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成双》君**叶

32、乡试（上）

　　乡试是明、清时在各省省城和京城举行的科举考试。
　　照例每三年举行一次，由皇帝钦命正副主考官主持，凡获秀才身份的府、州、县学生员、监生、贡生均可参加。考试通常安排在八月举行，因此叫“秋试”。按四书五经、策问和诗赋分三场进行考试，每场考三天。

　　也就是说，一次完整的乡试需要考九天，这漫长而迅速的九天，将会奠定所有参考的读书人的命运。很多体质不好的书生甚至都撑不过这重压之下，既考验身体又考验心灵的九天。

　　人家可以拼爹拼妈，但寒门子弟们，只有这一条路可以实现自己的抱负。科举每三年才举行一次，最后能出人头地的不过寥寥，所以竞争之激烈并不比未来的高考简单多少。每次乡试，都有一部分考生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能安全出来的，大多也双腿发软，像是去鬼门关走了一趟。

　　乡试年的八月初九日为第一场。
　　初八这一天早上，外帘官放了几声礼炮，也算对外宣布考试开始，请行人自觉远离静音的意思。然后点名入场，应考者自己携带衣物、考篮，点名搜身后按编好的位置进入各自的号房。
　　考院按照千字文的顺序给每个小考场命了名，“天地玄皇宇宙洪荒……秋收冬藏”。
　　考生在考场中的座位号写在“浮票”上，比如“收字五号”。就是先找到“收”字考场，再找五号。
　　考舍和童试时见到的大同小异，沈文心很快适应了，找到自己的房间，坐了下来。

　　等到考生进场完毕，外帘官放炮封门，考生归号，号官来封号锁门。这时，所有的考舍就算全封闭了，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考生答题，所以——如果你成功地带入了小抄，就能尽情地抄了。当然，灵活多变的考题是不会这么容易让你小抄成功的。
　　参加考试的学子答卷和食宿都在号内，不得随意出入，所以各号房专设了简易厕所。一条号筒内，总有一两间空房，便是留出来的公共厕所。
　　因此靠近这一厕所的号房被称之为“臭号”，最不受考生欢迎。

　　沈文心到还好，并不在“厕所”附近，但这大热天的，号房通风不便，这么多人挤在一起，还是很闷热的，让他有些心烦。
　　沈文深呼了几下，从竹篮里拿出午饭，准备用餐。

　　是的，你没听错，就是用餐！初九子时，就是凌晨零点的时候，考试才真正开始，然后持续大约三十个小时，到初十黄昏交卷后，才可以提着考篮出考场，回家休息一晚。
　　现在因为他们参加第一场考试，需要提早进场，所以此时不过中午，他们还要在考舍里坐上十二个小时，才能等到考试开始。
　　这么长时间也真是太无聊了，书被没收了复习不了，也不能随意走动，他们只能隔着墙聊上那么几句，有些人干脆吃饱了就睡，等子时发下考卷后再精力满满地奋笔疾书。

　　沈文心带的午餐是降暑的绿豆粥，午餐是杜家的厨子准备的，杜家并没有亏待文心和吴朗，给他们准备的伙食和杜玉是一个标准。
　　喝了清凉的绿豆粥后，沈文心平静了许多，小睡了一会养足精力，便用毛笔蘸着清水，在桌上练习书写，再回忆了一下猜题，整理思路。

　　三十个小时，考试时间很充足，所以沈文心并不想像一些考生一样，熬夜用足三十个小时。和平时一样，约莫晚上九点的时候，沈文心就睡下了，等他睡饱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初九的早上六点了。太阳升起，光线正好。

　　沈文心打了水洗了把脸，然后整理了一下已经被发到桌子上的考卷。
　　题目其实不算多，《四书》义三道，每道二百字以上，这是必答题；《诗》、《易》、《书》、《春秋》、《礼记》，五经中选择一经作为本经，完成经义四道，每道三百字以上。
　　总共需完成七篇文章，至少一千八百字。这是考察应试者对儒家四书五经的理解水平与写作能力，这也是整个乡试的重点。

　　乡试的排名是根据三场考试成绩来的，如果在第一场中未能考好，那么基本不可能在第二场、第三场中扳回名次而被录取。
　　一千八百字对于沈文心来说实在不算什么，要知道高考要求中，八百字的作文顶多只能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来写。
　　也不知道为什么将来考试的内容越变越多，时间却越来越短了。

　　既然时间来得及，那么每道题就应该好好思考了。书写卷面也很重要，因为墨水不能修改，所以其实考生的大多数时间都是用来揉答卷，再重新写。
　　沈文心草草吃了些早点，然后认真答起了题。到中午的时候，他已经写好了《四书》的三道题。剩下的四道题也写好草稿了，下午只要修改一下再抄写上去就好了。

　　沈文心小心地把卷子收到一边，晾干墨迹，桌上则空出来吃午餐。一边吃一边思考。吃过饭他到是没有午睡了，没手机没闹钟，万一睡过头可不好了。
　　五经任选一经答题，他选的是《春秋》。四题给出的都是春秋中的事例，然后要求给出评价。沈文心选这个是因为他对历史分析题比较有把握，而且历史题是比较活的题目，可以更多得表达自己的见解。

　　当天傍晚太阳落山的时候，考官收了卷，考生们带着自己的竹篮离开了考舍，回家休整了。
　　沈文心出去的时候，果然看到王武在不远处等他。

　　王武拎过竹篮，问了句：“伙食还好么。”
　　“挺好的。”
　　“题目很简单吧！”王武并不怎么担心对方。
　　“那要看考官喜不喜欢我的答案了。”沈文心耸耸肩，但语气还是轻松的。毕竟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5年了，早已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国子监三年的学习也让他熟知了如今的考试要求。

　　“吴朗和杜玉还没出来吗？”
　　王武点点头，然后四下看了看，发现了那两个人，“他们来了。”
　　沈文心回头看了看，发现杜玉的神情似乎不太好。
　　“怎么了？”沈文心有些担心。他觉得今天的题目不算太难啊，更何况五经是可以选的，杜玉不会一本都不会吧？
　　“正好没背熟那些地方。”杜玉有些焉了，他也有好好学习，但毕竟有薄弱之处，结果这次的题目正好狠狠地戳了他几下软肋。
　　“没关系，还有两场。回家早点睡吧，别熬夜。”沈文心知道自己也安慰不了他，杜玉还是得自己度过这一关。
　　“你觉得怎么样？”相比来说，沈文心更加担心吴朗，吴朗在珞国呆得时间并不久，在国子监里也是垫底给杜玉长自尊心的存在，这些题目对他来说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恩，随便写了呗。”吴朗揉了揉脑袋，似乎没怎么在意。

　　吴朗是夷生，本来就不怎么可能在京城做官，他也有些自暴自弃了，所以沈文心也就不再问了。
　　“上哪吃饭？”沈文心问道。
　　“回我家吧，应该已经准备好晚饭了。”杜玉说道：“王哥也一起来吧。”
　　“多谢了。”王武点了点头。

　　四人到了杜府，被杜母好好犒劳了一番，杜母三天没见小儿子了，自然是十分想念，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
　　四人就像孩子一样，不住地点头，点头，点头，给杜母表示互动。

　　好不容易吃过午饭，几人回到后院。王武去看了看沈文心的房间，知道对方生活的不错，也就放心了，为了不打扰对方复习，就早早回营了，沈文心便出去送他。
　　后院里，杜玉心情不好，看不进书，便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月亮发呆。
　　“想什么呢，像个怨妇一样。”吴朗过来打趣。
　　“去你的怨妇。”杜玉一脚踹了过去。
　　“哦，对不起，我又用错词了，应该是黄花大闺女。”吴朗依旧笑嘻嘻的。
　　杜玉没力气和他烦，只好装作看不见他，继续思考人生。

　　吴朗也不离开，在杜玉旁边坐了下来，和杜玉一个姿势拖着下巴看月亮。两人都不说话了。
　　“喂，万一落榜了，你会干什么？”杜玉轻声问了句。

　　“没想好。”吴朗也难得正经了起来。“说不定我就回家跟我老爹行商了，他送我来长安就是想让我好好学算术给他算账来着。”
　　对方的声音中似乎有些无奈和失落，杜玉听了突然有些同情他了。士农工商，如今，读书人的地位是最高的，商人则是社会最末层。吴朗突然接受这个落差，心里会好受吗？

　　“其实，行商也挺好的。可以走过很多地方，看过很多风景。曾经我的梦想就是…….”杜玉收住了口，他意识到他现在回忆的是他上辈子躺在病床上的那段岁月了，这些吴朗不需要知道。
　　“虽然现在有些人看不起商人，但我觉得商人很受人尊人啊，不偷不抢，每一分钱来的光明正大，自己当老板，无拘无束的生活也不错的。”杜玉组织着语言，想安慰一下吴朗。

　　“恩，我知道。”吴朗转头看着杜玉，眼神亮亮的。“你真觉得商人并不低贱？”
　　“当然啊。”杜玉的表情很认真，要知道以后有钱人可都是商人啊，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那些商业巨头一个个走出去多牛逼啊，领导都要弯腰啊！

　　“谢谢。”吴朗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
　　院子里没有点灯，皎洁的月辉却将一切照耀得清清楚楚。
　　吴朗淡金色的头发在月光下闪耀出柔和的颜色，深邃的五官阴暗分明，薄唇勾勒出一个迷人的弧度。
　　你不得不承认，西方血统的人的确有着天生的魅力，像是遗落尘间的俊美天使。

　　杜玉看的呆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扭过头。
　　马丹，为什么这小子长得这么帅！帅能当饭吃啊！哼！

　　“你也不用太担心了，如果你落榜了，大不了我包养你好了，其实爷还是挺有钱的~”身后传来吴朗斯皮笑脸的声音，瞬间就把杜玉刚刚脑子里的什么天使形象给打破了，碎成了一地渣渣再也拼不起来。

　　“滚！”杜玉回头吼道。

　　沈文心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

　　感情真好啊，沈文心笑了笑，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