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踪迹十年心》秦九书

3、（三）

　　皇帝已病入膏肓，药石罔效，怕是过不去这几日。

　　“皇上过几日便会好的。”我端着药碗坐在塌前，浓烈的药汁味在空气中弥漫，我搅着汤匙想要药凉得快些。

　　“朕死之前，想杀一人。”无光的眸子的迸出一道恨意，声音是这样的干脆。

　　“谁？”
　　“江玦。”

　　我搅着汤匙的手颤抖了一下，几滴药汁滴落在凤袍，我镇了镇心神，淡然道：“江玦手握重兵，皇上你现在杀不了他的。”

　　“是杀不得，还是你舍不得。”皇帝撑起身子，从枕下甩出一个盒子，盒子摔在地上，一块玉珏从盒中甩出，碎成两半。

　　这盒子分明是小皇子满月时，江玦的满月礼，而盒中装的似是先前他赠与我的那块玉，而我一直不知，一直不敢打开，藏在床下的暗阁之中，怎会在他手中。我恍若失了心神，将药碗跌碎在地，药汁的苦涩之味快要将要窒息。我伸手去捡地上那碎成两块的玉珏，重新拼合在一起。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字迹一如当年清晰刻骨。我没想到，你还是送还给了我。

　　“萧亦若，这几年你处处针对江玦难道是做戏给朕看的吗？朕虽时日无多，但也要撑到江天决闭眼那刻，朕半月前诏他进宫，算日子应是快到了，两百弓箭手已在乾德门待命，只要他跨入宫门一步，他定万箭穿心而死。”

　　我低头看着碎裂的玉珏，笑得花枝乱颤。

　　“如此，多谢皇上成全。谢皇上为臣妾除去心头一患，臣妾若效仿唐武曌登基称帝便没了阻力。皇上百年之后，臣妾定会为皇上看管好这祖宗基业，千秋万代改姓萧。”

　　如今，我便只能赌这一把。我不会让你死，死在别人的手上。

　　最后，我的确赢了，可我却为此失去了所有。皇帝最终还是放过了你，弥留之际，将皇位传给了我的儿子寥睿，并将我软禁在凤鸣宫，终身不得踏出凤鸣宫半步。他大概是怕了我会将天下改姓萧。

　　我独自在暗无天日的凤鸣宫五年，打发了秦淮去照看睿儿，先帝遗言是不得让我们母子见面的。

　　我没想到，你借着“清君侧”的名号图谋造反，以南掠北，形成南北割据之势。

　　新帝年幼，辅臣老迈，兵少且弱，根本不能与你抗衡。于是他们不顾先帝遗言将我从凤鸣宫迎出，尊我为太后。我俨然新上位的君主一般，处理着三年来积压的朝事。

　　“母后，我终于看到母后了。”小小的身子将我抱住。

　　寥睿现已八岁，当年囚禁凤鸣宫时，他才三岁，本应是天真烂漫的孩童，却被硬套上了龙袍，规矩的端坐在空荡的金銮殿之上。他出生八年，我从未抱过他，只觉得他的出生并未给我一点欢愉。只是不见的那五年，竟有那么一丝牵挂，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怎么会不爱，只是当时我不知该用何种心态去面对他。

　　我望着身后站着的秦淮，点头一笑。

　　睿儿，母后若在世一天，必定会护你周全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