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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薄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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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苏仰起头笑嘻嘻地看着他,扬了扬手里的布袋,“公子若是不介意,请公子留下府上地址,改日我一定差人将钱送给公子。”以紫苏目前的经济实力,想要按照她所说的那样做确实很困难。可她的心告诉她,她还想和这俊俏的公子多说几句话。
他似是有些气恼,轻哼了一声,“你很有钱?”
“我……”她囊中羞涩,却要昂首充阔。除了母亲给她的一些金银首饰,她几乎可以算是身无分文。
嬴政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在心底冷笑一声。这个女人和其他女人别无二致,看着他生得相貌清俊就忍不住搭讪几句。嬴政最恨两件事,一件就是坊间所传他好男色,另一件便是别人看上他的好皮囊。他宁愿生得皮糙肉厚一点,壮硕一点,像常年驻守边塞的战士一样肤色健康身材威猛,也不愿像个小白脸儿一样。“我不缺这点钱。”
整个大秦都是他的,未来东方六国也都是他的。他也算是家大业大了,这点小钱自然不放在眼里。更让他心烦的是,那个女子被他说得泪凝于睫,几欲坠下,很是委屈的样子,他竟然觉得有几分愧疚。这样的祸水,还是赶快打发走了才好。
他惜字如金,好似她是一个病菌。紫苏也算明白了,那意思是:你一个姑娘家死缠烂打着我一个大男人,怎地那么不要脸。紫苏的头慢慢地垂了下来,从一开始,她的心底就不该有哪些莫须有的旖旎幻想。
那厢长安君和蒙恬找嬴政找得气喘吁吁,嬴政只身一人不知道有多危险。六国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结果了这个少年君王。说得不好听些,秦王日日都有见不到第二日朝阳的可能。长安君和蒙恬一合计,两人不如分开去找找,并约好了会和的时间和地点。
蒙恬满头大汗地走了几条街道,他的动作敏捷,加上心里着急,出身武将的他身上那股子戾气吓坏了周围的不少百姓。终于,毫无目的地乱窜了几条街道之后,他成功地见了秦王。
只是秦王被一个瘦小娇弱的女子缠着,也不知道那女子对秦王做了什么,秦王的脸色十分晦暗。
蒙恬忽然想到嬴政的洁癖,纵然是如此娇小妩媚的女子,在蒙恬的眼里也面目可憎起来。他用力拨开人群,冲上去便对着那女子狠狠地推了一掌。“你缠着我家主子做什么?”
紫苏倏然倒在地上,手中的布袋也掉落在地上,滚了几滚,茶叶和干果滚落了一地。她本能地觉得屁股墩一阵疼过一阵,接着就听见那浑身煞气的男子恶语相向。心中委屈与悲愤交加,气得涨红了一张莹白的小脸,泪珠也不堪凌|辱地连串掉落。“公子今日这样帮我,还不如不帮。给人一颗糖,再打人一巴掌,不如在人受难的时候就视而不见。”
嬴政紧抿着唇,垂头沉默不语,他居然不敢去看她那清澈得过分的眸子。
“奴家谢谢公子今日教会奴家的,奴家会谨记的。”说到最后,紫苏用起了敬语,和嬴政刻意地拉开距离。她狼狈地跪在地上,将那些沾了灰尘的茶叶、果干一粒粒拾起,装回到布袋中。
嬴政面上的淡漠随着她的动作一点点地化开,取之而来的是胸腔内燃起难以竭制的怒意。他暴怒着抢过紫苏手中的布袋,抛到几丈之外,“别捡了!”他用力将她拉起来,挟在他宽阔的怀中,转首对蒙恬道,“你再去买一袋。我在这里等你。”
情势急转直下,蒙恬是有些看不懂了。嬴政面冠如玉的面庞如此冷淡地对着他,蒙恬觉得自己心疼得连呼吸都困难了。他认识嬴政多少年了,嬴政却为一个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女子向他发火。
“还不去?”嬴政英眉微挑。
“是。”蒙恬只觉得耳畔嗡嗡作响,几近昏厥。他一边走,一边想着该如何劝诫秦王:远离女人,珍爱生命。蒙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这事迫在眉睫不能懈怠。
“我没有想给你一颗糖,再打你一巴掌。”嬴政觉得这个比喻恰当精妙,只是他却是不是存心的。他遇事喜欢冷眼旁观,难得出手相帮一次倒是弄巧成拙了。
紫苏恨恨的往他胸口上锤了一拳,带着劲风,嬴政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松开怀中人,连连退了几步才堪堪稳住脚步。嬴政倒是没有想到,她这个闺阁女子竟是如此的凶悍。“你!”
“公子,男女授受不亲。”
紫苏满眼的鄙夷,看着他就如同看着一只色|狼一般。“公子,天色已经不早了。”
“你要走?”他的声音低哑,有些失落。
“奴家该……”
嬴政嗤笑几声,“是啊。你是秦王的女人。”他的红唇扬起一抹极冷的笑,“既是后宫在册的女子,便不要随便出宫闲逛了。传出去对名声也不好。”
紫苏微微屈身,行了一个礼,心想着两位女官也等的极了,静姝或许也在找自己。或许是天色暗了,集市上渐渐变得寂静。她以为他是翩翩佳公子,可是言语之间,才知道是个生性凉薄的人。偏偏又唇红齿白,生在高门,只怕早已妻妾成群了。在他眼中,她不过是秦王的女人罢了。
两位女官早等急了,看静姝一个人回到约定的地点,更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还好,在天色全黑之前,她们终于看见失魂落魄的紫苏缓缓地走过来。
静姝当即迎了上去,“姑娘去哪里了,真是吓死静姝了。”
紫苏笑,“我在街面上看了看,想买东西,发现没带钱。”
“下次静姝和姑娘一起,给姑娘付账去。”静姝似乎明白了紫苏不高兴的缘由。
“这可是你说的。”紫苏又笑,心里想的却是怎么可以让静姝付钱呢,静姝自己都还是一个没什么钱的小丫头。
咸阳宫内,烛火泯灭。
寝殿内侍候的宫人早已不知踪影,偌大空旷的殿中只剩下了三个人。秦王、长安君、蒙恬。
这三个人的各自的姿态都很是诡异,长安君最为悠闲,拿了一壶香茗和一盏琉璃杯品着茶。嬴政负手而立,神情莫辨。蒙恬则是跪在地上,跪也就跪了,臣子跪君王本是天经地义。只是,蒙恬那跪姿很是奇怪,只因他怀中还抱着一个鼓囊囊的布袋。
“你可知你错在哪里?”嬴政善于用人,遇事严谨,若是手下的人犯错,绝不姑息,哪怕是亲如手足的好友也是如此。
蒙恬心里委屈,但还是低垂下头服了软,“臣不该过问大王私事,是臣僭越了。”
他这才真正的看清,他和嬴政当真是隔了一条天河。秦王在万人中央,他只是众臣之一。
“后宫三千佳丽,大王为何非要招惹一个市井女子?”蒙恬心中越想越不快,不一会儿又心直口快地连连质问秦王,“那等女子来历不明,又生得那般祸人,万一是敌国派来的奸细。”
“你想死?”冷光一闪,嬴政已抽出随身的佩剑,剑尖直指蒙恬咽喉。长安君忽地起身,这戏不能再看下去了。他笑容可掬地走到嬴政身边,扯扯嬴政的袖子,佯装打了一个呵欠,“王兄,臣弟困了。”嬴政本在气头上,整个人神经绷紧。被长安君这么一捣乱,有几分松懈下来,“累了便出宫回你府邸睡去。”
长安君心里一喜,像小时候那样整个人都趴到嬴政的胳膊上去,“王兄,臣弟很久没有和王兄一起睡了。”长安君看看嬴政,见他无动于衷,又继续撒娇哀求,“王兄,你就可怜可怜臣弟吧。弟弟府中那些女人可是和虎豹豺狼有得一拼的,弟弟还未满双十,不想那么早被榨干……”
秦王那板着的脸上出现了意思微不可见地抽搐,他将长剑抛在地上,“下去!”
长安君抛了个眼风给蒙恬,但愿这死木头别看看不出他的意图。还好蒙恬没有一木到底,也向他点点头后爬起身圆润地走了。刚滚到门口,却又听见嬴政让他将手中那包东西放下。蒙恬长叹一声,在就近的几案上放下,心情沉重无比的出宫了。
长安君和秦王真是许久没有抵足而眠了,长安君脱了外衫就欢呼着往秦王的龙榻上奔去。王兄的床宽大暖和又柔软,玄、赤两色交织的帐子既有帝王霸气又旖旎香|艳。床榻中燃了龙诞香,馥郁得让人如坠云雾之中。
长安君想着,若是能带上府中他最宠的那两个爱姬,来王兄这龙榻上翻|云覆|雨上一番,死也值了。长安君真是想把这个想法告诉嬴政,让嬴政考虑考虑让他独霸这龙床一晚。不过,嬴政若是知道了他这不知死活的心思,一定永远不会让他上这张床了。
嬴政看到长安君臭不要脸的整个人滚乱了他的床,洁癖的他皱起了眉,“嬴成蛟,起来!先洗了再睡。”
嬴成蛟满脑子的旖旎思想,被嬴政打断,心中十分的不爽,可是就是不答应嬴政。他一沾这床榻便不再想起身了。
嬴政冷笑地看着嬴成蛟装作熟睡的嬴成蛟,唤来赵高,“你去找几个宫人,把长安君伺候着洗了。还有……”他沉思了一会儿,耳根微红,“赵高,你将案上那茶给寡人泡上一杯。”
茶到唇边,水汽氤氲,秦王的神色怅然若失。他让蒙恬去买了茶,却没有送到她的手上。嬴政轻轻啜了一口,味道比他想的还要古怪。又酸又甜,茶味寡淡,他的牙像是被针扎了一样,难过得打紧。大声唤来赵高,嬴政指了指那杯茶,“酸得本人牙疼。自己下去领板子。”
赵高连忙跪在地上,重重磕了几磕,“小人知错,小人这就去。”
嬴政只是有些无名的火气无法纾解,找着别人撒火罢了。或是,一想起那个女人他心头就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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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苏这几日的生活很是单调无聊,但也算是充实。白日里她只需要跟着四位教习学技艺,回到咸阳宫后赵姬偶尔会召她一同去用膳。四门课中,她的琴艺进展是最快的,她自小就跟着爹爹学琴,颇有根基。
最令她难为情的就是殷姬的那一门课了,她一个尚未出阁姑娘,却要学习那方面诸多的技巧。殷姬给她那本子她也只是随意翻了几页,实在看不下去便丢到一边了。
只是近日来赵姬催得越发的紧,就差没有亲自驾临她平日学习的小宅院了。直到静姝无意间提到赵姬不日就要回雍都的蕲年宫,紫苏当即明白了,赵姬这是想让她早点出师,一举俘获秦王心。
赵姬呀赵姬,紫苏在心底哀叹。即便秦王有可能不是秦国王室的血脉,但总是赵姬生的不会错。赵姬为何要如此对待秦王?紫苏真真是想不通了。那嫪毐又粗俗又色|欲|熏心,只怕那赵姬眼神不大好,才看上了那嫪毐。色令智昏,赵姬又伙同那粗俗鄙陋的市井流氓来图谋自己儿子的天下。
史书上都说秦王残暴扭曲的性格有大半是赵姬所造成的,紫苏不由开始同情秦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