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即墨凉

3、刨个坑

　　自那以后，眉江影消停了很多，就是还不搭理君以轻。眉江影的零用钱被扣了，君以轻每天都会把自己的零用钱给眉江影一半，眉江影第一天收到的时候有点犹豫，想了一想就大方的收下了。眉江影用这些零花钱买了新的彩笔，本来想再次对君以轻下手的，临到头却犹豫了。
　　眉江影不屑的放过了君以轻的书本。
　　君以轻松口气，她的书本上都是眉江影画的看不懂的图案。对时夏节倒是好交代，但是老师看到可就很不高兴了。好在君以轻平时都很懂事也很听话，成绩也很好，老师没有太过追究。
　　不过就算这样，眉江影在家也不说话，也不露面，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时夏节问君以轻，眉江影在学校也这样吗？
　　君以轻想了一下，摇头。她没说眉江影在学校里就是个喜鹊，叽叽喳喳疯闹不停的，跟家里的眉江影就是天地之差。
　　其实君以轻想不明白为什么眉江影那么排斥她们。她觉得眉叔叔很好，家里有了这样的人，什么难关都能过去。像是有人给支撑出一片天了，她不用再小心翼翼的跟她妈妈提爸爸的事，而且妈妈真的笑容也多了。
　　当然了，君以轻没办法去了解眉江影的心境，眉江影更不可能去理解君以轻的处境。
　　平平淡淡的过下去也就算了，眉江影除了犟不说话也没别的了，时夏节也不计较太多，毕竟是个孩子。
　　期末考试的时候，眉江影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好不坏。时夏节觉得她成绩没有下降已经很好了，但是君以轻考了全班第一，全校第二。这可让眉长胜很高兴，出差回来的时候特意给君以轻带回来一套新衣服，一个洋娃娃，一套新的笔本……林林总总的对孩子来说那就是很多的东西了。
　　眉江影偷偷的躲在墙后面看，君以轻真的很高兴，她看到眉江影就把东西分给她一些，眉江影哼一声，然后就回屋了。
　　眉长胜的脸拉下来，好心情一扫殆尽。时夏节埋怨他说：“早就跟你说也给小影带点东西回来的。”
　　“成绩差成那样也好意思接受礼物。”眉长胜说。
　　时夏节不再说什么，晚上挑了一些东西放到了眉江影的房间里，又写了一张字条：爸爸也给小影买了。但是因为你的成绩不好，不能当着大家的面给你。你以后好好学习，考出好成绩，爸爸会给你更多的礼物。
　　眉江影很高兴，从早晨她肯主动吃早饭的举动就知道了。说实在的眉长胜很长时间没见到自己女儿的笑脸了，不自主的摸摸她的头。
　　时夏节看着也松口气，这样的家庭才是她想看到的。每天都处在紧张状态，真是有些受不住。
　　只不过眉江影对君以轻还是那种态度。

　　暑假的时候，眉长胜和时夏节聊天的时候，无意当中把这件事给说出来了。眉江影就不小心听到了，眉江影回到房间里把那些东西全部扔到垃圾桶里。后来想想不对，又拿出来。眉江影还是舍不得，但是这口气她要出。

　　眉江影的态度又变得又臭又硬，其中原因时夏节都莫名其妙，更别说粗心的眉长胜。他只觉得他女儿翻脸比翻书还快。其实他们不是直接受害人，最直接的受害人是君以轻。
　　暑假来到，眉江影每天都糊弄几篇作业然后就跑出去玩了。君以轻虽然学习很好，但是看到大院子里的孩子疯跑，她也想去。
　　时夏节本来是想给两个孩子报个什么兴趣班，让她们学点东西的。以前时夏节是自己带着孩子过日子，生活过的挺苦的，所以也没有闲钱让君以轻去什么兴趣班。现在的条件好了一些，想着怎么都不能让孩子亏在这方面。但看了眉江影的态度，估计她是不会去的。眉长胜说，她不去就不去吧，别管他，问问轻轻。
　　然后君以轻就去兴趣班了。时夏节给她报的是美术班，君以轻第一天去，坐在角落里。其实她对这些完全没兴趣，她只是听话而已。
　　君以轻在架好画架，就拿出书来看。是一些小说的书，眉长胜给她的钱她都攒起来买小说了。老师来的时候她就藏好书，其实这些小说她轻易不敢在家里看，有的时候都是偷摸的在被窝里看的。
　　君以轻上课的地方是一个类似仓库的地方，被改成教室了，夏天很闷热，三台电风扇转来转去，不过是把热风从一方吹往另一方。
　　卷门的内侧装上了四扇拉门，君以轻坐的就是靠近门的地方。老师开始说线条，君以轻不是很感兴趣，又把书拿出来看。门似乎被人动了，君以轻躲在画架后面，偷偷看到外面有一个人在偷听，然后悄悄的拉开一点缝隙，看到的竟然是眉江影。
　　外面的眉江影也是愣住了。
　　只在那天看到了眉江影，之后就没有再看到了。君以轻只知道从那天之后眉江影一个字都不跟她说了，眉江影好像真的恼了似的。
　　眉江影当然生气，她想去的美术班都不敢跟她爸爸说，结果君以轻却去了。眉江影觉得她还是没人爱……好啊，那就拿君以轻出气好了。
　　以前的小打小闹，时夏节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些小别扭等眉江影长大她自己就知道改正了。
　　只是还没等眉江影长大，她就犯了个大错误。
　　眉江影为了报复君以轻，在好多天没有说话的情况下，竟然主动跟她说话了。她说：“我们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吧。我和少红军两个不太敢去，你陪我们去吧。”
　　君以轻为难的说：“可是，我得去上课。”
　　眉江影脸色一拉，说：“不去算了。我爸真是惯着你。”
　　君以轻一听，说：“那……那好吧。不过，你可别跟我妈说。”
　　眉江影宠她笑了一笑。放心，对谁都不会说的。
　　君以轻跟着眉江影和少红军走了好远好远。那个时候没有什么公交车，最了不起就是有出租车和三轮出租车，但是对于君以轻那都是要花“好多钱”才能坐的，她从来没有花钱坐过。所以君以轻觉得他们是穿越了一个城市那么远的距离。
　　君以轻刚开始还记着路，后来走着都忘记了。
　　他们三个来到一个废弃的工厂，据说这厂子荒废了很久了，地皮现在被买下来，也因为地角太过偏僻而荒废着。于是关于这个工厂的各种灵异故事就经久不衰了。君以轻有点害怕，而且这个时候也差不多三点多了，他们也该回去了吧。
　　“小影，我们该回家了吧。”
　　眉江影和少红军一对眼，偷笑一下，然后说：“我上次来在这里丢了点东西，找到了我们就走。”
　　“哦。好吧。”君以轻信以为真，然后低头找，说：“是什么东西呢？”
　　“是我的一个发夹，我可喜欢的了。我和少红军去那边看看啊。”眉江影和少红军边说边走出工厂，出去了之后就狂跑，好像后面有狼在追似的。
　　眉江影和少红军一口气跑了很长一段路，少红军喘着说：“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眉江影切了一声，说：“什么好不好的，她又不是不知道回家的路。”
　　少红军说：“这倒是。”
　　然后眉江影和少红军就走了。
　　君以轻在空旷的厂房里找了好长时间，光线越来越暗，她也渐渐的看不清了，才想到眉江影和少红军还没回来，她出去找：“妹妹……小影！少红军！”
　　周围没有人回应，只有回荡了她的声音。君以轻心里害怕，天很快就黑下来了，她独自在这个地方，要从哪里回家呢？
　　“小影？小影你在不在？”
　　回答她的还是自己的回声。
　　君以轻很害怕，吓的站在原地，头也不敢回。脑子里想到的都是以前听到的鬼故事。

　　眉长胜和时夏节很着急，这都过了饭点了，俩孩子怎么还不回来？
　　不一会儿，少红军的母亲急吼吼的来敲门，眉长胜开门让她进来，她站在门槛上说：“你家小影和君以轻回来了吗？”
　　“还没有，我们也着急要找她们。”
　　“刚才那谁说在路上看到他们三个了，往空厂那边去了。”
　　眉长胜和时夏节一听也急了，说：“走，现在就去找他们去。”
　　三个人刚走出楼，就看到眉江影和少红军边说边笑的跑回来。时夏节一看没有君以轻，急道：“轻轻呢？她不是跟你们一起的吗？”
　　少红军看着眉江影，眉江影撅着嘴，想着该说实话还是谎话。少红军的妈看情况不对，就拉着少红军走了。
　　少红军回头看看眉江影，也说不了什么话。
　　眉江影说：“她在空厂那边了。”
　　眉长胜和时夏节担心君以轻，急匆匆的打车去了，眉江影独自回家。忍不住肚饿，眉江影把餐桌上的菜吃了一些，然后回到自己房间里。

　　那天她在家里等了三个多小时，眉长胜和时夏节才带着君以轻回来。眉江影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君以轻是被眉长胜背回家的，眉江影看到的时候就很嫉妒，嘭的把门关上上锁。
　　眉长胜和时夏节安慰君以轻很长时间之后，时夏节要陪着君以轻，眉长胜气不打一处来，用力的踹眉江影的房门。眉长胜也没有跟眉江影废话，直接把门踹开了。门框都被撞碎了，眉江影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眉长胜按在地上狠狠的揍了一顿，这次眉长胜一点也没有留情，下手狠得眉江影一下自己就嚎出声了。
　　君以轻在房间抓着时夏节的衣服，还在惊慌之中，突然听到了眉江影的叫声，这才回过神了。
　　“妈。”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时夏节问。
　　“小影怎么了？叔叔在打她吗？”君以轻问。
　　时夏节摸着她有点惨白的脸，说：“她做错事了。”
　　“妈，让叔叔别打小影了吧。”
　　时夏节想了想，说：“好。”
　　时夏节推开门，看到眉江影已经躲到角落里去了。说：“行了行了。轻轻还得休息呢。”
　　眉长胜这才收手了，打完了也不管眉江影，去厨房抽烟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教这个孩子了，他不想眉江影以后像她妈妈一样，只想着自己不顾及家里，每天就知道作。
　　时夏节自己的心情也很复杂，她是很想当好这个后妈的。她本身是妈妈也是孩子，当然能体会没有妈妈的心情，但是她没有料到会有这么难，尤其是这次的事情发生了，她也心冷了大半。一个孩子排斥她没有关系，但是对她的女儿做出这样的事，即便不是有心的也让太不知轻重了。
　　在这个问题上，时夏节没办法原谅。

　　眉江影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她只知道自己又挨打了，这次是真的打的她再也不敢接近君以轻，更不敢靠近眉长胜了。尤其是那双手，变成拳头后，那种力量是她无法反抗和承受的。后来有一次眉长胜无意的想摸摸她的头，眉江影立马退缩了好几步，也不敢看他。
　　眉长胜当时很伤心。一点点的眉江影对年长的男人都有恐惧，也就跟少红军这样的小男生还好点，可是长相凶一点的，眉江影都不敢接近。在她心里，男人代表的就是暴力。
　　而对君以轻来说，眉长胜是可靠的长辈，如果不是对自己的爸爸还有印象，她可能就直接叫眉长胜爸爸了。当她遇到危险的时候，是眉长胜出手暴打坏人，把她背回家的。
　　她那个时候才知道为什么妈妈有了叔叔，就像有了天一样，每天的笑意都多了好多。她决定为了眉长胜也要跟眉江影搞好关系，让眉长胜不操心。
　　然而她却没有这个机会了，眉江影看到她都会退后好几步，看自己的眼神不是像以前那样带着嘲讽和憎恨，而是一种说不清楚的疏离。

　　君以轻的美术班没有去几天无疾而终了，她写完作业就看看电视，然后到楼下去转一转，慢慢的跟楼下的孩子混的也不错，反而眉江影每天都在家里。她不是不想下去玩，而是身上的淤青，正是夏天，身上的伤痕太多，遮不住。
　　眉长胜说：“吃饭了。”
　　眉江影像个受惊的小鸟一样，缩到墙壁那里站着，眼神里不仅仅有恐惧还有看陌生人一样的意思，眉长胜看着很烦心，说：“你喜欢这个家就滚！每天拿出这个样子给谁看？我养你还得看你的脸色吗？爱吃不吃！”
　　眉江影更害怕，她也不敢哭，上次因为疼哭出来结果被打的更狠。她门也不敢关了，眉长胜吓唬她说要敢关门就打她。眉江影坐在书桌前写写画画。
　　她听见时夏节问眉长胜，她怎么没出来。眉长胜说：“别惯着她，等她饿了她就出来了。”
　　眉江影一直到他们睡觉了也没有出屋子吃东西。
　　时夏节半夜起来，看到她还没有睡觉，就问她：“小影，怎么还不睡觉？”
　　眉江影吓得，椅子都倒了。她看着时夏节，也不敢去扶。时夏节看她的眼睛，那眼神绝不是她这个年龄该有的，冷漠疏离又有恐惧。像是看到了一个坏人一样。
　　时夏节叹口气说：“早点睡吧。”

　　眉江影对家人的恐惧在上了初中之后见见的消失了不少，但是对待家人还是跟陌生人一样，偶尔坐在一起吃饭，眉江影都是选择剧里他们最远的地方坐下吃。然后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眉江影之前小除了嫉妒之余也没有别的想法，而等她长大了一些，除了嫉妒还体会出别的，那就是——多余。
　　对，自己就是个多余的，可有可无的。
　　正值叛逆期的她跟别家的孩子表现的不大一样，那就是她也把自己弄成透明的，尽量不在他们眼前出现，也不去任何亲戚家里。
　　她不跟家里人主动说话，就算是眉长胜他们主动跟她说话，她也就点个头什么的。眉长胜对此很无奈，又没办法。时夏节也不愿意多管了，也就君以轻没事总找眉江影说话，可是眉江影那眼神却是没变，一副警戒的样子。
　　后来眉江影也渐渐的晚回家，错过他们吃饭看电视的时间，才回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