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九天》夏未央93

4、第四章 流亡

　　两天后，当清晨的第一缕日光穿透层层薄雾，暖洋洋地洒下时，沫城的邻城，一直以商业繁盛著称的凤台城里，多出了一个风尘仆仆、衣衫褴褛的小乞丐。
　　小乞丐有着一双灵动而水眸，发髻散乱，衣袍已经破损不堪，还满是泥巴，比凤台寻常的乞丐更显得脏兮兮的。
　　路人见了，纷纷避开绕行。
　　九歌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颓然地坐在街边，看着街上锦衣华服的人来来往往，想到往昔在黎府无忧无虑的时光，鼻头有些酸涩。

　　“卖肉包子嘞！又香又软的大肉包卖嘞！”随着响亮的呦呵声，肉包的香味飘至九歌身边，诱惑得早已饥肠辘辘的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从蒙面男子身上搜出来的银两上都有云纹标记，她不敢擅自使用，只能努力地自我催眠：我不饿！我一点儿也不饿！
　　“咕咕……”肚子很不给面子的叫了起来，九歌揉着饿得生疼的胃，微微蹙起眉头。
　　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吃饭了，再这么下去，肯定不能活着到广安找翎轩哥哥。
　　良久，她缓缓站起身来，强压下心头的羞耻感，小心地挪到肉包摊前，趁着摊主不注意，也顾不得烫，伸手抓起一个肉包，然后拔腿就跑。
　　摊主见状，忙扬声高呼：“抓贼啊！抓住那个偷包子的小乞丐！”
　　路人闻声，纷纷看向九歌，一个不怀好意的好事者故意伸出脚来，将奔跑中的她重重绊倒，手中的肉包也摔飞了出去。
　　“啊，我的肉包！”九歌惊呼着，顾不得腿上的疼痛，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去捡落在前方不远处的肉包。
　　刚刚伸手，就被赶来的包子摊主一脚踹翻在地：“什么你的肉包！小小年纪就开始偷东西，一看就是个没爹娘教养的野种！我让你偷！我让你偷！”体型肥硕的摊主一边骂着，一边不解气地踢打着她，一脚重过一脚。
　　一定要坚持住，一定要活下去，绝对不能放弃！九歌紧盯着前方的肉包，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那摊主见倒在地上的这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对他完全不理会，更是生气，卯足了劲头又给了九歌重重一脚。
　　九歌再怎么能忍，毕竟也只是个小孩子身体，往昔在黎府又是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住这么重的一脚，“哇”的一声，张口便吐出一滩淤血。
　　终于有些路人看不下去了，纷纷上前劝解：“算了吧，这小乞丐也没能偷着什么，放了他吧，怪可怜的。”
　　那摊主见九歌吐血也有些后怕，要是真的闹出人命他也担待不起，见路人劝解，便自然而然的找了个台阶下。
　　狠狠地瞪了一眼瘫倒在地的九歌，恶声警告了句：“下次再被我逮着，你就死定了！”方才心满意足地走了，围观的人跟着也渐渐散去。
　　待四围的人都走光了，九歌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捡起掉落在肉包，一瘸一拐地走到一处僻静的墙角坐了下来，粗粗地拣去包子上的沙尘，和着腔中残留的血水，一口一口艰难地吞咽着。
　　嫩软鲜香，肉包子原来就这么美味么，美味得让人想要掉眼泪。
　　大滴的泪珠从眼角滚落，滴落在青石板街道上，九歌固执地抿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终是没能忍住，蜷起身子，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低低地呜咽起来。
　　爹，娘，翎轩哥哥，你们在哪里，九歌好想你们！
　　细细吃完肉包，九歌抬手拭干脸上的泪水，神色恢复坚毅。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现在的身体状况压根不容许她继续奔波。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若先留在凤台将伤养好，再徐徐图之。
　　打定主意，九歌强打精神往城中走去，想要找一份能够谋生差事，解决这阵子的食宿问题。
　　可以她现下的形容，瘦弱苍白，又蓬头垢面，远远就被店家一脸嫌弃地摆手拒绝了，哪里找得到工作。
　　一连吃了许多闭门羹，九歌垂头丧气地在街上走着，思绪飘得老远，以至连街道那头忽起的骚乱都没有注意。
　　“小心！”
　　马蹄声奔鸣中，一记厉声呼喊间蹄风便呼啸而来。
　　九歌惊诧间回过神来，想要避让，却已经来不及了。
　　“吁——！”
　　马背上的人猛然勒鬃收马，骏马的嘶鸣声撕裂长空，激起的黄色尘土在空中浪卷千层，漫天飞扬，后仰面首的赤色骏马高高抬起的前蹄堪堪停在九歌的面前，凌乱的风吹起她额间的碎发。
　　那人连辟易数步，疯狂晃动的马首在喧嚣过后终归于宁寂，乖顺的轻轻嘶鸣，欢快的兜转着。
　　控制住骏马，那人利落翻身下马，疾步走到九歌面前蹲下，泼墨剑眉下一双星眸里满是歉意，关切地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九歌看着那人身着的上好的云锦绸缎，眨了眨眼，问道：“这位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愣了愣，随即答道：“顾逸。”
　　九歌点了点，双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一把捉住顾逸的手臂，神色凄楚：“顾逸哥哥，你的马撞到了我，你可要负责啊！”
　　说完，头一歪，“晕倒”在顾逸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