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圆缺》平心莲衣

25、那个人好像狗

　　最后，雏菊花束没有孤孤单单，燕三摘下扁圆的帽子，放低那只家中偷出的玫瑰。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红星并不孤独。为何说偷出？杨柳心自以为是的监管实是令他欲哭无泪。

　　有危才有机，既然亡灵召不得，不若蛰伏。陈公断了他的后路，无人识得他的身份，他也不得向任何人透露。有时他默默地立着，头脑中席卷过风暴。他质问自己老田去了他是不是该悲恸，然而他却没有任何的表现，他又怎能表现。眼睁睁望着鲜活的生命从他的指尖溜走，这种背负，少年时不曾设想。和平，为了长久的和平。燕三对自己说，封闭所有的感官吧，不要把自己当做人，当做冰冷无心的锋刃。

　　思之如狂，念念不忘。说回童远，他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人，想要每时每刻有意思。密斯特怀特尽心尽力地教，奈何少爷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赢得美人心。来了几次，童远耐心匮乏，他连握笔姿势也学不来，则问洋秘书可有何速成之法。听差看不过眼，一番耳语，密斯特怀特脱口说道：“我替您画。”

　　此路不通，则换条路走。择天朗气清日子，童大少落地走路了。寻常病人般，练习着走动。童家的少爷十三四岁便给推入交际场，落落大方的洋派小姐他是不复感冒。简单穿着蓝白竖条的病服，怎的也比招摇露着脖颈与藕臂好看些。

　　给女病人迷了眼，童远智商泥石流下滑。拐杖也不要，听差也不要，为了给心上人一个好印象。至于受伤的腿，踝和膝医生叮嘱必须要制动，他也不管不顾，不听不理，棉布覆上石膏包扎牢固，以健腿带动身子向前。

　　程素雅，那个惊鸿一瞥给童远少爷摆在心尖尖上的可人儿，自然是注意到这位逞强的病患。她歪着头，脖颈的线条柔美，似乎倦极将身子的重心倚在腰背。没人上前去责怪她，仿佛她生来该如此随性。对待美人，大众总是一样的宽容。换是旁人坐没坐相，冷眼的群众定是心底暗啐道“呸，不知羞”。

　　苦了百里和千里，给少爷抓来通宵麻将，没有床铺睡椅子。童家的仆役那待遇也是极好的，未成婚的男子可攒下一笔充裕的老婆本。他俩豌豆公主似的，散架了也得强撑着支援少爷的追女计划。

　　小花园，童可傻站着看顾她的病人。她看到大家都在努力地存活下去，为了摆脱病痛，叔叔伯伯太极五禽打得泰然洒脱，老太太也吃力地抡起胳膊抖擞抖擞身子，小朋友同老人家坐在长椅的两端，说说笑笑。她陡然觉得没有手机的世界如此美好，大家如此百无聊赖，不得不去关注现实的人。原先世界的时候，从白天到黑夜，只有手机陪伴她。应该这样说，她将自己封闭了，没有心情去理会别人，既然手机足够吸引。

　　她曾经有些怕医院，毕竟医院收治病人，所以这是个给疾病笼罩的地方。然而短暂的适应后，她却觉得这里有比外面更强的生命力。人们不再为钱财名利来来去去，他们终于意识到健康的重要性，把有限的精力投注给自身。

　　人们畏惧死亡，又不能完全做到健康。忙碌困窘者以谋生为名。诶呀，饮秋风管饱？牺牲一丢丢和饿死选哪边。

　　人活一世，糊里糊涂地来去有什么意思呢？她都没有改变原先世界的一点点。她没得选。可能她存在过的所有意义，即给她的阿妈寡淡的生命一丝丝慰藉。

　　肩膀猛地多出半副身子的重量，怎样飘渺的遐思也给拽回躯壳。童可眨巴眨巴眼睛，朝阳群众式的老阿姨郑重其事地附她耳边：“护士姑娘，这事你一定得管管。”阿姨您也太神出鬼没，太不见外了（懵）。

　　朝阳阿姨的下颌灵活往右上一扬，童可总担心出现什么画外音，例如骨骼嘎哒作响。她一向傻里傻气没啥主见，阿姨让她望哪她下意识看过去，的的确确看到一些可疑。

　　两个大男人夹心饼干似的包围住一个老人家，那殷勤与推荐保健品有一拼。

　　“你也看到啦，老王来了这么久我只见过他外孙来探他。今朝却有两个小伙子同他拉拉扯扯，模样也很奇怪。该是那种专门针对孤苦伶仃老人的骗子。护士姑娘，请你务必管管。”阿姨说到激动处，捏肩的力道也大出几分。

　　童可不惯与人保持这么近的距离，陌生人的安全距离一米起，故她不动声色，反抓住阿姨的手，大幅而略有节制地上下摇晃道：“您放心，医院是公众地方，我们会绝对保证病人的安全。现在我就要去制裁他们!”

　　说罢雄赳赳气昂昂地头也不回地冲向游廊，离得越近视野越宽阔，她看见一个人。如果她有蓝票的话，她会语笑嫣然，明目张胆：“那个人好像狗哦(≧▽≦)~~”还是那种跛足的，毛色脏兮兮，眼神湿漉漉，十分需要关爱的，被遗弃的狗狗。

　　这个人她识得的，分明巡房时一副狂拽酷炫霸道总裁模样。精分咩？

作者有话说

　　半年不更，仅希望今后有空更。会更忙吧可能。
记者：童护士，你是不是歧视老人？
童可：欸，为什么这么问。老去后我也会找个伴跳广场舞啊!
记者：一位神秘人向我们爆料你对老人家的护理极端粗暴，对此你有什么想解释的？
童可：（懵）完全没有这种事。我还是个新人，说我不作为也比行为粗暴靠谱。清者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