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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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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二还没跑出多远,忽听身后马蹄声疾,刚有不详的预感,腰腹一紧,就被流熙捞上了马背。幸好自己抱得紧,手中匣子没跌落在地。
真特么见鬼了!少谷主顿时恼怒之极!
扭头一看,一旁的内侍守卫果然又都对这王八蛋的行径视而不见了。真是没王法了!风二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在这回流熙把他扶坐在身前,右臂环抱扣紧腰,左手抖缰催马奔了出去。天已经很晚了,长街上没有什么人,骏马飞奔,风驰电掣一般,迎面的风吹得他喘不过气来,耳畔是侯爷深情的劝慰:“小风风,一会儿见到你的随从,就吩咐他们回药王谷去吧,你留下来跟着侯爷,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要什么有什么,侯爷我会对你很好的!”
风二心道你都穷得快没铺盖了,还想让我跟着你,老子才不干!口中胡乱道:“侯爷,小人是有妻妾的人。”
“无妨,我准你休妻弃妾。”侯爷好整似瑕。
风二被他一路山大王抢亲似的说辞念叨得没脾气,心念一转,忽然理直气壮起来:“侯爷,不瞒您说,小人家中有一妻四妾,个个都是山盟海誓,生死相随!这次也都跟着小人来京城了!”
流熙显然不信,哼笑:“那侯爷我倒要见识见识!”
他轻车熟路到了一间挂着“天福楼”招牌的客店前,扣住风二腕脉,打横抱起他跳下马,略一询问,大步流星上了楼,一脚踢开了天字号的屋门,正见到南思英等五人齐刷刷一起望向他俩,满脸惊诧。
风二也没想明白怎么流熙就轻易找到了他们的住处。
薛生白见到风二情状,立即戒备地站起身。刚要开口,少谷主那边已得了自由,翻身从流熙怀里跌落,一个打滚爬起来,狐狸毛大氅都滑落到了地上,手中匣子也翻了个儿,十几只沉甸甸的金元宝滚了一地。
这下众人都站了起来,南思英闪身上前护住风二,薛生白捡起大氅,见上面沾满了尘灰,毛色都杂乱灰暗了,眉头微凝,回身递给沈六翼,自己脱下外袍给少谷主披在了身上。苏莞看看冷小飞受伤的脚,自觉过来一只只捡起元宝,装回匣子里,放到桌上。
侯爷啧了一声,挨个看了看眼前环肥燕瘦的诸人,慢慢露出一副痞子般的无赖神情来:“风神医,您的妻妾呢?不会就是这几位吧?”
他本是句玩笑话,没想风二掸了掸衣上的尘土,认真点头:“侯爷,不怕您笑话,这几个正是小人的妻妾。”
他指了指身旁的薛生白:“这是大老婆,”随即划了个圈儿依次指向南思英、沈六翼、冷小飞,“二老婆、三老婆、四老婆……”手指点到了苏莞,一愣,脱口道,“你怎么还没走?”见苏莞嘴一撇,忙道,“这是小老婆!最不省心的一个!”
苏莞顺势将头也扭开,憋屈得只想骂人!
再看流熙侯爷,原本硬朗的脸上像开了染坊一样精彩,嘴唇哆嗦了几下,咬牙开口道:“本侯说过,准你休妻去妾……”
“不要啊相公!”苏莞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掀翻了刚装好的元宝匣子,“再说了,凭什么冷小飞都要排在我前头!”
冷小飞被他引得悲从中来,不由落下泪来:“苏哥,我……我让给你。”
余下三人见状,都纷纷以袖掩面,笑得肩膀都在抽搐。苏莞看了更是气恼,刚撸起袖子要打人,就被风二踹了一脚,低吼:“你走吧,少谷主休了你了!正好让那位小侯爷来顶替你做小老婆。”
流熙侯爷听到,眉头挑起,迈步就要朝风二过来。
苏莞挥袖旋身挡在他身前,抽哒哒揪住风二衣袖,哭道:“我不走!薛生白,你们都耍赖!我今儿不活了!”
薛生白见乱得没法子,正巧小二磕头打盹端了糕点进来,便道:“都消停消停,吃点夜点吧,侯爷是客,不要失了礼数。”
苏莞怒道:“我不吃,你们先说清楚!”
风二也怒了:“不吃拉倒,饿死了还能省点银子!”
几人正闹着,房门突然被大力推开,流熙的随侍跌跌撞撞跑进来,口不择言:“主子,贵妃……贵妃薨了!”
“胡说!”流熙手中马鞭直直甩了出去,将随侍抽得一个趔趄。他离开锦华宫不足半个时辰,何况皇上方才还去探望贵妃,这消息绝无可能!
随侍扑跪在地,颤着声哭道:“奴才不敢妄言!是皇上金口玉言……是皇上……”
流熙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猛转身向外急奔,出了门,回头朝房中发狠吼道:“风二,你给我等着!”
风二也有些发懵,愣愣望着他的背影跃上马背,挥鞭狂奔而去,回过头喃喃道:“贵妃……薨了?”
他看向薛生白,却突然发现他的脸色已然和身上的衣服一样白了,吓了一跳,忙上前搭住他的腕脉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稍一检视,发现只是一时急火攻心,并没什么大碍,这才放下了心。心道他是为了自己的安危受的惊,很是愧疚,扶着他坐下,将身上的袍子扯下给他裹上,又倒了杯水递过去。
薛生白抖着手接过,喝了一口,勉强笑了笑道:“方才心口忽然有些不适,这会儿好得多了,烦劳少谷主挂怀。”
风二摇摇头,顺势在他身旁坐下,犹自不信:“贵妃就这么薨了?”
苏莞早收好元宝,坐到桌旁咔哧咔哧吃上了点心,这时含糊道:“这种事情,谁都不会胡说的。”
风二垂下头:“要是我师父来,必然不会这样。”
他轻轻揉了揉脸,透着寒意的指环在脸上轻轻擦过,忽然间觉着心灰意冷,自己竟是眼看着师父的故旧友人病重逝去都没有办法救治……
这时,沈六翼走近,将一件黑灰色的水貂袍子给他轻轻披上。刚要离开,风二忽地握住他的手,低声问:“六翼,你是不是很想回沈家?”
沈六翼弯起狭长的眼眸凝视他半晌,缓缓摇头:“不想。我给少谷主缝制的袍子还得小半个月才能好,回去了做好的衣服给谁穿?”
“没错,”苏莞接口道,“六翼哥的针线活儿天下无双,少谷主,看!就我身上这件,给个龙椅都不换!”他说着起身抖着锦袍转了个圈,活脱脱一只张开尾巴求欢的花孔雀。
冷小飞先咯咯笑起来,众人也都忍俊不禁。风二心情稍稍好转,拍了拍沈六翼的手臂,招呼大伙儿都过来吃点心。
此时天已经深了,薛生白推托身体不适,先回房休息,余人便也都跟着回去。苏莞走了两步又回来,摇头道:“小白也能生病,倒真是稀奇啊。”
少谷主嗯一声,将桌上的元宝推给他:“皇帝赏的金子,收着吧。”又摸了摸手上沁凉的指环,深深叹了口气。
苏莞拨拉着金闪闪的元宝,见他仍是郁郁寡欢,体贴道:“人各有命,贵妃的事不怪谁。少谷主如果想回药王谷,咱们明日便起程吧。”
风二确实有心想回去,但想到当初出来时是许给大伙儿来京城玩耍的,就这么回头,太过仓促,再者,贵妃要交给师父的锦盒被皇帝搜去,风三清留给自己的锦囊也被人盗去,终究都是未了的心事。他还奢想着,宫中贵妃发丧,不知道他们平民百姓能不能前往祭奠。
苏小公子却猜不到他的心事,眼珠转了转,拍手笑道:“有了,明儿咱们一起去京城最好玩的地方散散心,少谷主必然喜欢!”
“哪里?”
“红袖招!”苏莞神秘兮兮地笑。
窗外忽然有人嘎声道:“只怕你们明天没有命去红袖招了。”话音未落,一片飞蝗石破窗而入,笃地一声,钉在了两人面前的桌子上,油灯应声而灭。随即窗扇咔嚓震裂,一道黑衣身影翻了进来,手中寒光一闪,直奔风二刺来。
苏莞反应极快,伸手拉起风二险险闪过。两人都赤手空拳,对方却利刃翻飞,招招狠辣。苏莞轻功不弱,闪展腾挪,尚能勉强支撑,反倒是风二,早已险象环生。
功夫稀松的少谷主今时不同往日,一不拔脚逃命,二不出声呼救,竟是转了性子一般奋勇上前。
苏莞一边咬牙苦斗,一边还要拼力护着他,眼看着锋锐的刀子数次险中风二的要害,惊惧万分,忙高声呼叫南思英等人,听到门外脚步声急,手腕微抖,自袖中滑出一块金色的腰牌,在黑衣人面前一展,低喝声“退”。
那人刚怔了一下,房门便被撞开,薛生白几人飞身而入,各持兵刃,将风二和苏莞护住。黑衣人看了苏莞一眼,便翻身跃出窗外,很快隐入暗夜之中。
南思英要去追,被薛生白拦住:“贼人功夫不弱,夜黑,小心埋伏。先护着少谷主要紧。”话没说完,就听少谷主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痛呼不止。
薛生白吓一跳,忙过去扶住了他的肩头,急声问:“怎么样,伤在哪里?”
这时沈六翼借着月光点上灯,众人一看少谷主的模样,都哭笑不得。少年玉白的脸上粘了几块泥尘,水貂裘袍被踩在了脚底,手臂上染红了一片,浅色的夹衣上血痕点点,正苦着脸捂着手臂直叫疼。
薛生白心头一紧,忙轻轻拿开他的手查看伤处,见小臂上一道浅浅的伤痕,是锋刃的划伤,血流了几滴,已经止住了,并不算什么,再看看也并无其他伤处,便不做声,轻轻挽起他衣袖,藕荷般白嫩的手臂上露出两寸来长的刀口。薛生白下意识避开视线。
那边苏莞受的两处也是轻伤,一在肩头,一在上臂,都无大碍。
南思英拿来药箱,低声嘟哝:“天子脚下,贼人也太胆大包天了。”
“财帛动人心,”少谷主一边哎哟哟叫着疼,一边指着桌上散乱的元宝,“都是苏莞随地乱扔东西!”
苏小公子的伤口比风二深,南思英手重,抹药时一下戳进刀口里,正疼得咬牙,实在没力气跳起来辩驳,只能认了少谷主扣下的帽子。
薛生白给风二上药包扎好,摇头道:“不像是普通的贼人。”
苏莞眸子微微眯起,赞道:“还是小白聪明,这都能猜到。”
薛生白皱眉:“你知道是什么人?”
苏莞推开给他包扎的南思英,将那块金色的腰牌扔在了桌上:“贼人落下的。”
薛生白拿起仔细查看,见上头刻着“昭阳府”字样,深吸口气:“原来是太子府的人。”思量片刻,淡淡道,“贵妃刚刚故去,竟已等不及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