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旗下[西幻]》漠北桃花

17、迷雾三角2

　　雷伊尔停下了抢酒瓶的手，“霍拉旭先生你在说什么呐？”

　　“我是说，我们不是到了迷雾三角吗？哈哈……”

　　到达迷雾三角与解决人生愿望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雷伊尔在理智上决定不把酒鬼的醉话当回事，但还是有那么一刹那被心中的疑惑引发一阵寒意。“霍拉旭先生，你是说……迷雾三角？”

　　刚刚还在又笑又叫的霍拉旭大叔突然沉默了起来，只剩下重重的叹息。

　　“你不必多想，迷雾三角虽然原来被叫做魔鬼三角，也叫做航海者之墓，但那里只是一片多雾、礁石遍布、事故多发的普通海域而已。”雷伊尔听见身后有个声音回答道。

　　说得这么详细具体，让人更加担心了好吗？雷伊尔刚要表示抗议，就浑身汗毛直立，僵硬地转过身去。其实不用亲眼去看，雷伊尔也早辨认出那和风细雨般的温柔声线。“船、船长大人，您怎么来了？”

　　格瑞菲斯站在门口，冷静淡漠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而他身上那件如星河般璀璨的披风，在昏暗狭窄的舱室也不湮其光芒，据说这是一件很珍贵的魔法物品，其神奇效果在水手之间被传得神乎其神。

　　雷伊尔一边蹲下行礼，一边瞟向格瑞菲斯身后的门锁。他记得很清楚，刚刚门是他亲手锁好的。

　　“船长有除了客舱外所有船舱的通行权。”格瑞菲斯很随意简洁地解释了一下，语气平淡得好像在谈论早餐打算吃什么。

　　格瑞菲斯的回答让雷伊尔恨不得去撞墙：他为何要对上司脱口说出“您怎么来了？”这种既像是做了错事心虚又像是质问别人多管闲事的问题啊！

　　“没关系。”格瑞菲斯仿佛知道雷伊尔在担心什么一样，补充了一句，“这只是个普通的问题，离冒犯还远得很，你不用自寻烦恼。”

　　雷伊尔放下心来，但几乎同时，怀疑的阴云开始在他脑海里盘旋：格瑞菲斯为何这么“善解人意”，总能安抚他心中的情绪，甚至回答他还没问的问题？

　　他不由自主地盯着格瑞菲斯的背影向霍拉旭大叔走去，而霍拉旭还在自顾自地抱着酒瓶，连头也不抬一下。

　　雷伊尔有些担心起来，霍拉旭大叔违背规定喝酒的行为会引发船长的训斥和惩罚吗？格瑞菲斯会铁面无私地处理知情不报的自己吗？雷伊尔这才意识到他在船上的时日尚短，对船长大人的秉性、做事风格一无所知。

　　格瑞菲斯缓步走到霍拉旭身边，弯腰拾起他手中的酒杯酒瓶，放在一边的桌子上。他带着笑意说，“霍拉旭叔叔，又被我抓到了。”

　　“盖瑞——？”霍拉旭揉了揉浑浊的老眼，好像才看清楚跟他说话的是谁，用含混的声音说，“好的好的，扣掉四分之一的薪水对吧？”

　　格瑞菲斯叹了口气，“我总不好单独为了您开特例。”

　　“反正我也不指望薪水来养家糊口。”霍拉旭嘟囔着，“小雷伊尔啊，替我记下来：主计长私下喝酒，扣掉四分之一的薪水。”

　　这也是主计长的职责之一。无论加薪水还是扣薪水，都应该由船长、大副、或者水手长来传达给主计长。作为主计长的助手，雷伊尔则担负起了记录这些命令的工作。

　　雷伊尔本来以为霍拉旭已经遗忘了自己的存在，甚至他的手都已经放在了门把上。自从格瑞菲斯进来后，他就一直在用尽量不引人注目的方式慢慢地蹭到门边，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

　　他此时的处境很尴尬，在格瑞菲斯和霍拉旭没给出去留命令的情况下，他留在这里显得有些厚颜无耻，贸然离开又显得粗鲁无礼。

　　虽说雷伊尔的内心很想留下，听一听格瑞菲斯深夜来找霍拉旭大叔谈些什么，他好奇霍拉旭与船长大人非同寻常的关系，更好奇为何这件事从来没有被船上的人提起过。但雷伊尔更加相信的是，不为人知的事总有其不为人知的道理。

　　这时霍拉旭点名叫住他，雷伊尔也只能以跑路被戳穿后的窘态回过身来，等着霍拉旭开柜子的锁，拿记录本给他。

　　接过本子后，雷伊尔在对应的空白处分别填上“主计长-霍拉旭”“饮酒”“扣除四分之一薪水”“格瑞菲斯”，又把账本交还给主计长，让他确认并把账本重新锁回柜子，然后问道，“霍拉旭先生，还有什么吩咐吗？”

　　霍拉旭大叔好像感受到了雷伊尔诚恳的希冀，挥着手说道：“没有事了，你回舱房吧。”

　　雷伊尔松了口气，然而从单膝蹲下行礼到他走到门边的这段时间里，雷伊尔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迫切离开和谨小慎微都毫无用处。因为他发现，格瑞菲斯和霍拉旭的视线一刻也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他如同一件长了脚的家具，一件能够呼吸的装饰品，一个按照预设奏乐的八音盒，根本无需介意，无需防备。

　　关上门时，他听见霍拉旭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我们本来不必经过迷雾三角的。格瑞菲斯，你还在想找到塞文达主教号的残骸吗？”

　　回到舱房后，雷伊尔并没能够睡个好觉。整个夜里，他一直在做一些无法解释的噩梦：他又梦见了海难，他在风暴中颠簸，在巨浪中沉没，在海底腐朽；他等待了千年，终于有人推开沉船锈迹斑斑的铁门，来到他的面前；他对着来到自己面前的人，举起只剩白骨的手，挥舞着，表达着欣喜和欢迎；他发自内心地想要微笑，但他脸上已经没有足以牵动笑容的肌肉……

　　从噩梦中叫醒他的，是卡尔因凑得太近而放大了无数倍的猫眼瞳孔，“雷伊尔，快点儿起来！戒备已经解除了，我们吃完饭就去甲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