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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9、第十章 ...

  •   【四指流云(二)】

      长歌门的人为了杀康雪烛,竟然真的……
      穆玄英打断自己的念头,反倒站了起来,提着剑朝康雪烛走去。
      “你做什么?你我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你若想活命,我们联手,或许还……”
      “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与你这样的人联手!”穆玄英走到近前,举剑道,“康雪烛,我现在就杀了你!”
      康雪烛大伤小伤无数,眼下只有一条左臂还能打,又被困在八音阵里,再没有往日谈笑风生的模样,“你疯了吗?你杀了我难道你就能活吗?你是不是个傻子?下面那些人利用你、欺骗你,现在还要你和我一起死!你们浩气盟的人都是疯子!绝不负天下人?呵呵呵……都是疯子!”康雪烛吼。
      穆玄英低头看了一眼手中剑,深吸一口气,凝眸道:“纵然天下人负我,我也绝不负心中正义。”顿了一下,“杀你,我不是为他们,我是为了世间正道!”
      长剑一出,哪怕穆玄英强行催动内力,还是受八音阵影响极大,一剑刺偏在楼顶的飞檐上,康雪烛趁机抬脚一踹,将穆玄英踢下了大观楼。
      几乎是同时,只听见一阵闷响,震得人心神不宁。
      一看,八音阵已破!
      一个人影极快地飞掠过康雪烛身侧,纵身一跃,跟着穆玄英一起跳下了大观楼。而长歌门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时飞身而起,登上大观楼顶。
      穆玄英是抱着必死的心情刺出了那一剑,等他被莫雨拉回楼顶时,不但惊疑不定,也对眼前的局势变化产生了更多的不解和猜测。
      长歌门众人在楼顶再一次合围康雪烛。
      “莫雨!你为何破此八音阵?”等莫雨和穆玄英一站定,高绛婷率先兴师问罪。
      “你曾许诺两不相帮,眼下这又是什么意思?”韩非池也颇为不满道。再看长歌门其他人,都是戒备状态,将康雪烛、莫雨、穆玄英围在了一起,只等杨逸飞下令。
      “还能是什么意思?你们要遭殃了。”康雪烛得意地反问。其实他心里也拿不准莫雨的心思,但若能强行逼莫雨出手,今日他的一命就能保住。
      “你打算插手?”杨逸飞问了一句。
      莫雨不答,表情却是对长歌门的人十分厌恶。
      穆玄英忙伸手拉住他,“雨哥,不能。”
      莫雨侧头看他,一字一顿说道:“他们要杀你。”指了指长歌门的人,“用八音阵。”
      气氛一时间变得极为尴尬。
      崖牙看向杨逸飞,不敢相信地问:“门主,你真的是早有计划要牺牲穆哥哥?”显然她并不知情。
      周宋也感到难以置信,登时质问杨逸飞:“门主,果真是你计划好的?还是……还是当时情势所迫、逼不得已你才……”
      韩非池打断他,沉声说:“什么叫做情势所迫、逼不得已?情势所迫也绝不舍弃同道,这才是我名门正派该有的行事作风!我等今日拼死也要杀这恶贼于此,不错!甚至为了引他前来,不惜与恶人谷做交易,但我万万没想到,师弟你竟然做出这样让长歌门上下蒙羞的事!你说!究竟怎么回事?”
      大观楼下聚集的长歌门弟子一听,顿时一片嘈杂,都在议论方才的情形。也不知是谁领头,竟然所有人一起高呼,说杨逸飞已失德,不配再做长歌门门主,要他交出职权。
      场面一片混乱,若是此时康雪烛还不逃,再无机会。
      “他跑了!”崖牙喊。
      “追!”周宋领头,和崖牙一起从大观楼上追下去。
      高绛婷抱着琴也要动身,却看其他人都不动,急急问:“怎么不追?”
      “姐姐先去。”杨逸飞说了一句,朝高绛婷微笑,“当心些,穷途末路本不该追。”
      高绛婷没多说,看了一眼韩非池,十分不理解地追了去。
      “师弟,为了这女人你要赔上自己的名声是不是?甚至你连你杨家辛苦打造的长歌门也打算置于不顾了?”等高绛婷一走,韩非池说话再也没了忌讳,句句戳心。
      杨逸飞缓缓看向穆玄英,本以为他会说点什么,不想他只字不吐移开了视线,对韩非池说道:“我已说过,今日必杀康雪烛。”
      “哪怕不择手段?”韩非池问。
      杨逸飞静默须臾,深吸一口气后,眼神无奈而又坚定,说:“哪怕不择手段。”
      “你!”韩非池气急败坏,持剑横在杨逸飞喉前,“索性我将你刺死在此,免得你糊里糊涂亲手将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叮!
      一声脆响,韩非池的剑飞落。
      “你做什么?”韩非池又一次难以置信地质问出手的凤息颜,“难不成你也疯了?他为了一个女人疯了十几年,到得今日,终于是要彻底毁在那女人手里。你也要为了他再疯一次?”
      凤息颜握着鼓锤站在杨逸飞身前,神情自若而坚决,用极大的声音说道:“凤息颜自杨逸飞入门一日起立誓,直至今时今日,凤息颜只听命于杨逸飞一人,甘愿为他踏平所有荆棘,爱他所爱、恨他所恨,永不涉男女情爱,终生相随,永不离弃!”
      她的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语气虽不慷慨激昂,却将在场所有人都镇住了。
      凤息颜俯视楼下众人,问:“谁还不服?”
      鸦雀无声。
      凤息颜又看向韩非池,放低了声音说道:“师兄,你我师兄妹多年,我的性子你最清楚。你若要与他为敌,我也只能……只能对不住了。”
      “逸飞!”楼下传来高绛婷的喊声。
      杨逸飞略显担心,抱着琴说:“师兄,今日的事……只好之后我再请罪。”便吩咐,“劳驾师姐为我开路。”
      韩非池气得不行,哪肯让他们走,立即横身一挡。
      “师兄你……”
      杨逸飞话没完,凤息颜眉毛一挑,出手!
      那鼓锤出击的速度非常人能及,穆玄英想恐怕自己握着那么重的武器也无法这么快就出手。红绸一飘,角度刁钻的鼓锤正中韩非池心口。
      砰!
      韩非池撞到在飞檐边,险些掉下大观楼,他嘴角流血,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杨逸飞神情悲痛,叹了口气却还是飞下大观楼去。凤息颜则一言不发。
      目睹了师门生变,穆玄英心绪难定,但看到韩非池痛心疾首的样子,也忍不住上前朝他伸手。
      韩非池顺着那手掌看来,神情复杂到难以言喻。
      穆玄英自嘲一笑道:“不瞒你说,我被抛弃过很多次,最痛心的并非这一次被杨门主利用。”顿了顿,看下面一片混战,杨逸飞无论如何都在高绛婷身侧,又道,“而且我好像能理解杨门主的心情。”
      韩非池闭上眼,缓慢地摇着头,各种情绪逐渐流露:悲痛、自责、失望、愧疚、惋惜、愤恨……随后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下。
      这是同门之间最最深厚的情谊。
      也是韩非池对师门的痛心疾首。
      穆玄英收回手,转身看一直等着的莫雨,本想说些话让他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情,但最后还是千言万语化作了一个笑容,随后也离开大观楼顶。
      而下面的战局正是最精彩的时候。康雪烛与杨逸飞两人正在对战,其他人只是围观,都未插手。
      穆玄英是第一次见识到杨逸飞的“四指流云”。
      杨逸飞单手抚琴,四指对琴弦的掌控出神入化,不止如此,他另一只手舞剑,招招要害不说,竟能左右分心,同时控制。不止如此,那流霆琴竟是浮在空中、无所依托的。
      要何等内力才能如此?
      原来这就是四指流云的威力!
      由于杨逸飞内力极强,周围形成气场,将他的头发和衣摆扬起,如同张牙舞爪的猛禽,令人望而生畏。
      不到一刻,康雪烛被挑断脚筋。
      杨逸飞单手持剑,单手抱琴,站在康雪烛近处,剑就停在康雪烛咽喉处一寸。连康雪烛都以为自己死定了,却没想到杨逸飞竟然住手。
      “你有没有……”
      “快杀了他!”高绛婷在身后喊。
      杨逸飞却坚持要说完刚才的话,“你有没有后悔过?”
      在生死之间徘徊的康雪烛从惊惧之中回过神来,反问:“什么?”
      “你有没有后悔过?”杨逸飞又问了一遍,注视康雪烛的双眼,“有没有在什么时候想起过她?想起过她对你的好?有没有在看见她的脸时动摇过?哪怕此时此刻,人之将死,有没有后悔过你曾经抛弃过、伤害过一个爱你的女人?”
      康雪烛先是愣住,发怔一般看着杨逸飞,很快,大笑不止:“哈哈哈哈哈哈哈……”
      杨逸飞蹙眉,叹息道:“你没有。”便回头说道,“姐姐,由你亲手了断。”将剑递给了高绛婷。
      高绛婷握着剑对准了康雪烛的心口,却没有立即刺死他。
      就在这时,康雪烛轻哼起一段曲子,说:“《九韶仙音》也难抵我入骨相思。”说着凝视高绛婷,“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九韶仙音》为何对我如此重要吗?”
      高绛婷耳边仿若又浮现了那些日子他说过的话,记起了她曾经暗暗下定决心要为他找到《九韶仙音》,听他给她讲一段故事。
      虽然迟了许多年。
      高绛婷道:“说来。”
      康雪烛早料到会如此,娓娓说:“世人只知我喜爱雕刻,我所雕之物栩栩如生,尤其人物。貂蝉拜月算得上什么?我爱妻文秋如若在世,她才是我最好的作品。”他看了一眼高绛婷的手,“你的那双手,那么像她。我寻寻觅觅多年,一直在等你的手来完成文秋的遗像。真水无香。”
      “和《九韶仙音》有何关系?”高绛婷不耐烦道。
      “文秋生前最爱听曲儿,可我痴迷研究雕刻,从未陪她听过一支曲子。我想,若能让她听到世间最好的,她会原谅我。”
      “所以你根本……”
      “所以我根本不爱你。”
      “我杀了你!”高绛婷情绪激动,提剑欲刺。
      “可你却爱我。”
      康雪烛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用于雕刻的小刀,朝自己的脸猛划了几刀,顿时鲜血如注、面部狰狞,吓坏了在场的不少人。他哈哈大笑,说:“你不是要杀我吗?来啊!我就在这里!你来杀我啊!”
      望着他的模样,高绛婷愣了须臾,神情忽悲忽喜,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拿着长剑一通乱挥,却没有冲着康雪烛。
      “姐姐!”杨逸飞试图阻止高绛婷。
      “门主小心!那女人疯了!”崖牙道。
      “我没疯!我没疯!”高绛婷哭喊。
      杨逸飞抱住她,软言说:“姐姐,我知道你没疯,我知道你很好,你很好……”
      两人背对康雪烛,他果真突然出手!
      “当心!”
      凤息颜一闪身便将杨逸飞和高绛婷护在身后,一通刀光剑影后,康雪烛披头散发朝滴翠亭狂奔而去。
      “没事吧?”凤息颜问。
      “多谢师姐。他就有劳师姐了。”杨逸飞道。
      凤息颜会意,点了一下头,朝康雪烛追去。
      却没想到,莫雨竟然神不知过不觉站在滴翠亭,等康雪烛跑近了,他抓住康雪烛衣襟,一跃跳进了湖中。
      “他跑了!”有人喊。
      周宋反应过来,“他们有计划……快,大家上船!”
      滴翠亭下不知何时藏了一艘小船,莫雨和康雪烛一上船便向外划,将水底的机关一一避开。而长歌门众人混乱中找到的船都在漏水,只能在岸上干瞪眼。
      “莫雨这厮果真是背信弃义的小人!”韩非池怒骂,将剑狠狠插在木桩上。
      “我来!”
      众人闻声回头,见杨青月和张婉玉抱着琴站在杨逸飞身侧。杨青月二话不说,来到岸边一撩长袍便盘腿坐下,将琴放在双膝之上,眼睛却望着远去的小船。
      张婉玉道:“你若将他二人拉回来,我便陪你去杭州。”
      “好!一言为定!”杨青月傻乎乎一笑,抚琴的瞬间犹如变了个人,眼神凌厉,指法精准。
      杨逸飞道:“所有弟子听命,原地打坐,护住心神。”
      众人不知所以,但还是照做。不大会儿,康雪烛和莫雨那边显然受到内力影响,都十分痛苦,替他们划船的人早已七窍流血而亡,两人只能勉强划船往前。
      而杨青月低头弹奏,十分专注。
      不要说穆玄英,连不少长歌门弟子都感到惊讶无比。杨青月平日里最多也就是弹弹曲子,怎会有如此内力,能致人暴毙?若这么说,他的内力必定在杨逸飞之上。
      杨青月依旧是像玩一样,专心地弹琴。
      而莫雨和康雪烛已受内力影响,在原地停步不前。康雪烛早已不省人事,莫雨跪在船上,不知作何打算。
      “快看!”崖牙喊。
      众人看去,那小船竟然结了冰,冷气还在不断外延,以莫雨为中心,四周不断有冷气蔓延。
      “凝雪功?”韩非池说了一句。
      杨逸飞看了一眼张婉玉,张婉玉点点头,朝杨青月说:“能再厉害些吗?你未尽全力我是不喜欢的。”
      杨青月嘟嘴说:“我累。”
      张婉玉心疼起来,看向杨逸飞征询,见杨逸飞很坚定,便俯身安慰道:“再坚持一会儿就好了。”
      杨青月有些不情愿,但手指果真比方才快,嘴里也开始念叨。不知是不是他的缘故,不少内力不济的长歌门都开始昏昏欲睡,显得有精无力。
      穆玄英虽未打坐,但也用了五成内力护住心脉,此时竟然都感觉吃力。
      再看莫雨。
      穆玄英心里很清楚,这么强的内力,他不能硬抗,所以莫雨在散去他自己的内力,以凝雪功做掩护,让人以为他在和杨青月对抗,实则是化整为零,变成软绵绵的一团气,自然没人能打中他。而唯一和他交手的杨青月却什么都不管,只知弹琴,哪里看得出莫雨的计谋。
      法子是好,但杨青月愣头青似的进攻却实在不可小觑,恐怕莫雨撑不到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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