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踪》封梓

12、曙光

　　当你怀疑一个人你会怎么做？陆仟表现得十分直接——盯着他，每时每刻地盯着他。当然他这么做的另一个原因是，他很闲。自从上一次任务后，他们特备行动组再次处于待业中。

　　当一个人闲得只剩胡思乱想时，有件你力所能及的又能体现你人生价值的事是非常幸运的，尽管那安静又漫长的过程有那点无聊。

　　是的，盯着实验狂人的黎秦就是这么安静，或者说，静态。你只需要有一把椅子和一双睁着的眼睛就行。因为他就在那里，他对实验室的执着让你不用担心他会突然离开。

　　就在陆仟因为这漫长的等待快要睡着时，他“看守”的对象终于有了要出去的意思，见此，他立刻站起来，这一举动引来了被“看守”对象的侧视。

　　陆仟权当没看到他压抑在眼底的那种不好的情绪，笑：“去哪儿？”

　　“洗手间。”黎秦嗤笑一声，“一起？”

　　陆仟再一次展现出了他没脸没皮的特质，欣然应道：“好啊。”

　　话音还没落下，门当着他的面摔上了。

　　陆仟耸肩，也没真准备和他一起去洗手间，黎秦走后，他就在实验室里闲逛着。就这样过了大概十分钟，他等待的人还是没有回来，意识到自己“看守”的人已经以最蹩脚的理由逃离了自己的视线后，他怒了，决定出去找他。

　　黎秦并没有趁机逃跑，当然也没必要逃跑，待陆仟出了实验室后，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看着斑驳的院墙发呆的黎秦。

　　陆仟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狐疑地看了半天，确实没发现什么玄机后，问：“干嘛呢？”

　　黎秦没回答他的话，只是说了一句看似莫名其妙其实也不算奇怪的话：“你怀疑我？”

　　陆仟否认：“没有。”

　　黎秦道：“不是我。”

　　陆仟没再说话。

　　“我再说一遍，不是我。”黎秦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转身出了院子，“别再跟着我。”

　　陆仟看着他的背影，眸光闪烁，倒是真的没再跟上去。失了“看守嫌疑人”的这一乐趣后，陆仟慢吞吞地上了楼，路过涂小图的房间时，透过大大敞开的房门，看到小涂正拿着刷子抡圆了膀子往墙壁上唰唰……气势非凡！

　　他扒着门框探进头去，笑：“创意不错哈！”

　　小涂不理会他，自顾自地换了把刷子，手一挥，伴随着浓重的面漆味一道艳红的“桥”出现在了墙壁上！

　　艳红……

　　陆仟瞳孔紧缩，笑容僵硬在脸上。

　　记忆中似乎有什么和这个颜色十分相似……是什么呢？

　　是……

　　有什么冲击着他的记忆。

　　陆仟猛地挺直了身体，转身往倾程的房间跑去。不意外地，倾程正呆在自己的房间，陆仟闯进去的时候，他正在用丝巾擦着自己的匕首，匕首上映着他那张专注的脸。

　　看到匕首的那瞬间，一个念头涌上了陆仟的心头——

　　他装作好奇地伸手想要去夺自家队长手里的匕首，并在碰到匕首的刹那微微转动下手臂，如果时机恰当，他会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不小心”地割到对方的手。

　　只是现实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么完美，等到他真的伸出手时，他还没触碰到匕首，就被对方截住了！

　　陆仟：“……”

　　倾程手上用了巧力，看似只是松松地抓住他的手腕，其实让他不能再动分毫，甚至一挣扎就会伤到骨头。

　　“做什么？”

　　陆仟讪笑：“匕首很漂亮，借来看看。”

　　倾程松开他，右手一挥，匕首以极快的速度插入对面的墙壁，深深地。

　　“……”陆仟的目光钉在匕首上，半天没移开，“破坏公物不好。”

　　倾程冷冷地看着他。

　　陆仟有点生硬地转移话题：“天真热，要不咱们一起洗个鸳鸯浴？”

　　倾程拿他那双沉静无波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半天后他开口了：“你想干什么？”算是想和他敞开了说的意思了。

　　陆仟也不回避，他直言：“我想起了点东西……你身上有胎记？”这就是他在看到小涂红色壁画后想起的事，也是他之前想要割伤倾程的原因。

　　如果他想的没错，他的队长的恢复能力会很强……和A型者一样强。

　　“是。”这是倾程的回答。

　　陆仟：“……”

　　倾程的坦白让陆仟有点惊讶，惊讶之余还有些……担忧。他所问的胎记并不是普通的胎记，而是专属于A型者的红色印记，倾程是聪明人，自然也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但他还是承认了。

　　这不得不让他担忧。

　　事情的发展似乎让谜底越来越显露出来，不稳定的情绪，隐藏在衣服下的红色印记，这仿佛都在说明一个问题——他的队长正在异化，从B型者转变成A型者！

　　天！如果他的队长不是特例的话，或许在将来，他们这群B型者都将成为人人诛之的A型者！

　　这是个忧伤的猜想。

　　倾程看出了他的情绪波动，淡淡地说了句：“我不是A型者。”

　　陆仟叹道：“我也不希望你是。”

　　倾程沉默以对。

　　气氛似乎变得低沉了些，陆仟看着窗外道：“我和柏原去市中心那块儿去找找唐萌。”

　　他这是主动结束对话的意思。

　　倾程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陆仟出房间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既然要找唐萌，那就不是随便说说，行动派的他立刻找到了柏原，相邀他一起去市中心。至于为什么不找同是特别组的大雷或者是小涂，原因很简单，柏原是天赋型B型者，对A型者有敏锐的辨察能力，对找可能A型感染的唐萌，使用起来比较方便。

　　就这样，两人一起到了市中心，路过市中心的一幢恢弘大气的建筑时，陆仟停住了脚步，望着建筑前几个烫金大字，唏嘘不已。

　　“这里可真不错，等过段时间我就要在这里谋个职位。”

　　矗立在他们面前的是“锋益”集团在9区的分部，“锋益”的总部在1区，但在除10区外的所有区都有分部，其知名度之广甚至影响到了陆仟这样比较宅的人。

　　身边的柏原听完他的凌云壮志，但笑不语。这下他的笑可惹恼了陆仟。

　　“你是在嘲笑我吗？笑我痴心妄想？笑我没有自知之明？”

　　柏原很无辜：“是鼓励式的微笑。”

　　陆仟瞥了他一眼，坚信他的笑不怀好意，于是整个人也变得不怎么友好了：“说起来上次任务已经结束了，你怎么不回情报组？”

　　尽管他们还在苦恼内鬼的事，但从表面上来看，上次的任务确实是结束了。

　　柏原解释：“我在休假中。”

　　“哦，那你赖在我们组不走人是什么意思？”

　　这么直白的驱逐的话，让柏原半天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大概是因为，如果我在，也能尽点绵薄之力？比如说现在。”

　　陆仟一思索，觉得他是有这个作用，于是不再排挤他：“也对。”

　　柏原：“……”

　　正说着话，柏原突然安静了下来，他凝神分辨了会儿，对着陆仟做口型：“有A型者气息靠近，在……”

　　后面的话已经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因为一个小小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

　　是唐萌。

　　小孩儿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望着他们，脏脏的小脸看上去十分可怜。

　　陆仟朝他伸出一只手：“跟我们回去？”

　　小孩儿现在看上去很理智，和正常人并无区别，听到他的话，脸上出现了迟疑的神色，看向他们的目光似乎在估量安全性。陆仟就这么伸着手，微笑着等待他的回应，不急不躁的模样看上去很有几分人畜无害。

　　过了很久，小孩儿才怯怯地向他迈出了第一步，然后是第二步……这个过程中，他的目光始终死盯着两人。

　　终于牵到了小孩儿的手，陆仟松了口气。

　　这么顺利地找回唐萌，特别组的所有人多少都有点惊讶，原本还以为是大海捞针，没想到对方竟自己出现了！陆仟对此不无自豪。

　　“这都是因为他喜欢我！”

　　唐萌说过他喜欢陆仟，事实也差不多了，自从他再次回到特别组，他就特别黏陆仟，走哪儿都跟着他。

　　虽然找回了小孩儿，但还有个沉重的话题被压在众人心里——柏原确认过了，小孩儿身上确实带有A型者的气息，因为是初期，所以尽管没有表现出嗜血的一面，但大家都知道这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但是，大家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这天晚上，涂小图闯进了倾程的房间。

　　“出事了？”倾程和陆仟两人在小涂赶往这个房间的时候就醒了，见小涂惊慌的模样已经有了猜测。

　　“嗯。”

　　“我去看看。”

　　陆仟一个箭步出了房间，直往小涂的房间跑。倾程和小涂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陆仟进房间的时候，小孩儿正拿脑袋不停地撞墙，看得出来十分痛苦。他皱了皱眉，赶紧上前束住小孩儿。身体接触到小孩儿的身体时，一阵灼热感传来。

　　陆仟莫名地想了倾程情绪失控时的状态，那时他也是浑身火烧般灼热……

　　突然被人从身后锁住，小孩儿愤怒了，不停地挣扎起来。陆仟不敢放松，因为A型的怪力，他不得不将他整个人抱在怀里，并一遍遍在他耳边叫他的名字，试图唤醒他。

　　但是无用。

　　正想放弃的陆仟突然想到倾程“发病”时，会因为自己的吻情绪被安抚下来……

　　他控制住小孩儿，在对方滚烫的额头落下一吻。

　　那一刹那，小孩儿赤红的眼闪烁了下，而后更奇迹的事情发生了，小孩儿竟然慢慢放弃了挣扎平静了下来！

　　陆仟抱着昏睡过去的小孩，嘴角不停地抽搐。

　　还真有用啊！

　　这一幕正巧被拥在门边的众人看见，其中倾程的脸上更是闪过异色。

　　最后赶到的柏原看到后也愣了愣，眼底微光明明灭灭。

　　倾程先回到了房间，他回去后给宁逍发了一封邮件，内容是——

　　他安抚了狂化A型者。

　　过了会儿回信来了。

　　我马上过来。——from宁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