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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二阙歌 ...

  •   文弱书生单喜在自己床上醒转过来,卫正大喜,把他扶了起来,喂他喝下一杯凉茶见他神思清明起来,才莞尔道:“你刚才又睡过去了。”

      单喜细眉蹙了蹙,睡眼惺忪地抽了抽鼻子:“抱歉,近来嗜睡。作法成了么?”单喜的手放下,在床上摸到一卷画,登时大惊,画被他一甩手,卷轴滚落在地。

      卫正不作声地把画捡起来,放在床边:“方才睡得好吗?”

      “我又梦见她了……”

      “她可曾害你?”

      “不曾。”单喜面有尴尬,“可她想要的实在强人所难,小生一介书生……”

      单喜摇晃着下床,将书案上的妖怪奇谈都收在一只竹篓里,又自去院中码成一堆,面无表情地浇油,点火。

      火焰里腾起黑烟,卫正抱臂在他身旁站着,乐问在屋里打坐,汤圆在卫正旁边扭来扭去,白蝴蝶绕着她飞,她捏着下巴,朝单喜喊:“她又不是从书里生出来的,平白烧了这些书,浪费。”

      单喜沉默不语,仿佛令他害怕的妖怪随着这场火,全都化为了灰烬。他忽然想起什么,又进门取出那卷画,展开画卷。

      “诶?”汤圆跑到单喜旁边,仔细看画,“这便是你的心上人?长得也不怎么样嘛,还没有我好看,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考虑小女子……”

      话未完,被卫正一把拽了回去。单喜只恍若未闻,将画轴卷起,一狠心,也丢进火堆中。

      火焰舔舐画卷,纸张在火中发黄烧焦成灰。单喜把灰收进畚箕里,拿出去在屋后挖了个坑埋掉,忙完这些浑身大汗地返回到院中。

      乐问刚从屋里出来。

      卫正一行拿好了包袱,汤圆帮他在屋后卸马车。单喜朝乐问迎上去,把自己脖子上挂着的一块玉摘下来,沾满灰的手在衣上抹了抹,擦干净那块玉,“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不成敬意,谢道长救命之恩。”

      “那妖怪不会害你性命的。”汤圆大着嗓门从门外走进来。

      那块玉石看着像是翡翠,卫正也不懂,只知一定是单喜贴身贵重之物,就算没有什么价值,也有纪念价值,于是朝乐问说:“他已经把这些天的食宿费用还给我,就算收过酬劳了。”

      单喜反倒急了,直接将玉佩朝乐问脖子上挂,乐问被他挂了个正着,既不去看玉,也没有返还的意思。

      单喜松了口气,最后留恋地看了看那块玉:“多谢道长相救,小生……”小生太激动,又口拙,实在说不出什么感天动地的话来。

      卫正摇头叹口气,让乐问上车去,汤圆一屁股坐上车,白裙子下的腿一摇一晃,把玩着自己的辫子,回头冲单喜挥手,粲然一笑:“想姑娘我了,还可鱼雁传书,书呆子,好好念书吧。”

      于是辞过单喜,名为马车实为马拉板车的车子吱嘎吱嘎上了路。一个纤瘦的身形在空中浮现,坐在车子最末,她难过地回头望了眼越来越远的瓦屋。眼前忽然出现一件物事,迎上卫正的笑脸。

      乐问在前面赶车,卫正手指间挂着红绳,玉石被红绳牵扯着一摇一摆。

      “你的单郎自小贴身戴着的玉,给。”

      沃儿抿了抿唇,把玉石贴在心口,迫不及待地戴在脖子上,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巴巴地问卫正:“好看么?”

      沃儿一张瓜子小脸还没有卫正的巴掌大,半透明的皮肤,个子娇小。

      卫正看得心底里爱怜,觉得像个小妹妹,揉了揉她的头发,“好看。很相配。不过是他给你的。”

      卫正朝乐问的方向一指。

      沃儿吓得脖子一缩,怯生生地问:“她真的不会吃了我吗?”

      卫正哭笑不得,只好安慰她:“你这种刚成精的,他不放在眼里,吃了也白搭。”

      “哦哦,那就好。”沃儿庆幸地微笑。

      “可我就不一定了,我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挑食。”汤圆蹭到沃儿旁边,嫌弃地看了眼她的玉佩:“有什么好稀罕的,不过是块青玉,当初有个巨贾,送过我墨玉我都没稀罕他一眼。”

      “那巨贾后来被你吸干了吧?”卫正没好气道。

      “卫大哥,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吸食男人精气,同你们人吃点小零食是一样的,况且,我从来不满足于只吸一个男人,所以从来不曾害过他们性命。何况,若不是那些臭男人起了心贪恋美色,我又怎么会有可趁之机?”

      车身猛然颠簸,乐问从前面转过头来,看了汤圆一眼,汤圆朝卫正身后一躲,沃儿也朝卫正身后一挤,卫正嘿嘿笑两声,问道:“怎么了?”

      乐问把马拉住,丢开马缰,又把鞭子塞给卫正,以目示意:“你去赶车。”

      卫正“哦”了声,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坐到车夫的位置。

      结果刚一坐下,就听见身后两个丫头各自挨了一记,老妖训着两只小妖:“他是我的,你们俩,管好自己的眼睛手脚,我虽素来不喜食妖,但偶尔尝尝鲜也是无妨。”

      “……”

      卫正正要驳斥那句“他是我的”,回头时正迎上乐问的眼,阳光倒映在他漆黑的眼瞳中,仿佛流金万里,他的脸因为金光而带了些人色。他保护他,为他排忧解难,让沃儿和汤圆留下来,也非全然不近人情。

      卫正转过脸去赶车,心情甚好地哼起了歌——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留下来!悠悠地唱着最炫的民族风……”

      天黑之前卫正赶着马车穿过两座村镇,从一座城池巍峨的城墙下擦身而过,取官道东行,本来想去游玩一番,但想着半个月过去了才找到一颗内丹,照这个速度,明年都别想带媳妇儿回家过年了。

      进入和汝庄地界,卫正实实在在松了口气,把耳麦戴上,同他师兄愉快地通话,结果那头简清吾哇啦哇啦一阵乱吼,吼得卫正赶紧把耳麦摘下来,再戴上才听清楚——

      “……喂,你在听吗?相杨带人去把邓又,就是咱们师父的家抄了,警察说他涉嫌诈骗,已经抓去派出所问话了。”

      “相杨这是干嘛……”

      “他找不到你,在邓又那里看到了小师妹遇害的记录,师父也是个呆子,竟然还写日记,把这件事完完本本写了下来。他是来找你要时空穿梭机的,那本来是个未完成,我让你帮我借的,就是传送你那个机器……那玩意儿不知道怎么的现在不能用了,相杨找不到你就把你认识他也知道的人都找了个遍。现在警察也介入了,我踏马也想过来,他太难缠了啊,现在师哥泡妞都没法白天泡……”

      “这不是正好吗?”卫正笑了笑。

      “谁跟你说笑了!你快帮我想个办法。”

      卫正想了想,耳麦里静了半晌,卫正深吸一口气,说:“要不你如实告诉他,或者,让他和我对话。”

      耳麦里安静了一阵。

      简清吾好像正在考虑。

      卫正正要摘耳麦,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传出:“卫正,是你吗?”

      卫正先是觉得紧张,随即说道:“你等我一下。”

      板车版马车交给小二,卫正把银子给乐问,提着公文包对他说:“三间……不……四间,人字房,我待会儿上来,你们困了先睡。”

      乐问淡淡看他一眼,带着两只小妖进了客栈。

      卫正绕着客栈走,走到马厩,屁股倚在栏杆上,平复下情绪,才说:“是我,好了,可以说话了。”

      相杨的声音略低沉,但听了六年的熟悉感扑面而来,卫正一边拿手抓栏杆里使劲往外拱的马嘴,一边听相杨的声音说:“机器坏了,你放心,我很快把它修好,能量环没问题吧?给我一周时间,我带你回来。”

      “先不忙,我不回来。”

      相杨皱眉,被他压在膝盖底下的简清吾稍微动了动,他立刻一个擒拿手,将简清吾的两只胳膊提着反拧压于背后。

      卫正听到简清吾的惨叫,忍不住道:“你别怪我师兄,是我自己要来的。”

      “这个机器还是个试验品,将来成品出来,你想去哪儿玩,我都可以陪你去,不要钱。现在不行,你听我的,先回来。”

      “你那破机器,随便传送谁都去不了,要不是卫正,谁都去不了那儿……嗷……你他妈再揍我,别以为老子不会打人,小白脸儿,嗷嗷嗷……”

      简清吾连续不断的惨叫让卫正连忙叫停,威胁相杨先放开简清吾,“把手机公放,不然我砸了能量环。”

      相杨:“……好了,我松开他了。”

      “唔唔唔……”

      “相杨……”卫正无奈道。

      急促的喘气声响起,半晌后卫正才听到简清吾完整的说话:“他妈的你小子下手真狠,都破相了,老子是靠脸吃饭的……别动粗啊,再动粗我报警了!”

      “别吵了。”卫正一阵头疼,赶了一天路,跟小时候坐长途汽车吐掉半条命的晕车差不多。他说:“师兄,待会儿,你给相杨讲讲你算的卦。”

      “别给我讲,我不信这个,卫正,你要是不回来,我把机器修好,过来找你。”

      “你怎么过来?”卫正嘲道:“你知道这个空间是哪儿?他们现在的皇帝姓左,十二岁登基,你查查,有这个年代?”

      相杨急躁地深吸口气:“我有办法修好,修不好可以研发。”

      “那你就去研发吧,反正那时候我也许已经找到我媳妇儿了。”

      “什么媳妇儿,你朋友都是忽悠你的,那个邓又已经承认了,根本没有什么仙法,他就是骗学员学费的。”

      “那小师妹怎么死的?你不是看了吗?僵尸怎么回事?”

      耳麦里沉默了。

      卫正抬头看看天,眼角周围抽搐,他按着太阳穴,试图阻止头疼,听见相杨说:“我只相信自己见到的,相信科学,你别跟我说这些没影儿的事。”

      “那你说,我现在在哪儿?”

      “是时空机出错了!听不懂什么叫试验品吗?”

      “我不跟你吵,你让我师哥听。”

      耳麦发出摔东西的声音,片刻后归于寂静。卫正愣了会儿,把耳麦摘下来,塞进公文包。没精打采地摸了摸同样没精打采的马,被饿了这许多天,马只知道吃东西。

      背后传来声动静,卫正警觉的转过头去问:“谁在那儿?”

      白发黑袍显现出来,乐问袖手站着,卫正松下一口气,把公文包甩上肩膀,走过去勾着乐问的肩膀:“房开好了?”

      “家里人催你了?”乐问问。

      二人勾肩搭背地往客栈里走,叫了一碗牛肉面,卫正一个人吃。

      “家里人没急,太监急。”

      “你朋友?”乐问想了想,说:“叫相杨是吗?科学……怪才?”

      “对。”卫正无聊地等面,拿着两根筷子敲桌子,又拿筷子指了指脑子:“他这里有病。智商超出正常人的范畴,我一直怀疑他的老家在火星。”

      乐问勾了勾嘴角,“他是你朋友,是为你好。”

      “你怎么越来越像个人了。”卫正取笑道,“我是说,越来越有人味儿了。”

      乐问挑挑眉:“有什么不好?”

      卫正先挑出牛肉吃了口,给乐问拿了双筷子,示意他吃。乐问也吃了块,之后堂子里响起一声:“掌柜的,再做一碗牛肉面。”

      “好嘞!”

      “你现在能想起关于你媳妇儿的线索来吗?她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你们分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除了封印,她还对你做过什么,能想起来吗?”

      卫正含着面,被乐问这一堆问题吓得咬不下去了。

      乐问淡淡道:“有些东西你不去回想,就永远想不起来,当然,也可能是时机未到。”

      卫正嗯嗯地吃面,面吃光后,又把鲜美无比的汤一口气灌下去,舒服地嗳出口气。

      “我师哥说,她在一个地方受苦,等我收集完这十颗内丹,才能见到她。关节在我最后会遇到的妖怪身上,他能带我去。”

      “受苦?”

      “嗯,好像是被禁锢起来,那个地方很冷。”

      “如果她没有在等你,又或者,等你救出她来,已经忘了你,你会怎么办?”

      卫正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再说吧,进度条才十分之一,想那么多干啥。”

      乐问若有所思地点头,牛肉面汤汁鲜美,他吃得很带劲。

      “好吃吧?”

      “嗯。”

      “这没有我家乡的好吃。”

      “你们那个地方,人太多了。”

      “嗯,只有人,人口应该是这个时代的五十倍。”卫正有点唏嘘,要在他居住的城市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静一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想跳河都得防着别人抢,看过一则新闻写本来两个人都要跳河,其中一个听了另一个人的故事,就把他捞了起来。

      两人都吃完后,卫正跟着乐问上楼站在房间门前,纠结地看着乐问指给他选的两间屋:“不是说好的四间……我们还有的是钱……”

      “这家店住满了。”

      楼下传来小二的吆喝:“天字人字都还有房,哎哎哎,客官,不进来看看吗,小店保证让你宾至如归,享受在家般的温暖……哎!还送阳春面做宵夜!路过的客官都来瞧一瞧嘞~”

      卫正的嘴角抽了抽。

      乐问推门而入,旁边睡的是汤圆和沃儿,卫正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跟着乐问进了屋。

      反手关上门,他想起件事来,“汤圆不会对沃儿做什么吧?”

      “你很担心沃儿?”

      “新成员,当然要多关照。”卫正把包袱取下来堆在柜子里。

      乐问已往床上倒,随口道:“没事,汤圆只吸食男人的精气,对妖怪没兴趣。”

      卫正拧干帕子,乐问已经睡着了。他坐到床边,替他擦了擦脸和手,他的手背上也浮现出咒文,卫正记得之前还没有,轻轻放下他的手。

      卫正心事重重地出去吩咐小二再抱床被子来,同乐问楚河汉界地睡在一张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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