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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

  •   04.
      那是一声闷响,从山体的腹腔里传出来,乍一听像是被我们爬到山腰的这座雪山突然打了个嗝,一声过去,又响起一连串。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小哥脸色一变,竟显得有些焦灼。之前炮灰被他击飞的匕首扎进了山壁里,他几步过去拔出来塞到我手里,然后背着我调头就往山上跑去。
      我虽然预感到不妙,但毕竟没什么经验,不知道他在搞什么。看到他是向着我们来时的方向跑,忙对他喊道:“那是上山的路!”他也不理我,拔腿跑得飞快。我心想算了反正他肯定比我行,这时仰头一看,顿时傻了:一整块看上去有几吨重的巨大雪块正从几十米高的斜坡上滑落下来。
      以为山神在打鼾,没想到他还要翻个身啊!我这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在山体崩裂声、风声和冰雪刮擦声的轰鸣里对小哥狂喊道:“雪崩了你还往山上跑!”
      重物下落的速度比高速路上的酒驾还快,我还没喊完这一句,刚才看到的那整块冰雪已经贴着我们就撞了下去,瞬息就发出一声与崖底轰击的巨响,那声势山鸣谷应,激起碎雪扑了我们一头一脸,我登时知道往下跑我们肯定跑不过这些极品飞车,但是向上也不是办法啊!雪块会越来越大,等会儿整座山上的雪都会塌下来,要躲到哪儿去?
      想什么来什么,整个山体都震动起来,我艰难地侧身看向山壁,果然看到一道翻涌着的雪线正从山顶向我们逼近,它的速度难以形容,在我瞪着它的这几秒内,就已经从雪线变成了雪浪,又瞬间成为了一堵迎面压来的雪墙,轰鸣声震耳欲聋。我屏住呼吸,心想这下子完蛋了。
      雪墙劈头盖脸地压来,庞大无伦却又精致入微,阳光直射的某个瞬间,冰晶内部六角形的花纹都一清二楚。我闭上眼睛,突然感到身体飞腾起来,一下撞在那堵不知多少厚的雪墙上,那一下感觉估计和被20轮的东方大卡撞上差不多。我挣扎了一下,知道要被这辆巨无霸碾碎了,忽地手臂被狠狠拽了一下,身体又被带动起来,在什么东西上火辣辣地擦过去,最后重重一顿。我被撞得叫都叫不出来,死死地闭着眼睛,劲风带来的刺痛感刮过全身,最后一个念头是:靠,还不如割脖子死。
      过了三秒钟,我又睁开了眼睛,有点发愣。几厘米外就是小哥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的睫毛和鼻梁上都堆满了碎雪,看起来有点狼狈。
      “你没事吧?”他用口型问,我奇怪他为什么不说话,然后意识到是自己耳朵暂时失聪了。
      我摇摇头,不是说我觉得没事,事实上我全身都痛,脖子尤其痛得厉害,但此刻没死就好,真不用管那么多。
      我向周围扫了一眼,发现我们两个正挤在一道山间岩隙里,由于是两座相连山体间的褶皱,构建出一个倾斜向内的夹角,所以成为了一个暂时的避风港。估计小哥下山的路上看到过,所以发现雪崩时就带我向这边跑来了。刚才那一番波折,估计是他本想把我推进去,但是料错了雪浪的速度,又扑上来拉我一把。我最后那一下是顶着山岩撞在了他胸口,好家伙,不知道他背上怎么样了。
      岩壁挡住的几步之外,雪坡还在惊天动地地滑下,我喘口气,探头向另一边看去。刚才撞得太狠了,整个视野都在晃,不过还是能看出外边的山坡不是特别陡,于是也用口型问:“能不能爬过去?”
      “来不及了。”他摇了摇头,“连锁反应。”
      我愣了一下,又回头看,原来不是我眼睛的问题,那边的山坡真的也在晃,几道细细的雪流从侧面簌簌滑了过去,没有碰到我,但是带起了一阵酥麻的冷风。
      我立刻发现这样不行。
      这个缝隙位置不错,正在两座山体之间,而且比较高,我们在这里,可以避过雪流当面,而且应该不至于被淹没。但是,从刚才的情况看,雪流带起的劲风不能被挡住,大浪一来,站在外侧的我很有可能被冲出去。如果运气不好,我们两个人都会被带出去。
      我一瞬间想了很多东西,但我什么也没说。
      这时,小哥动了一下,他按着我的胸口把我向外推,我下意识地一缩身子。他看了我一眼,腾出手来,铿然一声把什么东西斜向深深插/进了上方的岩壁里,只露出数寸把手。我一看,居然是那时候让我拿着的匕首,不知什么时候又到了他手里。他再次挪动了一下,把我推进了岩壁内侧,一手抓住我的腰,一手向上攥住了那根把手。我背贴着岩壁,只能越过他的肩膀看到外面一线鲜亮的蓝天。
      他转过脸来,口型说:“别动。”
      你在开玩笑吧。我想说。但是哗然一下,声音重新涌进了我耳朵,似乎有一万面锣鼓同时敲响,背后粗粝的岩壁猛烈震动起来,我只来得及喊一声“等等”,视野就全白了。

      过了不知多少时候,我被小哥从雪堆里拖出来弄醒了。我仰头看着天,艰难地整理出三个信息:一,我全名就叫吴邪,因为之前炮灰是这么叫我的,这家伙费这么大阵仗就为了弄死我,一定不会叫我昵称。二,虽然我不叫张无邪,但小哥可能叫张无忌,我傍上大牛了。三,喉咙受伤的人就不该说这么多话还瞎嚷嚷,我现在他妈满脖子的血,被小哥一手支着观察,感觉像只扭断了颈子,要被拎去浸渍的酱鸭。
      “之前没伤到声带,不是说话的原因,”小哥看了以后说,“刚才动作太激烈,旧伤有点撕裂,不要紧。”
      我奄奄一息地坐在地上任他摆弄,哑着嗓子问:“现在……哪儿?”
      “不清楚。”小哥淡定地说,“雪流的冲劲很大,我们可能离原来的地点十几公里。”
      在雪原里迷失方向,居然能这么若无其事。我都懒得佩服他了。也可能是在那样好莱坞灾难片一样的场景里他居然能活着把我弄出来这件事让我对他麻木了。第二波雪崩出现时震动太大,我本来就是伤病员,很没种地当场就晕过去了。既然现在我们没有被压在几十百米深的地下,显然是过关成功,但我们终究被冲走了,可能是他在雪流末段的时候终究没撑住,我又没有意识,两个人都被带下来了。
      在那种情况下,我居然还只扭了脖子,人情欠大发了。他一天之内救了我三次,尤其是最后几乎冒着生命危险救我,我再怀疑他还是麻溜点自己去死吧。我咳了半天,差不多能说清话了,又考虑了一下措辞,才道:“谢谢你,小哥,你救我这么多次,我就不和你客气了。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本来半蹲着在给我弄脖子上的布条,这时猛地直起身看我。他手里劲道一大,我不由嗷了一声,眼泪都要痛掉下来了,结果他没发现似的,只盯着我说:“你忘了?”
      是啊,而且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
      他这样看人其实很有压迫力,但是生死里滚了一回,我也就随便得多,捂着脖子示意他放开,一边说:“嗯啊。”
      “你忘了,”他没理我,继续说,“忘了多少?”
      “呵呵,”我说,忍不住有点好笑,“你不叫我,我都不知道自己叫吴邪。”
      他半蹲在那儿,一手还拉着我脖子上的布条,对比之前的气场,看起来有点傻,半晌才说:“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掰开他的手问他。
      他说:“你失忆的事,为什么不说?”
      我震惊了:“我告诉过你,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他这回不说话了,只是盯着我,这下我轻易就读懂了他的表情,那眼神明显就是说:“我那个样子哪里像知道了?”
      我回过头想了想,这才觉得我们早些时候的对话大部分都牛头不对马嘴。可我怎么知道你我说的不是一个意思?
      “好吧,我没说清楚,”看在救命恩人的份上,我让步说,“可是我已经暗示过你了。”

      听了我这话,他好一会儿没吭声,脸色有点古怪,等我自己把那段快染透了的山寨绷带翻个面扎好,他才说:“吴邪,这不好笑。”
      “啊?”我说。
      他掰过我的肩,打量我的脸,又伸手摸摸我的头顶和后脑。
      “你干嘛?”我怒道,“有头发了不起啊?”
      “你头上没有受伤导致脑积血的痕迹,”他冷冷地说,“而且你思路很清楚,对陌生人和环境适应很快,也不是心因性失忆的症状。”
      “你是说是有别的原因?”我问,“你好专业——等等,不对——靠,你怀疑我是装的?”
      原来我总在怀疑他,他也一直在提防我,还比我来得直白的多。亏我刚刚还觉得有些愧疚。我陡升一股烦躁,一激动又咳了起来,他冷眼看着,过了一会儿才伸手过来拍拍我背。
      “老子没那么空开你玩笑,”我喘过气来把他挥开,“爱信信不信滚,我还不知道你哪位呢。”
      他站起来就走,我想不是吧我说个气话而已,抬头一看,他走出十几步,把地上什么东西捡了起来,又回来扔到我面前。
      我一看,居然是匕首兄的匕首。
      “还在啊。”我说。
      “用的上。”他淡淡说,示意我拿上,然后又俯下身来背我。
      “哦。”我说,看到这把匕首,想想自己刚才的态度,感觉有点理亏,也没再推辞,乖乖地让他背上了。

      折腾了半天,已经是傍晚了,在黑蓝色的穹天与冰白的旷野之间,薄薄地浮动着一层金光。小哥带着我向日落的方向走去,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却并没有慌乱的感觉,反而有种朦胧的满足,像是漫步在某个久远的梦境里。
      默默地走了一会儿,我先是饿,然后又开始困,感觉要睡着了,突然听到他说了一句什么。
      “什么?”我问。
      “张起灵。”他头也不回地说,“我的名字。”
      “哦,好巧啊。”我喃喃说,觉得已经有一半陷进了幻梦里,“小哥,我也觉得你是姓张的。”
      ——第一日•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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