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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曲水流觞 ...

  •   次日晨光微曦,三人便出发到了嵇山竹林。

      凤尾森森,龙吟细细,茂竹修篁,兰叶葳蕤,潺潺的芙蓉渠在金色的朝阳中如一条熠熠生辉的玉带贯穿整个竹林,山泉叮咚,水流涓涓,渠旁设一石砌凉亭,唤作流觞亭,早有四五名年轻男子或坐或站于亭内煮酒闲话。

      “白兄!”

      “嗣宗兄!”三人刚走近凉亭便有一名二十七八,着大袖赭色深衣的環杰公子迎上来与白渊打了招呼。

      云夙在白无忆耳边低声道:“这人便是阮籍了!”

      白无忆点点头,朝亭内看了一眼,却未瞧见阮添,不由得有些失望。

      “这二位是渊新结识的朋友,白姑娘,云公子,得知嗣宗兄在此曲水流觞,设立诗会渊便邀了他二人共同风雅一回,还望嗣宗兄不要怪渊自作主张。”

      白渊说的谦和有礼,只是林间清风微拂,激起他满身清华,让人不敢亵渎半分。

      “哪里哪里,白兄多虑了!”远远地阮籍便注意到了白渊身后的两人。

      少年红衣张扬,少女白衣清冷,却都有一种遗世独立,不似人间的气息,心下慨叹,我等自诩风流傲骨,却不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只怕除了叔夜,其余几人在他俩面前皆成了泥猪癞狗,如是想着三人便互相见了礼,入得亭内,又是一番引荐。

      山涛是五人中年纪最大的,约摸三十出头,留着三寸美髯,正端坐在草席上烫酒盏。

      一旁直身跪坐,手持蒲扇看着炉火的白衣少年,十八九岁年纪,白净面皮唤作向秀。

      向秀左手边的男子,年纪稍长,一身皂衣洗得有些发白,澹默地把玩着腰间别着的酒葫芦,方才自我介绍时,白无忆记得他叫刘伶。

      王戎对身边众人浑不在意,只皱着眉头地靠坐在凉亭的美人靠上,手里执着一大把牙筹,仿佛在算着什么。

      白无忆明显地有些心不在焉,本以为这诗会是接近阮添的大好机遇,不曾想正主没见着,倒见着一大帮形形色色性格迥异的大老爷们,正有些焉焉的,只听一个熟悉清脆的声音响起:“二哥,你如何先到了,也不等我和阿咸!”

      来人正是兔子一般欢快的阮添,身后跟着嵇康和另一名二十来岁眉目俊朗的年轻公子,想是他口中的阮咸。白无忆眼中一亮,云夙有些好笑地瞥了她一眼,轻声道:“你这幅样子不知情的还以为是看上那阮小公子了呢!”

      白无忆毫不客气地对红衣少年怒目而视,又旋即恢复了一贯面无表情的模样,转头看向来人。

      云夙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梁,却瞧见白渊正一脸兴味地望着二人,当下又沉了脸。

      “阿添,却不是我先到,而是你们晚了!”阮籍抚掌笑道,微有嗔怪之意。

      “嗣宗无需介怀,叔夜自罚三杯便是!”嵇康依然一身蓝衣,长发未束,松散地披在身后,漫步间大袖浮动,眉目清朗,天质自然。

      山涛闻言抬起头,看了一眼红泥小火炉上噗噗作响的酒壶笑道:“这里在座谁人不喜杯中之物,不妥,你那三杯不像是罚倒像是赏了!”

      阮添显然还在对昨日斗琴之事耿耿于怀,白皙的小脸上微有愠色:“那便罚他不许饮酒!”只不知两人为何会联袂而来,还捎带着一个阮咸。

      阮籍是阮添的二哥,上头还有一个太守大哥阮熙,阮熙外放后,年纪相仿的小儿子阮咸因与二人亲厚便留在了洛阳。

      “罢罢,若真要罚,连带着你与阿咸也逃不过,可是想清楚了?”

      “这……哼,五十年的桂花酿白白便宜了他!”阮添皱了皱鼻子,弥漫的酒香直往里钻,哪里还忍得住:“二哥,酒既已烫好,不若早些开始,方不辜负这山间美景!”

      众人皆被他的馋样逗乐了,嵇康也轻笑一声,

      众人在芙蓉渠两侧每隔一丈依次坐下,渠水清冽无比,水底的卵石粒粒分明,上游飘下来不少花瓣和落叶,给诗会增添了几分野趣。

      将酒和诗联系起来的是酒令,山涛年长,精娴各种酒令,且知识渊博,善会人意,酒量又宏大,毫无意外地作了令官。

      “今日我等十一人在嵇山竹林曲水流觞,设立诗会,行一酒令,唤作:续尾令,接令之人需以前一人所作诗句的尾字起头,再赋两句,但凡接上的方能饮酒,违令者则以茶代酒,如何?”在座众人皆是满腹经纶,又听这令新鲜有趣,便道了好。

      白无忆对所谓酒令不感兴趣,只暗中观察着兴致勃勃的阮添,苦思该如何助他实现愿望,再取走他的马灯。

      经过昨晚一夜,白衣少女勉强接受了第二朵桃花开在男子身上这一事实,毕竟连云夙与白渊之间都能互生情愫,又有什么可看不开的呢?云夙二人若是得知她此时所想必会气的昏死过去。

      山涛斟了小碗大的荷花盏满满一盏女儿红,率先得了一句:“嵇山竹林诗酒会,豪情激越溢胸出!”

      众人被他的豪气感染,都大声呼好!

      荷花盏顺着渠水在山涛下手的阮籍面前停下,赭衣男子不及思量,脱口道:“出见清寒秋叶落,入闻馨香春芳绽!”吟毕将杯中之酒仰头喝下。

      接下来临到向秀,诗如其名,文静秀气,略一思索:“绽雪春梅芳菲落,凭窗苦叹离人分!”

      “人生得意须尽欢,子期何须慨叹离人?及时行乐方是正道!”嵇康修长的手指轻拨寒凉的渠水,看向向秀的目光从容不羁,金色的晨光透过茂密的竹叶,在他清朗的眉间落下斑驳的碎影,正巧那荷花盏在他面前停下:“分庭抗礼群雄至,弦歌雅意我自知!”

      白无忆不由得看了蓝衣男子一眼,虽仅仅两句,十四字,其中饱含的恣意傲然,处变不惊绝非常人可及。

      “叔夜闲暇之时喜好打铁,虽然看似清瘦,实则臂力过人,想是不管来多少群雄都是不怕的!”阮籍打趣道,众人闻言皆哈哈一笑,嵇康嘴角微勾,仿佛浑不在意地拨了拨荷花盏,让它漂得更顺利些。

      白无忆这才想起昨日在巷子里听到的敲击声,却是这位嵇中散怪癖发作,活动筋骨呢!

      世人有句老话叫做不是冤家不聚头,有缘之人往往会有牵扯不清的羁绊,不管良缘孽缘,不管男女之间,更不管男人之间。

      小小的荷花盏在十一人虎视眈眈的注视下,飘过刘伶,路过王戎,好巧不巧地停在了阮添面前,少年大概是没想到这么快便临到了自己,直直地看着杯中清亮的美酒有些回不过神,直到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美酒醇香,阿添可是醉了?”

      阮添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望向声音来源,却瞧见上游的嵇康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旋即一种叫做羞恼的情绪爬上他白皙的面颊,渐渐晕出一丝酡红,狠狠瞪了那人一眼,伸出细白的手将酒盏捞起一饮而尽,顾不得擦拭从嘴角溢出的酒水闷声道:“知己易得却难留,空叹总在弦断后!”

      “好一个知己易得却难留!只不知阿添的知己又是何人?”蓝衣男子慵懒地躺倒在草地上,双手枕在脑后,闲闲道。

      阮添见他如此,面上更加挂不住,大声道:“我的知己干卿何事?反正不是你便是了!”

      “哦?是么?伯牙子期,以琴相交引为知己,我与阿添昨日斗琴之事,想必已经传遍了整个洛阳……”

      日头渐高,偶尔散落的阳光有些刺目,嵇康将右手手背覆在眼上,脑海中只留下黑红的余影,嘴角微勾露出一丝戏谑的笑意。

      “你!”阮添气的小脸通红,只怕下一刻便要跳起来将他痛扁一顿。

      阮籍听出他声音里的恼意便出来打圆场:“阿添拿着酒盏是想再饮一杯么?却是不能了!”众人闻言皆笑了,酒令复得以进行。

      白无忆心里忽然涌上一种古怪的感觉,又说不出哪里怪,看向身边的云夙,却见他也如嵇康一般躺倒在地上,闭着眼睛,神情平和,好似睡着了一般。

      此时的少年纯真无害,长长的睫毛在白净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睡着了还这么妖孽!白无忆眼中有她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柔和,却让对面紫衣男子眸色微暗,面上一片复杂。

      “怎么?看小爷这样傲视三界的美男子看傻了?”不着调的油滑让白无忆额角一抽,别过脸去,清冷的声音响起:“轮到你了。”

      红衣少年翻身坐起,嘴里叼着一根草标,漫不经心道:“后世薄名得一笑,万代功业随尘飘!”

      “好!”在场众人皆是心性豁达之人,视功名如粪土,待官衔如草芥,云夙所吟诗句表达的思想正与他们的理念合拍,只山涛但笑不语。

      晶莹剔透的荷花盏很快飘到了白渊跟前,紫衣男子端起酒盏,优雅从容:“飘渺云端任来去,万里长空雁一行!”

      “好一个飘渺云端任来去!白兄所言正是叔夜所求!”嵇康抚掌赞道,看那架势倘若手中有酒,必要把酒言欢。

      白渊却露出古怪的神色,仿佛吃了一块过期的桂花糕,接着又被那桂花糕噎住一般,与平日的和煦委实不相称,白无忆有些不解,却听云夙轻笑一声:“有趣!”

      白渊将荷花盏斟满酒,依然放入水中,让慢慢顺流而下,一直飘到白无忆的面前。

      说实话,除了寻找记忆,让白无忆感兴趣的事情并不多,不爱喝酒,更不喜作诗,望着面前滴溜溜打转的酒盏,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去看云夙,却见后者正拖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曲水流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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