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混乱舞台剧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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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洛伦莎小姐，您似乎在船上引发了一些不必要的风波。”
这是弗洛伦莎登船以来为数不多的正式晚餐邀请，船长室客厅里的小餐桌上摆着鱼子酱吐司、鱿鱼红菜汤、海草沙拉、鲜榨柠檬汁兑蜂蜜酒。柠檬汁来自移植在船上的两颗柠檬树，自从人们发现这种神奇的水果对败血症有奇效之后，炼金术师们发明了让柠檬树在海船上长期存活的全套栽培技术。
格瑞菲斯和弗洛伦莎分坐在餐桌两旁，茉莉站在弗洛伦莎身后，妮可则守在门外。
“不，这些都是必要的。”弗洛伦莎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非常感谢您的招待。”
格瑞菲斯说，“那是个聪明谨慎的孩子，知道什么时候应该说话，什么时候应该闭嘴，您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恐吓操纵他。”
“恐吓？操纵？”弗洛伦莎露出一个天真又疑惑的笑容，“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格瑞菲斯随和地笑了笑，似乎不想在无聊的口舌胜负上争执不休。“这件事我有很大责任，我曾经向您介绍过船上的情况，说除我之外没有比茉莉位阶更高的超凡者。但是我忘了提醒，虽然概率微乎其微，但在特定的种族天赋的帮助下，即使是实力低下者也有可能瞒过高位能力者的侦查。”
“对于茉莉的粗心大意，我已经责怪过她了。”弗洛伦莎语气变得冷冰了起来，“既然您拒绝了杀掉他的提议，那么就只有一个选择留在桌上，把他卖给我。我有办法让他忠诚，如果不能忠诚，至少能让他畏惧和谨慎。”
“别忙着拒绝我，船长先生。女神庙不希望计划出现意外，而我也不会坐视这里出现差池。您放心，我会好好对待那个小兽人的。请您开个价吧。”
格瑞菲斯发出一声似乎觉得很有趣的轻笑，“真是个有趣的巧合，蜜娅联合商会的会长在不久前见面时，对我说了同样的一句话。”
“而您拒绝了他？”弗洛伦莎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很快恢复成冷静的笑意，“看来是我狂妄了，流亡中的小金库自然不能跟富甲天下的阿里会长先生相比。”
“这件事，并不仅仅是钱的问题。”
“再考虑到克拉梅地亚祭司的嘱托，整个事情会更复杂。看来我们好像陷入了僵局，那么不如打个赌吧，船长先生。”
……
雷伊尔无法向其他人解释，为什么他每天都要去往弗洛伦莎的房间，最可怕的是他对自己都无法解释明白。
或许是因为船长的默许，在自己的委婉汇报后，他说完成神庙的委托是优先目标；或许是因为茉莉实力太强，逼迫着他必须言听计从。
他隐隐约约明白弗洛伦莎提起北方的深意，对那个消息的渴望像一根带刺的藤蔓，紧紧缠绕在他的心脏上，忽视它，它会继续生长，想要拔起它却会鲜血淋漓。
“看得出来你的小脑瓜已经被榨干了，放心我不是在责怪你，实际上我非常满意。能找到一个有空闲又听话头脑又清楚的讲述者就很不容易了，毕竟这船上能读书写字的人太少了，除了船长，大副，导航员之外，就只有——”
当雷伊尔终于已经将自己知道的关于蛮荒大陆的所有细节——除了蜜娅联合商会的机密文件之外——都讲述完毕，弗洛伦莎这样说道。说完，还掰着手指细数船上有读写能力的人。
“还有药剂师莱瑞拉先生。”雷伊尔小心翼翼地提醒弗洛伦莎。
弗洛伦莎轻轻哼了一声，“人鱼通常很讨厌北方人，我也不想去自找没趣。”
雷伊尔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鄙视链吧。虽然他认为莱瑞拉先生的眼里没有这些成见，最大的问题是没人能够接受去他房间前要在消毒水池里泡一泡。
“那么，你现在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弗洛伦莎笑吟吟地看着雷伊尔，“我答应过你，如果你的讲述让我满意，我可以回答一些你好奇的问题。”
带刺的藤蔓收紧，点点血红在绽放，不知是有毒的玫瑰还是滴落的鲜血。
“我想知道北方的事。”雷伊尔的嘴唇开合几次，终于发出了声音。
弗洛伦莎微笑了起来，“哦？你都知道些什么？”
“除了书本里的简要介绍之外，几乎一无所知。”
他周围的所有人，都喜欢用抵触又有些嘲讽的语气提起对北方的刻板印象，混乱的历史、压抑的文化、低智的百姓、无能的国王、臭名昭著的裁判所，但真正的细节谁也不会详细谈起，他能隐隐约约感觉到那里掩藏着一些接近于禁忌的内容。
圣廷分为教皇国和四个封国。经历了一段不长不短的混战，教廷和四个皈依的附属国打败吞并了其他无信者之国。
冰之国奥兰多是最北边的过度，紧靠着冷杉山脉，银谷城是抵御残余巨人族的第一道防线。水之国波雅多占据了西边的海岸线，但最大的不冻港史塔克刚在几十年前被献给了教皇国，成为教皇国的飞地。木之国菲尼特更靠近南方的女神之域，有茂密的落叶林和溪谷。风之国娜喀特则坐落在布卡斯顿山脉脚下，呼啸的狂风在石楠花苔原上吹过。
“圣廷在蛮荒大陆北边的殖民地，是我所知道的唯一一个允许兽人以自由人身份生存、并拥有财产的地方。先不要激动，这一切是有条件的。”弗洛伦莎举起手指，“你需要一个有地位的举荐人，经历神官的严格审查。当然，如果你的举荐人十分富有，审查也可以不那么严格。”
“我不希望我的秘密从我眼皮底下溜走，即使有神庙的担保，我多少还是不放心。所以我想出了一个不错的办法，如果你愿意离开你的旧主人为我效劳，刚才说的一切都会成为现实。我想也不需要太久，最短三年，最多五年，我就不需要隐藏身份了，等到那个时候你就可以自由了。”
雷伊尔声音干涩地回答，“这个问题，你应该找我的主人商谈。”
“我们已经商谈过了。他说，尊重你自己的意愿。”
雷伊尔猛然抬起头，弗洛伦莎笑意盈盈的淡蓝色双瞳在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如一双冰冷的满月般注视着黑黢黢的大地。
“谢谢您的好意。但我不能做那种人。”雷伊尔缓慢地说道，每一个音节都那么艰涩，仿佛被古老诅咒夺去了说话的灵巧。
“哪种人呢？”
“忘恩负义的人。”
“哦，雷伊尔。”弗洛伦莎露出一种奇特的混杂了怜悯和悲伤的笑容，摇头笑着叹息，“哦，我可怜的小雷伊尔。”
“我可以准确地想起很多人的面孔，比如冲锋队长妮可，水手长艾普斯，还有很多叫不上来名字的水手。他们是那种人，但你不是。”
“你不是那种简单纯粹的热血之人，你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你不是诸神时代的悲情英雄，为了族人能够牺牲包括性命在内的一切。你不在乎谁是你的同胞，也不在乎你的同胞在承受什么，你只在乎你自己的利益而已。你愿意留在曙光女神号，是因为这里能够给你最好的待遇，让你生活得最舒适最自由。”
“你刚才的话语很真诚，也许你在欺骗别人的同时，也骗了自己，但你骗不了所有人。”
“你以为船长先生不知道这一点吗？对主人来说，奴隶也好仆人也好，只需要做到两点，听话和有用。他很清楚，当他提供给你最好的出路时，你就是最能干的得力手下，但他敢把性命攸关的事交付给你吗？
“除此之外，你的情趣爱好，你的意志抱负，你的爱恨情仇，又能算得了什么？你难道希望你的一辈子，就止步于听话和有用吗？”
弗洛伦莎的声音越来越遥远，雷伊尔却在脑海中听见了很久前听过，而后一直盘桓在他心中的那句话。
“听话，有用，不会烧。”
那时候他浑身灼伤，衣发焦臭，视线模糊，喉咙嘶哑，那时候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求着生存。
雷伊尔正视着弗洛伦莎的双眼，“我不得不承认，您对我的每一句评价都是正确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不想改变。”
“我的人生的确不会止步于听话，有用。我也的确有自己希望的路要走。”
“但投机取巧的路不在其中。”
跨出门口的时候，雷伊尔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诚挚地说道，“弗洛伦莎小姐，非常感谢您的指点。”
在慢慢合上的门扇之间的缝隙中，他深深地鞠了一躬，仿若一个没有掌声和鲜花的舞台谢幕礼。
而门后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嗯哼……既然这样，就只能杀他灭口了。”
“弗洛伦莎小姐，我想我们已经讨论过这件事了，我没把握在魔导师面前——”
“嘘——我当然是开玩笑的啊！哎，我亲爱的小茉莉，你怎么总是这么不懂幽默呢？”
“非常抱歉，我下次会注意的。”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混乱舞台剧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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