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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灼心之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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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回过神来,就看到走廊右边小步子跑来了一个半大的孩子,妖娆婆娑的长发蜿蜿蜒蜒的铺在身后的走廊里,给扯着一路拖了过来。她面如土色,想必是闻到了杀生石和麒麟的血的气味,才如此焦急。
见是三生石。多弗朗明哥嘴角勾起一抹讥讽地笑意,轻佻地想着,也还真是直截了当地来送死了呢。为了拿到龙骨去沉羽海,只能让你死了。还真是抱歉。
这样想着,他微微动了动手指。面前的房门就这样“咔”地一声关上了。背对着房门,他蹲下身,透过墨镜审视着跑到自己面前,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银发少女。他冷冷笑了起来,问她说,“想救他么?”
三生石也不畏惧他,只是看着从门缝里蜿蜒流出的鲜血,点了点头。
多弗朗明哥站起身,又加了一句,“好啊,那你就把你心上的血给他喝。你的心,可是什么样的伤都治得好的啊。”
他大笑着一个转身朝船尾走了过去。
麒麟抽回手臂,同时也放开了青鬼。青鬼也顾不得查看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倒是挣扎着起身去扶杀生石。
麒麟的手臂虽然没有直接伤到杀生石的心脏,但从这出血量上看,也是被刺穿了胸肺,凶多吉少了。
他惶惶然觉得眼前一片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不是白,只是模糊。他那时候想,三生在哪呢?可千万别过来。
他转脸看着带着船医奔来的白鬼,张嘴想说话,却一瞬间失了声音。只觉得嘴里往外直冒血。他看到自己的船医发了疯一样的往自己胸口倾倒各种各样的止血药粉。而那时候他觉得药的气味太刺鼻,他伸手摸到自己腰间的烟杆,微微捏住拿了起来。白鬼跟了他这么久,心领神会,立刻给他装上烟草,点上了火。
熟悉的气味像是充实了他的胸口,他微微眯起眼睛,跟双胞胎说,“麒麟,你们打不过,也不用怪他。是我一时糊涂,犯了大错。”
他咽了咽嘴里的血,觉得喉咙都要被渐渐凝固的血堵住。
“一会儿三生来了,你们可别跟她说我死了,就说我不要她了。别招惹她伤心。”
直到那袋烟慢慢地抽完,他的目光才就渐渐涣散开。像那烟管里徘徊不散的最后一缕白烟。
三生石那时候站在门口,却是一字一句的听着。
她转脸看着多弗朗明哥的身影掠过大海飞回自己的船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她推开门,看着屋里的人,也没开口问什么,就见她微微仰起脸看着麒麟,看了一会儿。她才说,“你这是干什么?非要杀了么?”
麒麟也是恼了,“可是他先对我起了杀心。”
三生石看了看他的左胸,血已经止住了,但是触目惊心的剑伤还在。她看着躺在自己脚下不远处,或许已有些微微冷了的杀生石。“是啊,我知道,他这不是后悔了么?他也只是一时糊涂。”
“哼,我也是不懂。为了这么个人类,你用得着这样么?若他今天真一刀杀了我,你就由着他!?”
三生石看着麒麟强压着怒气的脸,她那时候想,若是麒麟死了,她会怎么样呢?她想,她应该也是会把自己的心给他的。这样想着,她微微侧了侧身子。她说,“以前,杀生石带着我,我见到南海有一种叫朝菌的虫,朝生暮死。北国有一种叫蟪蛄的虫,春生夏死。与它们相比,人类的生命是多么的漫长啊。但是与我们相比呢?”
麒麟没有说话。
“与我们的万年寿命相比,人类的生命就像是这南国的朝菌一样短暂。”
她还说,“后来他航行到了东海,那里有一株上古神木,一万年才开一次花。与它相比,我们的命也不就像朝菌一样的短暂么?”
那时候,他的船路过那神木,恰逢那神木开出了花。他背着我,去看那一万年才能见一次的美景。
万年的时光,之于我们,生死之差。而对于那神木,不过一次花开花落。
她还说,以前我还是龙蛋的时候,我一直一直在睡着,但是总好像迷迷糊糊听见有人用温和的声音和我说话,虽然我一个字都听不懂。如果不是那个人,我可能会一直一直就这么睡下去,永远也醒不过来了。没人相信我还能给孵化出来,都以为我死了。就连父亲都觉得我是活不了了。但是他,却一直宠爱着我,说是为了我的骨头能让船永不沉没才这样对我也好,我不在乎。
我说不出人话的时候,他竭尽所能满足我,什么好东西都要给我看,给我挑。我走不了路的时候,他一十四年没有上岸一步,若是迫不得已,也一直是背着我才肯着陆。
我那时候就下定决心,以后等他像朝菌和蟪蛄一样朝生暮死,春生夏死,垂垂老去,背不动我的时候。我就做他的坐骑。对于龙神来说,这是耻辱的事情么?我不觉得。
我要带他看尽伟大航路所有的地方,走遍他以前为了我而未能征服的新世界。只要他阳寿未尽,我就要一直追随他。
直到哪天他说他想停下了,我就随他留在他喜欢的地方,等他慢慢死去,然后。
她说,然后,我就回大海。
说完这些话,她突然哭了起来。这是双胞胎第一次看到她流下眼泪。他们跟随杀生石的时间比她被孵化出来还要长,自己的船长宠爱了她十几个年头,别说看她哭了,就连眉头,都难得见她皱一皱。
她对麒麟说,“你说,你说你现在让我如何是好?”
重新又转向双胞胎,伸出手,她指着自己的胸口说,“这里疼的太厉害了,太难受了,所以我不想要这颗心了。”
她抬起右手,伸手刺进了自己的胸口正中,挖出了自己的心。
如同几天前多弗朗明哥料算的那样,不差一分一毫。这盘棋,操在他手里,就如同一出早早决定了结局的戏,无论怎么演错,都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