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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小时候我住在一间很大的宅子里,”天朗清缓缓道来:“我记得家里有好多人,许多仆人每天都在进进出出的,那时候爹爹还在,娘也还在。后来,突然有一天,我跟娘就搬了家,就是你今天看到的那个地方,爹爹也不见了。我问娘爹去哪儿了,娘不回答,就只是抱着我哭,她跟我说,爹爹被他们给害死了,就为了我家的宅院和田地。
      “娘就这样天天哭,天天哭,有时候哭着咒骂那些坏人,有时候哭着喊爹爹,很快她就下不了床了。直到我八岁那年,娘那天精神特别的好,早早起来把自己打扮得特别漂亮,她跟我说,她要去找爹爹了,遗憾的是没能等到我长大成人。我当时挺着胸脯跟她说,娘你放心地去吧,我一个人也会好好生活的。然后……”

      天朗清说到这里就顿住了,眼圈儿甚至有些红,风既月一下下地拍着他的背。

      “然后……”天朗清接着说道:“隔壁的几个叔叔阿姨都来了,他们把娘卷进了一个席子里面,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娘。我听他们说,娘是死了。
      “那天,隔壁的吴婶问我愿不愿意给她家的女儿当哥哥,跟他们一起住,我没有答应。”
      “为什么不答应呢?”若是答应了,你也不需要生活得这么苦了啊……
      天朗清嘟着嘴,理所当然地说道:“因为我答应了娘要一个人好好生活的啊。”
      听到这里,风既月笑了,却笑得比哭还难看。他捏捏天朗清的鼻子,下了个评语:“傻。”
      天朗清哼哼鼻子,没承认也没否认。

      “那后来呢?”风既月轻轻问道。
      “后来……家里没有吃的,就这样过了好几天,我实在饿得狠了,就跑到外面去,正好碰见了吴叔。吴叔他问我想不想跟他学打猎,我问他学了就能有吃的吗,他说有,然后我就学了。”
      “你是猎户?”对此风既月完全不敢相信。猎户以杀生谋利,身上一般煞气极重,风既月回想着白天时看到的成年后的小家伙,白白软软的,一副玉树临风的模样,说他是一个书生也绝对会有人相信。

      听了风既月的话后,天朗清却点了点头,接着咧嘴不好意思地一笑,“不过我只会打兔子,别的都不行……吴叔说后山上的野兔子长得太多,草地都快被啃光了,它们又跑下山来吃地里的庄稼,所以我才打它们的。”

      兔子……风既月想到,在前一个月里自己也是靠着猎兔为生的。
      甩甩头将脑袋顶上忽然出现的大大的“有缘”二字甩掉,风既月陷入了沉思,小家伙这么善良,又是孤身一人,也不知道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其中艰辛,恐怕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知晓吧。
      可他在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竟依然能够笑得这么灿烂。

      “既月,等我好了,去抓几只小兔子给你玩儿好不好啊?”天朗清不知怎么想到了这一茬,骤然就兴奋了起来,甚至双手双脚都不由自主地缠上了风既月的身体。
      真是……风既月实在忍不住又刮了下他的小鼻子。
      他想着,自己虽然也能猎到兔子,但却只能杀死它们,要想抓到活兔子还真是件难事,便很快就点头应好了。
      天朗清顿时变得乐滋滋的。

      过了一会儿,天朗清好像突然想到了些什么,急忙开口问道:“既月,你不会杀那个女孩儿的是吗?”
      风既月当即就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今天那个“小公主”。
      “怎么了吗?”他不明白小家伙的话题是怎么跳跃到这里的。

      天朗清抿抿唇,刚才升起的兴奋之情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我今天听到她说她娘亲是被姓陈的贪官给害死的,还有她家的田也被抢了,以前我天天听娘念叨,害了我们家的也正是这姓陈的。”
      “你觉得她跟你同病相怜?”
      “嗯。”天朗清点头。
      风既月在心里叹口气,“她没犯过错,我自然是不会伤害她的,但也只有她,她的母亲已死,父亲又是……”
      “我知道。”天朗清打断了他,又往他怀里拱了拱,闷闷地说道:“我本来也没那么想。”
      那就好,他还真怕小家伙会善良到替坏人求情呢,但就现在看来他还是相当明辨是非的啊。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窗外呢?”风既月问,这个问题埋在他心里一天了,每次只要一想到这儿,那个看不清面目的黑影就会突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想忘也忘不掉。
      “我也不知道。”天朗清皱皱小脸,“感觉就好像是我的脚不听使唤了,自己跑来了一样。而且……而且,这里的气息令我感到很安心,很舒服,就好像娘以前给我唱小曲儿哄我睡觉时的感觉一样。”
      居然是因为这样吗?风既月想不通,自己一个妖,怎么能给魂魄安心的感觉呢?

      两人各有所思,一时又陷入了沉默,风既月的心跳声再次突突地明显了起来,衬着这静谧的夜晚,直叫人分外安心。

      “既月,”片刻之后,天朗清抬起了被揉得一团乱的毛茸脑袋,巴巴地望着风既月说道:“那你以前的事呢,能说吗?”
      闻言,风既月弯起了嘴角,“想听?”
      “嗯!”天朗清点头,点着点着忽然就犹豫了,他小心翼翼地说道:“不过既月你要是不愿意说的话,那我就不想听了。”
      “反正没什么不能说的,你想听的话就说给你听。”

      风既月思考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你知道重生吗?”
      “难道……就跟今天那姑娘的娘亲一样?”
      “呃,也并不完全一样,我的情况就是,一个灵魂,有了一具崭新的身体,同时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尽可能地用这时候的天朗清能听懂的话来描述。
      可惜天朗清仍是呆呆地张大了嘴。
      风既月想了想又换了个说法,“就是死了之后,活了,结果活的又完全不是原来的自己,而是重新拥有了一个不一样的身份。”
      这回天朗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好吧,不管这小家伙是真懂还是假懂,他都已经尽力了。

      风既月接着说道:“在那一辈子里,我幼年丧父,是母亲独自把我养大的。我的母亲是一个很软弱的封建女子,她就像菟丝子一样,没了大树就完全不能活,奈何之后总是遇人不淑,便一直未曾改嫁。我从小就盼着长大,盼着成就事业,盼着能当她的大树。可就在我终于学业有成,眼看就要真正长成一棵大树的时候,却被一场意外带来了这里。”
      他以前的名字叫越嵇,因为他的爸爸姓越妈妈姓嵇,正是取“卿巧越嵇心”之意,没想到如今却变成了真正的月季。

      “那你的母亲呢?”天朗清问道。
      “她还在那里。”风既月叹口气,“我甚至不知道她如今过得好不好。”
      “……既月,对不起。”风既月神色间的落寞让天朗清自责不已,想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没事,你哪里有对不起我啊,反而还给了我个机会让我倾诉,说出来之后感觉好多了呢。”风既月说着给他掖了掖被子,虽然知道魂魄不会冷,但看着他露在外面的肩膀自己就好像替他觉得冷似的,毕竟现在可已经是深秋了。

      天朗清顺从地在被子里缩好,讷讷地问道:“既月,你想你的娘亲吗?”
      “想,当然想。”
      “那你为什么不回去看她呢?”
      风既月沉默了一下,声音随之变得渺远又空洞,“因为,我回不去了。”

      天朗清其实还想说怎么会回不去的,但他咬了咬嘴唇,还是决定不要继续问下去了,因为现在的既月看起来真的让人好难受。

      风既月的嘴角努力扯出一个弧度来,“还愿意听我絮叨吗?”
      天朗清裹着被子点点头。

      风既月继续讲道:“我来到这里的时候什么本事都没有,为了活着,几乎每天都在战斗,手上沾满别人的血,还有自己的血。但我其实一直都在庆幸,自己在这里还有家人,还有朋友……直到后来,我那所谓的家人和朋友,联手害死了我。”
      “啊?”天朗清不敢置信地惊呼出声,“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没事,别担心,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风既月甚至反过来安慰他。他没说自己受过的伤,没说自己决意复仇,他只愿怀里的这个小家伙看到世界上光彩的一面。

      “那那些坏人还在吗?”天朗清伸出拳头不忿地说道,才给他掖好的被子就这样被他自己给弄开了。
      “他们在这里,依然是我的亲人,这辈子的复活与我之前跟你说的还有些不同,是……算是我又从头活了一次吧。”
      “那你快点告诉我那些坏人在哪儿,我帮你去打他们!”天朗清边说还边挥舞着小拳头,好像真的很有气势的样子。
      风既月捉住他的手,又给塞回了被子里,跟着就在被子底下一把抱住了他。

      这孩子简直太窝心了……

      ——面对这样一个人,不管为他做什么都会心甘情愿的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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