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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第十章 ...


  •   司空仲平恢复地很快,除了总嚷着要吃荤,其他都很配合万花谷的弟子们。
      穆玄英原本打算问清楚的事也没有问起,自打在赏星居上和宇晴谈过后,好像真的释然了。
      三日后,穆玄英前来看望司空仲平,却在入口处遇上长生。两人各自行礼,都没说话,擦肩而过。
      穆玄英走出几步,忽的转身叫住长生,上前去帮长生抬很重的药缸,“不知裴元先生可有空?我想请教一些东西。”
      长生带着穆玄英先放好药缸,才说:“先生不在院子里,你随我来。”
      “劳驾。”
      两人一路往杏林深处走,不到半个时辰,远远便看见裴元。
      长生继续往前行,穆玄英跟了一段路后终于看清裴元在做什么,登时止步,低声道:“长生!裴元先生是否在祭奠,还是不要上前吧?”
      长生回头问:“那你来做什么?”
      穆玄英哑口无言,长生又道:“活人的事总比死人的重要,先生是这么说的。你到底要不要见先生?”
      穆玄英正犹豫间,裴元在不远处说话:“有客人来了?”
      长生立即站定,朝裴元的背影鞠躬,起身才说:“是穆玄英要见先生。”长生说完,推了一下穆玄英,转身便走开了。
      穆玄英站在原地,觉得甚是尴尬,但事已至此,只得缓步上前,在裴元身后站好,微微行礼道:“无意打扰先生,我还是在那边等候吧。”
      “有什么事?”裴元回首问。
      穆玄英此时正巧正对墓碑,清楚地看见上面的人名——洛风。
      裴元见穆玄英的目光停在墓碑上,也不气恼,淡淡说:“今日是洛风忌辰,你若不介意,等我片刻。”
      穆玄英自知失礼,忙移开视线道:“抱歉。”
      裴元全不在意说道:“何以致歉?他非死于你手。”说完便上前去蹲下,将该倒的酒倒好,将饭菜香烛也摆好。
      穆玄英无事可做,看看四周,发现只有这一座坟。不知此人是谁,为何葬在此处,又为何只有裴元来祭。
      裴元一一摆好祭奠用品,这才起身,默默站在碑前。
      穆玄英不愿上前打扰,却是一直关注着裴元的一举一动。见他站了一会儿,又往前一步,又站了一会儿,一直没说话,看背影好似也不像在悲伤默念,但总觉得背影十分凄凉无助。
      就在这时,裴元抬起一只手,轻轻覆在碑文上,一一用手指抚过碑上的刻字。
      纯阳洛风之墓。
      眨眼间,裴元从怀里拿出一束花环,轻轻挂在墓碑上。花环以青藤编就,花样精巧,颜色繁多,但细看都能认出,尽是梅花。或粉嫩娇贵,或鲜红热烈,或芬芳清新,或纯洁无暇。
      一朵一朵,都是梅花。
      万花谷中花虽多,此时也正是冬季,但穆玄英入谷以来却从未见过梅花。说来也奇怪,好似万花谷里百花争鸣、团团簇簇,唯独没有梅花来热闹。
      “华山的梅比往年开得好。”裴元幽幽说了一句。
      随后,裴元摘下其中几朵,在掌心碾碎,松开手掌,梅花瓣随风扬去,飘飘洒洒,满地芬芳。
      他满身风华,站在墓前,看着梅花一片片落下,仿佛昔日往事一直在彼此记忆之中,如万花谷的花,永久鲜艳不败。
      裴元缓缓转过身,见穆玄英闭了双眼,垂首默哀,心中感念,面上却是不见任何喜色,只说:“穆少侠也认识他?”
      穆玄英忙睁开眼,愣愣摇头。
      裴元拂去肩上的梅花瓣,像是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问:“穆少侠为何前来?我有什么能帮你?”
      穆玄英有点不适应,但也没再多想有关洛风的事,只说:“想请问先生可清楚咒印是怎么一回事?”
      裴元作出了然的模样,说:“作为回答的报酬,请穆少侠护送我前往别处,如何?”
      “先生要外出?”
      裴元颔首,有些不大乐意地说:“想要清静些的,但偏偏名声在外,自己惹祸上身,不想去也非去不可。”
      穆玄英也没什么事,便说:“既然先生相邀,乐意作陪。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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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坐在马车内,一路疾驰,离开了青岩。
      走了一段路后,裴元突然问:“不好奇我要带你去何处吗?”
      穆玄英答:“看这条路应该是长安。”
      “长安城外的一座寺庙。”裴元又问,“不好奇去做什么?”
      “先生带了药箱,应当是看诊。”
      “世上可没有几个人请得动我前去看诊。”
      “对此我略有所闻,的确是很难请动先生外出看诊。所以可想见,这位在长安城郊等候先生的病人,身份非常。”
      裴元饶有兴趣笑了一下,“妙人。”
      穆玄英道:“先生过奖。若要说妙,我以为先生当排首位。”
      “不必奉承我,咒印之事我既已答应,必定知无不言。”裴元说完,立即开始讲起咒印,果真如他所说“知无不言”,十分详尽。
      说了约莫三刻,裴元终于说:“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穆玄英呼出一口气,拍拍脸,让自己清醒些,说道:“的确是很有帮助,多谢先生。”又望着裴元,真心诚意补了一句,“穆玄英感激不尽。”
      “虽不该打听,但你身上没有咒印,可见是为别人询问。据我所知,当今世上身有咒印却还活着的人,可不多。”裴元道。
      穆玄英心虚起来,想着裴元对莫雨的了解有多少,对恶人谷的憎恶又有多少。
      静了一会儿,裴元又开口说:“若我没猜错,此人应当和上次喂你解药和昏睡药的,是同一人。”
      穆玄英沉默回应,心里有些发慌。
      裴元看也不看他,继续说:“还以为再提起此事,穆少侠会对我表示感谢呢。”顿了一下,“毕竟我为你对浩气盟隐瞒了此事。且,我原可以不必这么做。”
      穆玄英作揖行了半礼,道:“不错,那一日多谢先生替我隐瞒。”
      “言谢是我最不需要的。”裴元又转了话。
      穆玄英抿着唇笑,“我知道,所以那一日并未言谢,只牢记于心,待日后先生用得上时,再图报。但先生不收是先生的事,先生的好意,我是绝不忘的。”等了一会儿裴元也不说话,穆玄英索性豁出去,“先生不是当日也很好奇吗?”
      “的确。但似乎你不想说。”裴元闭目养神,道,“何况,我也大约知道他是谁了。”
      穆玄英反而大胆起来,“愿闻其详。”
      “既然是恶人谷的毒药,又那么霸道,十之八九出自米丽古丽之手。若下毒的人是她,那么给解药的是她,或不是她。若是她,她为何给你下药又替你解毒?除非你是沈酱侠。可见下毒的人也许是她,但解毒的人必定不是她。她在恶人谷中与谁走得近,近来又与谁一起活动,不难知道。而偏巧,那个人和穆少侠你也是渊源颇深、纠葛不断。这样一想的话,”裴元睁眼望向穆玄英,“还要我说下去?”
      被裴元识破,穆玄英反而坦然,问:“那先生当日为何没说?”
      裴元道:“作为大夫,我知道的秘密恐怕不少于隐元会,若是桩桩件件都拿出来人前说,人生的乐趣不也少了许多?”
      穆玄英虽不大懂,但却是相信这番话出自真心,点点头说:“不管我做什么,也不管先生如何解读我们,我不会做违背正道之事,所以我还是很感激先生那一日替我隐瞒。的确让我们少了很多麻烦。”
      “我却有些想不明白他为何下昏睡药。”
      穆玄英一转念头,说:“先生若想知道,我自当告知。但我也有些事想问先生,不知能否作为筹码,与先生交换秘密?”
      裴元看过来。
      穆玄英歉然说:“我只是想问一些事,答不答,先生可自己选择。”
      裴元抬手示意,“说说看。”
      “他救我,是因为他不想我死。喂我昏睡药……呵呵。”穆玄英苦笑说:“大概是他也不想我活吧。醒着的时候,我很让他心烦,让他操心,所以索性就让我这么睡着,好像还能待在一起,好像还能好好相处。”
      裴元做了个不明所以的表情,没说话。
      穆玄英反而有些讶异,“我以为先生能理解。”
      “不大理解,让你失望了。”
      穆玄英却十分坚定说道:“说谎。先生方才祭奠的那位故人对于先生来说,难道不是这样的存在?”
      裴元沉默了一会儿,淡淡说:“你不认识他,又怎会知道他与我之间的事。”便再没了下文。
      出于礼貌,穆玄英再没问起。
      不多时,两人抵达城郊寺庙,下车后裴元当先往寺庙后院走,穆玄英拿上药箱跟上去,也没再说话。
      刚进入后院便看见一院子的神策军。
      穆玄英微微一顿身子,裴元的声音响起,“万花谷裴元前来看诊。”
      看守们便让路,裴元轻车熟路往里走,进了屋子后,穆玄英方才看清对面桌边坐了一个络腮胡的男人,打扮寻常,气度却是难掩的雄壮威武。
      见裴元,此人慢慢起身,脸上带笑,“裴元先生到了,欢迎,欢迎。”便迎上前来。
      他表现热忱,裴元不远不近的态度反而显得冷漠生疏,不近人情。裴元只躬身行礼,不冷不热道:“左将军安好。”
      左将军?何人?穆玄英对神策军不大了解,只觉这称呼有些熟悉,便只是默默行礼,兀自思量。
      左将军抬手示意,请裴元入座,道:“裴元先生车马劳顿,特备一些吃食,请先生稍作休息。”
      裴元坐下,不言谢,也不动筷。
      “莫非酒菜不合先生胃口?”左将军问。
      穆玄英站在裴元身后,扫了一眼桌上饭菜:约莫三十几道菜,每一道份量虽很少,但每都清淡雅致、做工精细。旁边的酒都是盛在琉璃碗中,配以琉璃勺和两盏琉璃杯。这顿饭的格局颇似宫中宴请,一应物事也都不是民间俗物,饭菜口味显然也是针对裴元不喜荤来安排,的确是用了心思。可裴元为何不吃?
      “过午不食。”裴元说了一句。
      左将军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但对裴元的脾气却好像还算清楚,全不见怒色,笑呵呵说:“原来如此,是我考虑不周。那先生饮一些酒吧,此酒来自西域,听闻用新鲜葡萄酿制,酒色红艳,美容养颜,这冬日里还能暖胃解乏。”
      裴元仍是不动。
      左将军示意身后的侍从,“给裴元先生斟酒。”
      那人上前,倒了一杯,搁在裴元面前,粗声粗气地说:“先生请。”
      裴元看了一眼葡萄美酒,看向那人。
      左将军哈哈笑了一声,说:“我常年在外,身边不带侍女,都是些舞刀弄枪粗人,不懂礼节,请先生勿怪。”
      裴元移开视线,重新看向左将军,全不在意地说:“不妨事。只不过阁下的好意裴元领受不了。酒能坏事,我是从不喝的。”
      左将军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他身后的几人更是吹胡子瞪眼睛,十足十不乐意。穆玄英也觉尴尬,这接连的举动,未免太不给面子,但看看裴元,却是云淡风轻。
      左将军硬生生又挤出笑意来,“先生还要看诊,理当如此,理当如此。”顿了一下,“听闻先生喜花茶,正巧我命人准备了一些,不若先生尝尝?”说完,已有人端着五六杯泡好的花茶过来,品种繁多,应有尽有。
      穆玄英想,这茶水怎么也该喝一口了,谁知裴元道:“我只喝万花谷中哑奴酿制的粗烂花茶,此等珍品,享受不起。”
      话音刚落地,方才斟酒的那男人已怒发冲冠,喊了一句:“裴元!”
      左将军出言阻止,“嗯?怎对先生如此无礼?”那人只得不甘心地退到一旁。
      左将军言语上虽对裴元还算尊敬,但脸色已不大好。也不奇怪,吃了这几个闭门羹,还能笑得出那真是人才。
      而始作俑者裴元不见丝毫担忧或惧怕,正襟危坐道:“既是请我来看诊,就将病人带来吧。”
      闻言,左将军皮笑肉不笑道:“裴元先生果真是菩萨心肠,一心记挂病人。那就不再耽搁,如先生所愿,请先生移步,随我去偏殿问诊。”
      众人都起身移动,唯独裴元端坐,全没有要走的意思,还莫名其妙问了一句,“病人受了腿伤?”
      左将军微微一怔,答:“并未。”
      “那是否病重导致无法行动?”
      “并未。”
      裴元抖抖衣袖,道:“那就请病人移步,来此处。”
      一阵寂静。
      穆玄英只看到那左将军脸皮狂跳,显然是气得不轻。不等穆玄英多想,他身边那侍从又开口,“裴元,你不要太过分!此处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撒野?”
      “此乃佛门寺院,清静之地,容不得喧哗吵闹。”裴元看向那人,“显然,我比你清楚身在何处。”
      “我不与你说这些废话!我们左将军礼让于你,那是给万花谷东方谷主面子,你不要得寸进尺、不识好歹!”那人又道。
      “既然是给东方谷主的面子,那诸位请他前来看病吧。”裴元说罢,起身便要走。
      左将军这时才说话,“先生留步!裴元先生请留步!”又干笑几声,圆场说,“先生何必与这不懂事的混账计较?”
      裴元止步,转身说:“此处混账群居,若还要看病,请左将军抓紧些,以免我难以忍受,不得不走。”
      “裴元!你找死!”顷刻间,屋内的神策军全都亮出武器。
      穆玄英以迅雷之势拔剑,横身挡在裴元身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只觉得一场大战是在所难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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