可以。”他皱眉,隐隐的不悦。
然而,卓君瓷却没有一点放弃的趋势,她哽着嗓子问他:“羡初哥哥,五年前,你明明给小瓷捏了一座城,说将来要娶我过门的?难道……你竟是都忘了吗?”
“未忘。”
之后,一切发生的顺理成章。叶羡初极尽温柔,而他怀里的卓君瓷,却是静默地留下了泪来。
————————这个作者说,她怕坐牢,她怕上新闻联播,所以不该写自行脑补么么哒——————
(七)
是夜,弦月高挂。
自那日之后,卓君瓷便一直跟叶羡初宿在一个房里。叶羡初已经睡下了,卓君瓷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甚至,连呼吸都是谨慎的。
她循着记忆走到叶羡初的书房里,从左侧第一栏书架的最低层一个抽屉里,抽出一个信封。那信封上赫然写着五个字——地牢布阵图。
卓君瓷蹲在地上,凭着光洁的月光,从信封里抽出那张薄纸。她握着信封的那只手在颤抖,她蛰伏了五月,甚至奉上了她最宝贵的东西,也只是为了得到张纸。
现下,她本应该是激动的。可是,不知为何,她竟然连一点兴奋的感觉都没有,取而代之的,则是漫天漫地的愧疚感,以及……眷恋。
薄纸被折成四褶,卓君瓷谨慎地一折一折的打开,却发现——这赫然是一张白纸。
“小瓷,你在做什么?”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低沉而黯哑。
卓君瓷亦是怒意未消,她忍辱负重五月,竟是得到了这样的结果。她断然不能接受!
“叶羡初,我问你!为什么地牢布阵图变成了一张白纸!”
叶羡初忽然勾唇轻笑:“小瓷,你现在不是贼喊捉贼吗?明明是你想要地牢的布阵图,现在拿到的是白纸,反倒是拿我寻不开心了。”他走上前了几步,真丝绸缎的睡衣在他的手里顺滑无比:“别闹了,去睡觉。”
“叶羡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接近你是为了布阵图?”
“是。”
“那你为何不戳穿我?为何……”卓君瓷没有说下去,她想质问他,为何明知道自己是居心叵测,还夺了自己的清白。只是出口的时候,卓君瓷才觉得有气无力,明明是自己勾.引他的。
而他却像是了然了一般:“小瓷,你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只是迟早的关系罢了。若是你愿意嫁给我,我倒是可以考虑放了他。”
“叶羡初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卓君瓷气急败坏:“你说要将孙大哥送出城,结果却将他关进了邺城的地牢。叶羡初,你是个小人!言而无信的小人!”
叶羡初英挺的眉宇浅浅皱起,含着卓君瓷少见的不悦:“小瓷,我只问你一句,你是不是喜欢他?”
卓君瓷早已是怒火攻心:“对,我就是喜欢孙大哥。我喜欢他,从头到尾的喜欢。”
叶羡初的表情冷了下来,有一种嗜血的压迫感:“那好,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叶羡初你敢杀他,我就去死。”
“那你倒是试试,我杀了孙昔明之后,你死不死的成。”
叶羡初从没用这样的口气跟卓君瓷说话过,在卓君瓷的印象里,他至今还是那个眉目温柔会叫她小瓷的羡初哥哥。而现在突然的转变,连卓君瓷都有点慌了。叶羡初生气的时候,总是面无表情的,甚至连话语里都是带着薄凉的音律的。
卓君瓷是真的怕了,她只得委屈求全地跟上他的脚步。倚在他的怀里求他:“叶羡初,是我骗你的,我从没喜欢过他。从十岁那年到现在,我只喜欢过你。这样可以吗?”
“不可以。”
“那到底怎样,你才能不杀他?”
“你嫁给我。”
卓君瓷呼吸一滞。曾经,她爱着他,甚至于梦寐以求的事情都是想要嫁给他。年少时的两情相悦,若能维持到后来,卓君瓷自然是会心悦至极的。只是,一旦想到她九泉之下的父母……
她便寝食难安。
过了很久,她才顽固地点了点头,说。
“好。”
(八)
幽暗的地牢中死寂沉沉,稻草陈扑于地面,却依旧能闻到丝丝腥血浓郁。滴答滴答的响声在凄静的牢狱中作响,分不清是水珠亦或是血珠坠落。夜沉如水,只有头顶的铁窗里泛出的光影,能模糊地辨别如今是什么时辰。
“叶羡初,你这个卑鄙小人。”孙昔明的身上全都是鞭痕,一条一条的纹路,透过皮肤渗到里衣上,猩红了一片。
叶羡初沉着地笑了笑:“哦?是吗?忘了告诉你一件更卑鄙的事情,小瓷……她要嫁给我了呢。”
孙昔明脸上的血色尽褪:“不可能!君瓷怎么可能嫁给你!叶羡初你在撒谎!”
“怎么不可能?”叶羡初笑的意味深长。
“君瓷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怎么可能嫁给你?!你撒谎!”
“不共戴天之仇?”叶羡初皱了皱眉。
(九)
叶羡初刚从地牢里回来,就看见卓君瓷正抱着一个小女娃,轻声细语地说着些什么。叶羡初看她温柔的模样,一时也有些出神。
片刻后,他才走到了她的身畔:“哪家的孩子,倒是长得这般水灵?”
卓君瓷揉了揉小女娃的脸,对叶羡初说:“是陈副官家的。”
“这孩子倒真是与陈羽阳有七分相像。”
“那是自然,父亲哪有和孩子长得不像的道理。”卓君瓷抱着小女孩甜甜地朝他笑。
叶羡初觉得,不过恍惚之间,她的小女孩也长大了。从那时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变成了现在一如明媚的女子。他愣了愣,才对她说:“小瓷,我们也要个孩子吧。”
卓君瓷脸上那些温柔的表情瞬间退散,取而代之的是尴尬和苍白:“叶羡初,我还小,这些事……还不急。”
小女娃趁着卓君瓷发愣的空隙,从她的怀里逃了出去。叶羡初笑了笑,伸手环住她:“没事,反正……来日方长。”
卓君瓷靠在他的怀里,遥遥地看着远处肆意玩耍的小女娃。她扬着两只小辫子,好不欢快。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认识叶羡初的时候,也不过才这样的年纪。
“叶羡初,我们结婚的时候,你父亲会来吗?”
“自然。”叶羡初低头问她:“怎么想到要问这个了。”
“没什么……”卓君瓷强扯了一抹笑:“一想到要见到大名鼎鼎的叶大帅,真是有点激动。”
“傻瓜,婚礼过后,我父亲不就是你的父亲了吗?”
“是吗?”卓君瓷攥紧了手指,面上却还笑的温和。
(十)
北地军阀叶少帅的婚礼,自然是盛大无比。
外面锣鼓喧天,而新房里却安静地宛若死寂。卓君瓷将好不容易弄来的枪支藏进宽大的袖口里,只等待那蓄势待发的一刻。
“快让新娘子准备准备,少帅要来接人了。”门外,喜婆的声音热闹非凡。
有人推门而来,轻轻牵起了卓君瓷的手。那熟悉的弧度,有卓君瓷谙熟的余温。她温和地笑了笑,说:“你怎么就那么迫不及待呢?不是说,没拜堂的时候,新郎官不准进新房的吗?”
还没等卓君瓷话音落下,喜婆早一步开始懊恼:“少帅啊,新郎官不能进新房的,这是祖宗的习俗啊……”
叶羡初没去管喜婆的话,只是伏在卓君瓷耳边:“小瓷,一日不见你,想的慌。”
说罢,叶羡初径直背起了卓君瓷,往喜堂里走。北地的风俗便是这样,新娘子定要由新郎官背着进礼堂,取意从这一头到那一头,白头偕老。
卓君瓷刚被他背起,就忍不住干呕了一声。叶羡初还以为她不舒服,赶忙停下来问她怎么了。卓君瓷只是苍白了脸,说没什么。
礼堂里,早有人等候在一旁。坐在主位上的那个人,便是北地军阀叶甫良了。他的眉眼与叶羡初有七成相似,虽是上了年纪,却依旧可见之前在战场上威风凛凛的痕迹。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喜婆话音落下的那一霎那,卓君瓷便毫不犹豫地从袖口里掏出了枪,直直对向主座上的叶甫良。当卓君瓷按下抢的时候,叶羡初猛地从一旁侧过身来,挡在了卓君瓷的枪口上。“砰”地一声,子弹从枪膛里射出,而后没入人的身体里,静默无声。
喜堂上顿时炸开了锅,所有人都慌了神,唯独坐在主座上的叶甫良,却平静地异常。
卓君瓷自然也没想到,叶羡初会有这么一招。卓君瓷慌了手脚,只知道胡乱地按住他的伤口,嘴里还低喃着:“叶羡初,你为什么要挡?为什么要挡……”说到后来,她根本不是在说话,而是在拼命地哽咽了。
他的伤口处已经变成了一个血窟窿,无论卓君瓷这么按,那个血窟窿里的血却好像永远都止不住一样,疯狂地往外流。
叶羡初笑了笑,伸出手覆上她的脸,余温未消:“小瓷,别怕。”
卓君瓷已然没有了所谓的镇定,她只是抱着他哀求,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叶羡初,我求你,求你撑下去,求你别死好不好?”
“小瓷,你别怕,听我说完几句话。”
“好。”卓君瓷紧紧地抱着他,颤抖哽咽。
“我知道你因为你父母的死,才对我父亲怀恨在心。但当年的事情并非我父亲所为,南边的陈嘉平是打着我父亲的名号谋反的,因此,你才会以为是我父亲引来了战乱害死了你父母。我昨日已问过我父亲,只是一时忘了与你说。小瓷,别怪我……”
“我知道了,我不怪你,真的一点都不怪你。”她的眼泪滚烫,顺着脸颊滑到叶羡初的手上,有些炙热的手感:“叶羡初,你撑着,我带你去找医生好不好?”
“还有……”叶羡初的声音逐渐孱弱,大红色的喜服上已经浸满了鲜血,淌到大理石的地面上,瞬间猩红了一片:“还有,我父亲与日军是假意合作的。我已经替你说服了我父亲,与革.命党人合作。小瓷……若是你不信,可以看看这喜堂上,至少有二分之一的人,都是你们革.命党的领袖。”
“好,我知道了。叶羡初你不要说了好不好?”卓君瓷早没有了镇定,她胡乱地按着他的伤口,眼泪如注。
叶羡初温柔地看着她,像是回到了十余年前的时光。他吃力地抹掉她的眼泪,说:“小瓷,我叶羡初这辈子就爱过你这么一个人。从十余年前起,就一直是了……”
他的眼皮已经有些沉重,慢慢地垂了下去,连带覆在她脸上的那只手,也无力地往下落。卓君瓷猛地抓住了他的手,声嘶力竭地哀求。
她哭着把他的手覆上了她的小腹,那里,正有一个小生命正在发芽滋长:“叶羡初,你知不知道……我怀孕了,我不准你抛下我们母子俩。”
“小瓷……”他温柔地唤她,而后,垂下了手臂。
(终)
医院手术室外。
卓君瓷瘫坐在椅子上,手上还是叶羡初未干的鲜血。她整个人仿佛是个木偶,失去了灵魂。
一双硬朗的手臂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卓君瓷循着手臂往上看,那人居然是叶甫良。
“小瓷?羡初是这么叫你的吧?”
“嗯。”卓君瓷木木地点了点头。
叶甫良看着她失神的模样笑了笑,宽慰她说:“小瓷啊,你不用担心。羡初这孩子不过是受了一枪而已,要不了命的。当年他十八岁上战场的时候,比这艰难万分的伤都挺了过去,这点小伤又算的了什么呢?”
“真的吗?”卓君瓷扬着泪眼看他。
“自然是真的。”叶甫良颇有信心:“这混小子要娶老婆自然是要吃点苦头的,这一点小伤,真不是什么大事。”
果然,没过多久,叶羡初就被医生推了出来。
手术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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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之后,南方平定,开春回暖。
在孕事上颇受折磨的卓君瓷,也顺利诞下了一个男孩。
取名,叶平南。
送给大家的中秋节礼物!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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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菌开新文了,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戳进去看看噢~~(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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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她有家族遗传夜盲症,怀孕的时候忐忑不已。
结果,女儿依旧没能逃脱夜盲症的命运。
而他,只是接过襁褓里的女儿。
含着温柔的笑,看着糊着汗水,满脸狼狈的她,俯下身亲吻:
“以后,由我照顾你们两个小瞎子。”
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
他只需要一句话,就能打破你所有的忐忑不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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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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