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为媒》翠寒烟

2、医院

　　第二章

　　车不是瞿朝川的，这点沈墨一点儿不意外，机长会骑电瓶车吗？当然不。骑电瓶车还有这么多空姐投怀送抱么。

　　交通大队里，没收车辆、罚款的手续都办妥当了，交警不管赔偿医药费这块儿，红裤大妈便使劲纠缠瞿朝川。瞿朝川不耐，俊脸绷着，扔了张名片给大妈，让她去医院看病，真有问题叫医院开证明，他全赔。

　　沈墨站一边冷笑，轻轻地道：“我呢？”

　　“你就不用给名片了吧？”瞿朝川瞥了沈墨一眼，道：“说吧，要多少钱？”

　　“钱？钱能买到健康吗？”

　　“你想怎么样？”

　　“我要照X光，就现在，明天我怕手有事，万一上班的时候出问题，您从天上掉下来怎么办？”沈墨讥笑地望着瞿朝川说：“您不是最怕死？”

　　瞿朝川眯起眼睛，目光里透着淡淡的审视及不屑。

　　“我也要去！”红裤大妈生怕占不了便宜，此时成为沈墨的临时盟友。

　　“旁边有家条件看起来不错的私立伤科医院，今晚暂且过去照下X光，有事情再转向大医院。放心吧，我是不会帮你省钱的。”沈墨大步走向外面。“虽然你都晚上出来赚血汗钱了。”

　　混蛋。瞿朝川看着门口那道颀长的身影。

　　晚上十点多，月亮隐入云层里，交警大队跟医院门口几乎没人了，连路过的车辆也不见踪影。

　　这家私立医院条件确实不错，宽敞阔气的大门，纤尘不染的落地窗，里面垂下淡蓝色的百叶窗帘，将医院内部遮了个严严实实。

　　一楼大厅，沈墨率先走到挂号台，值班的保安见一次进来了三个人，其中两位帅哥，一位双腿多处擦伤的中年妇女，便走上前来，询问他们需要什么帮助。晚上嘛，又不是大医院，保安熟能生巧，有时还兼任简单的导医工作。

　　红裤大妈说：“我要看医生，我要照X光，现在有人吗？”

　　“二十四小时有人。您先挂号吧。”

　　沈墨侧身瞄着瞿朝川，那眼神的意思很明显，叫他过来付钱。挂号几个钱？谁付不起，可沈墨就是要瞿朝川来付。瞿朝川优雅地掏出钱夹，走到沈墨身边，修长的指头夹出一张毛爷爷放到挂号台上。

　　“两个人。”沈墨说。

　　瞿朝川哼了声：“三个。”

　　沈墨也哼了声，摔死他丫的才好，照毛线照啊。

　　他俩身后，红裤大妈正拉着保安问东问西，就像保安是医生似的，惹得远处的护士忍俊不禁。

　　“唉，小伙子，你看我像不像骨折了，我浑身都痛啊。”

　　保安摇头：“我不清楚，您还是先给医生瞧瞧。”

　　“骨折要住院吧，你们病房在几楼？大不大，一般几个人住一间？电梯方便嘛？”红裤大妈一连串的发问。

　　保安有些招架不住，可他还是耐心地回答：“急诊在一楼，您先去看医生。X光在二楼，三楼、四楼是病房，我们这私立医院，地方不大，没综合医院走起来麻烦。”

　　红裤大妈“哦”了声，顺着保安指的方向往二十四小时急诊走去。沈墨手里捏着挂号单，没拿瞿朝川的那份，跟在红裤大妈身后。路过保安旁边时，他想不过问了句：“你们五楼是做什么的？”他私以为是实验室之类。

　　哪知保安茫然地看着沈墨，连连摇头道：“我们没有五楼啊，我们医院只有四层。”

　　……沈墨瞬间就震惊了：“没有五楼？”

　　瞿朝川“呵”了一声，嘲笑地说：“我刚才明明撞的是胳膊，怎么这会儿眼睛不好使了。要不要一起检查，免得工作出问题，我从天上掉下来。”

　　飞机哪那么容易从天上掉下来，不过出去确认这医院是四层还是五层倒非常容易。沈墨在瞿朝川及保安诧异的眼神中跑出大门，站在人行道抬眼向上望去，一，二，三……四！

　　沈墨的脸色变了。刚才来的时候，他确定医院有五层，因为第五层的灯光与下面四层有所不同。但现在，即便眼前依然能看到白晃晃的灯光，却真的只有四层！他幻视了？还是他根本就已经瞎了？第五层呢？

　　瞿朝川一直漫不经心地站在大厅里，远处值班护士的目光犹如蜻蜓点水般，时不时小心翼翼的点在他脸上。不过，他对这种目光置若罔闻，因为他的俊气有目共睹，并且经常接受这种透着好感的目光。站久了，瞿朝川略微有些烦，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呆在原地等沈墨。只是沈墨的话以及沈墨的表情让瞿朝川产生了好奇心，这不，他不耐烦地瞄了门外一眼，发现那家伙还仰面瞪着医院，就像医院真有第五层而现在不见了似的。他是有病吧，刚才摔到脑子了？

　　过了会儿，沈墨慢慢地，表情复杂地走进来，看他的方向，竟是往急诊去。瞿朝川大步走到他身边，他被忽然罩过来的影子吓了一跳，侧过头，看到瞿朝川，一怔，道：“你怎么还在这？”

　　瞿朝川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确定好了没有，医院到底有几层？”

　　沈墨默不作声，只没好气地瞪了瞿朝川一眼。反正，这位机长是要嘲笑他了，那保安估计也觉得自己不正常，可不管别人怎么看，这医院确实出现过第五层。他们一齐找到医生，医生见他们与红裤大妈目的相同，二话没说便开好检查单让他们去照X光。照X光的钱也归瞿朝川负责，他又跑了一趟，回来后直接上二楼，却只看到红裤大妈，没有看到沈墨。

　　沈墨去哪儿了？他乘电梯到达四楼。四楼是病房，早就过了探视时间，门口护士站的值班护士见到他，疑惑地瞄着他：“对不起，先生，已经过了探视时间，请你明天早晨再来。”

　　“哦。”沈墨应道：“不好意思。”他刚才进电梯时，发现电梯最高只到四层，这不恰恰证明医院确实没有第五层，除非由四楼上五楼专走步梯，但不符合逻辑啊。沈墨叹了口气，眼前明摆着的事实，他干嘛不信，非要上来看一看。

　　“先生？”护士警戒地望着他。

　　“没什么，麻烦了，我先回去，明早再来。”沈墨讪笑着说。转身的时候，他看到电梯对面的步梯，黑漆漆的，给人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这里上去，通到哪儿？天台吗？天台算不算第五层。护士站就在电梯旁边，与电梯、步梯成品字型排列，中间隔了道玻璃门。沈墨的余光落到门内的护士站，那护士一脸警惕，沈墨忍不住想笑，难道自己长得像坏人么。还是下去从一楼走步梯瞧瞧吧。

　　打定主意，沈墨摁了电梯的下行键。

　　二楼的X光室，瞿朝川跟红裤大妈都没事，红裤大妈心有不甘，拿着X光片反复研究，仿佛巴不得自己出点什么问题才好。瞿朝川按着自己的手肘，那里摔疼了，不过医生说没事，他放下心来，知道不会影响工作，心情顿时舒畅不少。

　　“你们可以走了。”医生翻看检查单。“等一下，还有一个人呢？”

　　瞿朝川顿了顿：“肚子痛，去厕所了，一会儿来。”

　　医生摆手叫他们出去。

　　红裤大妈走了，瞿朝川挪到门口，脚步忽然滞住，转头问了一句：“医生，这医院一共有几层楼？”

　　医生放下手中的检查单，很快顺着他的话答道：“四层，不过原来有五层。三个月前一场大火把五楼烧没了。”

　　“原来是这样。”瞿朝川眼中有倏然而逝的惊诧，可他还是笑着点了点头：“谢谢。”

　　十一点整，沈墨沿着步梯往上走，步梯是感应灯，一层一层的亮，这样更添诡秘。但是，每层楼都有护士站，如果沈墨让感应灯亮起，等于告诉值班护士楼梯上有人，所以他只能像做贼似的，放缓脚步摸着向上爬。

　　四层楼，顷刻间便到了。

　　沈墨掏出手机，手机屏幕的微光刚好能将前方的景物照个大概，又不会轻易被值班护士察觉。他心脏跳得厉害，人却没有特别紧张，处于一种十分奇异的状态。悄悄地，慢慢地，脚底犹如装了厚厚的猫垫，无声无息。沈墨来到楼梯尽头，或者说，原以为是楼梯尽头，可现在，眼前赫然出现一片黯淡昏黄的灯光。他站在五楼的楼梯口，通过楼间木门的玻璃朝里看，那儿医生、护士、病人来来往往，似乎五楼也是病房区。

　　沈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后退数步，呼吸急促起来。这都几点了，下面几层没人，上面这么热闹，想想就不正常啊。况且他从外面看的时候，是真的没有第五层！好奇害死猫，沈墨自认刚才被好奇冲昏了脑子，此刻真要他进去，他想……算了吧。

　　沈墨屏住呼吸，手扶着栏杆，轻轻往后退，接着，转过身，抬起右脚准备向下跑，“嘎嘎嘎……”身后的门摩擦着地面，发出一阵嘶哑的，难听的声音。沈墨咽了口唾沫，鼻子里嗅到一股焦臭味儿，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二楼的X光室外，瞿朝川在自己的手机上又点又划，很快，借助头顶栅格灯的光芒，他看到三个月前，这幢私立伤科医院的五楼莫名其妙起了一场大火，伤三十八人，死亡一人。

　　这个人，叫方梓芊，二十五岁，是跟自己一个公司的空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