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为媒》翠寒烟

43、佛光

　　第四十三章

　　佛光圣洁，光影流动，幻出七彩。

　　沈墨被他那句“殉情”刺激得懵逼了半秒，看着对方嘴边那若有似无的微笑，一不小心便被沐浴着佛光的俊美男人晃去心神。哪怕过程十分短暂，他也是迫不及防陷入瞿朝川的美色中。

　　沈墨：“……”

　　美色个毛线。眨巴眨巴桃花眼，暗道：“卧槽这叫什么事？”

　　“你皱眉了？”瞿朝川盯着沈墨的眉间。

　　下一刻，他就看到沈墨用空闲的右手一巴掌拍歪自己的脸，让自己这张俊脸正好对上近在咫尺的狗肉店老板。

　　瞿朝川一惊，心中不悦，嘴唇动了动，准备开口说话。

　　沈墨却抢在他前面，出声道：“我以为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然后他顿了顿，继续掩饰道：“机长同志，你瞧你这么张鬼斧神工的帅脸就这样埋进黄土，化作尘埃，百年后被世界遗忘，可惜不可惜？”

　　“我……”瞿朝川张嘴。

　　“要不你对他笑一笑，保不准他不忍心辣手催草，把我俩放了呢？”

　　瞿朝川嘴角一抽，蹦出两字：“放屁！”

　　的确是放屁，没有一个字有价值。哦，不对，除了“鬼斧神工的帅脸”，这种形容意外让瞿朝川很受用。

　　瞿朝川强行转过脑袋，目光落入沈墨的眸子，皮笑肉不笑，“我觉得你倒可以去试试。”

　　沈墨悻悻收手，报以讪笑，“亲爱的，我的笑容只为你绽放。”

　　这边，他俩苦中作乐，与狗肉店老板僵持不下，另一边，傅家老爷子终于收拾齐备，冒着大雨轻扬广袖，准备开坛做法。

　　这道家做法，无论目的何为，首先要做的便是在香炉中燃起三炷香。

　　辟邪收妖驱鬼也好，祈福镇宅超度也罢，但凡开了坛，就不允许这三炷香在做法过程中熄灭。

　　香乃道者魂命，求取历代祖师庇佑，中途熄灭，非死即伤。

　　因此，傅老爷子点燃三炷香后，很快便将它们插/进香炉，然后给了傅亚童一把符篆，一个打火机，叮嘱说只要看到香快灭了，就烧符燃香，切勿直接用打火机点香。

　　傅亚童是他爷爷的忠实维护者，这紧要关头，自然抓紧符篆，捏紧打火机，不容置疑地大力点头。

　　“爷爷，我知道了。”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是了，一个十岁的孩子，今夜却比大多数成人更靠谱。傅老爷子老怀安慰，伸出手，用温暖粗糙的手掌在孙子头顶摸了摸，感慨道：“道统存续，孺子可教，我傅家总算后继有人。”

　　“爷爷。”傅亚童仰起脸，一双黑眼睛睁得老圆，看着他爷爷，强自镇定。

　　傅老爷子笑皱一张褶子脸，又摸了摸傅亚童的脑袋，“乖，别怕。”接着转过头，看向他那个“不成器”的孙女。

　　“小语。”傅老爷子开口。

　　傅亚语站在爷孙俩后方，应声茫然地看了老爷子一眼，一言不发，好似一点也融不进他们的世界。

　　她刚才一直盯着大雨滂沱中，依旧兀自燃烧的三炷香，心中惶恐已达极限。现在，她爷爷唤她，也未能减轻她内心翻涌不止的恐惧和担忧。

　　“唉。”傅老爷子长叹。

　　而后没说什么，只朝傅亚童使了个眼色，傅亚童了然地点头。

　　“爷爷，我会照顾姐姐的。”傅亚童像个小大人般开口道。

　　“好！”傅老爷子露出赞许神色，回身祭起桃木剑，列五色旗，点燃符篆，掷入净水中。

　　“童童，爷爷今日做法超度怨鬼，但怨鬼背后有阴邪，前途一时难料。待会儿，你们自己小心。”傅老爷子背对孙子、孙女，最后一次叮嘱道。

　　傅亚童小脸紧绷，看着他爷爷的后脑勺，点头如捣蒜。

　　而傅亚语闻言，竟缓缓回神，惊慌失措地出声道：“爷爷！你说什么？你要出了事，我怎么跟爸妈交代啊！”

　　可怜傅亚语确实有苦衷，还肩负说服傅老爷子搬回江南的重任。然而山高皇帝远，儿子儿媳再担心老父，终是鞭长莫及，何况，一意孤行的是傅家太上皇。

　　“爷爷！”傅亚语想上前，被傅亚童一把拽住。

　　傅老爷子懒得理会傅亚语，右手举剑，左手掐指念决，不一会儿，山间风雨飘摇，阴风飒飒。

　　恍惚间，傅亚童仿佛看到他爷爷的桃木剑上泛起清光，于夜色中，点亮了希望。

　　白云黄鹤道人家，一琴一剑一杯茶，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染人间桃李花。

　　现代社会，纵是末法时期，科学昌明，但那藏匿暗处的妖魔鬼怪，旁门左道，依然需要游走尘世的高人宗师们替天行道，为民除害，才能暂且保一方平安。

　　从前，沈墨和瞿朝川不以为意，但现在，他们不得不信，甚至后悔平时太少接触这方面的人或事。要知道高人朋友多，就可以为他们保驾护航，不至于困在危险中动弹不得。

　　比如目前这情况，沈墨表示，手要断了好吗？

　　“呵，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瞿朝川趴在沈墨身上，伸手拍了拍沈墨的肩膀。

　　他俩保持紧密相贴的姿势已经超过二十分钟，沈墨以惊人的毅力高举左手，也已过了二十分钟。但此刻，沈墨坚持不住了，因为酸僵是一回事，冷是另一回事啊！

　　“手，手……”沈墨躺在瞿朝川身下直哼哼。

　　夜晚风雨交加，他们衣服湿透，饶是佛光护持，沈墨也冻得够呛。

　　“瞿机长，你受我庇护，不给我打气，还尽说丧气话，你就这么想跟我一起殉情？”沈墨甩了记白眼给瞿朝川。

　　一场对峙，我不动，敌不动，紧张害怕到麻木，沈墨百无聊赖已经有心情跟瞿朝川聊天。

　　不过瞿朝川没应他，过了会儿，才慢条斯理转动脑袋，下巴磨着沈墨的肩膀，在对方耳边道：“我受你庇护？我这人形雨衣明明在上面替你遮风挡雨。”

　　“可我是承重的人啊，你有没有两百斤？”

　　瞿朝川眯眼，哈出一口暖气，不悦道：“你觉得我有两百斤？”

　　机长同志颀长修美，四肢匀称，怎么会有两百斤？

　　“我的意思是，能不能换个方向，我把人骨念珠给你，你躺着举一会儿？”沈墨诚恳地说。

　　刚才他乐于助人，主动高举左手，将瞿朝川纳入佛光范围，这会儿瞿朝川若情商在线，也该懂得投桃报李吧。

　　……当然，瞿朝川当然懂得投桃报李。

　　只是他久久没有取下沈墨的人骨念珠，还不是怕这命轻福薄的家伙离了念珠后出事。

　　所以，沈墨开口索求帮助后，瞿朝川考虑片刻，便搂着沈墨翻身，不再由上至下面对面，而是侧卧紧贴，手还在沈墨的尊臀上按了一把。

　　“过来点。”他说。

　　沈墨：“非礼啊。”

　　“是的，来而不往非礼也。”瞿朝川“呵呵”一声：“小子，刚才你还亲我呢。”

　　“都说了是误会。”沈墨瘪嘴。

　　瞿朝川扬起手，抓住沈墨的手腕，慢慢将对方手腕上的人骨念珠摘下来，捏在自己手中。

　　“兄弟，够意思，这一场东北之行，我们以鲜血凝结了坚固的革命友情。”沈墨倏然收手，缩在嘴前，开始呵气，“要是这次有命回去，咱俩化干戈为玉帛。”

　　不得不说，才举了几秒钟，寒风凛冽，大雨滂沱，这手就快冻得没有知觉了。

　　瞿朝川听着沈墨示好的言语，动了动被对方压住的另一只手臂，凉凉道：“化干戈为玉帛之前先告诉我，枕头好用吗？”

　　胳膊下的泥土中刚好嵌了块小石子，小石子正对麻筋，沈墨的脑袋枕在上面，那滋味怎一个酸爽了得，亏瞿朝川竟忍了这么久。

　　沈墨：“……”与瞿朝川四眼相对。

　　过了会儿，他用手去掏机长同志胳膊下的小石子，刚掏出来还没来得及扔，他背后那畏忌佛光的狗肉店老板忽然抽筋似的歪了两下，接着倒地不起，抖如筛糠。

　　“拿出来了。”沈墨举着小石子在瞿朝川眼前晃。

　　瞿朝川瞪着眼睛，嫌沈墨拦了视线，不耐烦地睨了他一眼，说：“别晃！”

　　沈墨一噎，郁闷了。不过下一刻，他就发现瞿朝川眼神不对，可他背对狗肉店老板，实在没本事将脑袋转个一百八十度看清后面发生的事。

　　“怎么了？”他只能紧张地问：“佛光应该还有效啊？”

　　佛光有效，这狗肉店老板明显不是因为佛光才倒在地上不动的，明明刚才他还那么凶地追着他们跑。

　　瞿朝川略略皱眉，观察片刻，也不知从哪里借来的胆子，确定狗肉店老板不再动弹后，居然抱着沈墨稍微起身，探过捏着念珠的手臂，似是要去触碰对方的身体。

　　佛光偏移，瞿朝川身后黑了一截，而沈墨吓了一跳。

　　这姿势就先不提了，瞿朝川这是不作不死的节奏啊。

　　“你干嘛！”沈墨一拳捶上瞿朝川的胸口。这拳不重，只是沈墨的临时反应。

　　瞿朝川皱眉，报复性的胡乱在沈墨身上捏了一把，然后不凑巧？或是很凑巧地捏了沈墨的屁股。

　　沈墨浑身一僵，蓦地想到这是今晚第二次被袭臀，忽地有些尴尬。

　　“少罗嗦，我看他好像不动了。”瞿朝川捏完屁股继续搂紧沈墨的腰，不让沈墨离开佛光笼罩范围，也就是自己怀中。

　　且他看到手指刚刚戳中狗肉店老板的瞬间，老板身上的肉就像烧焦似的发出“滋滋”声，并冒出一股白烟及刺鼻难闻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