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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真相 ...

  •   “师兄,我输了。在你面前,我根本就不会演戏。”薛莛的手指紧紧地扣着地面,倏尔几乎扑到了白若梅面前。“可是你演得再好也骗不了自己,你永远都别想忘了自己曾经是什么样的人!”他抛下恶毒的诅咒,别过头咯出一口血,仰头翻滚在地。
      “说什么人生如戏,还不都是被别人写的?从一开始就是。”薛莛的目光透过天花板,看到了很远很远的过去。他带着金锁片在端庄的母亲面前玩闹着,可是一双属于车夫的粗糙大手伸出来将他抱走了。他瞪大眼睛望着母亲,母亲只是却转身留给他一个纤弱的背影。他的人生就这样被注定了,失去了太多本该拥有的,就是再努力也不可能完好如初。
      他无法左右为自己写下这一本戏的母亲,却自以为能替自己的孩子写下美好的一本,谁知写的竟是一场戏中戏,原来一切早有安排,而他就好像是在自己的戏中做了一个梦罢了。唯一能证明这不是一场梦的,就只有他真真切切存在的孩子。
      “这戏我不唱了。”薛莛用手背随意地抹了抹唇边的血痕,像散戏后揩掉胭脂。“我只要孩子,月玫,我的孩子呢?”他侧过身楼了个空,只好把自己蜷起来。
      “我不知道。”白若梅站起身看着薛莛,清楚地感觉到心中有一个地方塌了。薛莛已经完全没有再与他抗衡的可能了。他终于要代替那个本会比他更耀目的师弟,在上海的舞台上展露出不可磨灭的光芒。可是他就像是亲手砸烂了一件精心保养过许久的古董宝贝般,一点都没有办法高兴起来。对于薛莛他觉得已经够了,可即使此刻自己收手,也不能阻止薛莛继续地破碎下去了。
      “师兄,月玫在哪里啊?”薛莛的语气竟然像个孩子般充满了期待。
      “她并没有告诉我。”
      “她什么都告诉你,你会不知道?”他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支着一条腿坐得潇洒好看,嘴角上一抹冷笑仍旧是骄傲地凌厉,只是眼神却已失焦。
      “薛莛。”这是白若梅第一次这样叫他。对他来说,现在的薛莛已经不再是那个他所欣赏与嫉妒的名伶白如茉了,他甚至不再是他的师弟,只是一个寻常的旧识。“她对你死心了。连她这样放不下的人都对你死心了。”
      筱月玫平和之下的偏执,软弱之下的坚韧,都是用来不动声色地挽留薛莛的。白若梅欣赏她的“空”,唯有这“空”才可以为不安分的薛莛提供永远的怀抱,当然他也知道这“空”是来源于心死。而一个心死的女子,除了要随着别人还有什么主意呢?于是她可以予薛莛天堂,也可以予他地狱,端看薛莛自己的选择。
      “我不如你精明,才不能明白戏子和寡妇的感情明明会妨碍你的前途,为什么你还会去触碰,只道你是一往情深。” 白若梅眼中的情爱是脆弱的,尤其是戏子的情爱。过了这么多年,他仍旧不能摆脱对于看客的恐惧,以为台下看客的真情都不过是付与了戏中人的一场大梦,越是一帆风顺便越是虚幻不真,因此他一早就笃定了丁可兰与薛莛的结局。
      反而是那些不被认可,来之不易的感情才更真挚,而他曾经却为了梦想放弃了。这是他永久的遗憾,所以他格外看重月玫之于薛莛的意义。
      “你利用了她的寂寞,却没有花心思去了解她的寂寞,而我才是那个真正懂她和懂你的人。”白若梅而今尤其擅长去捉摸他人的心思,竟不知是否该感谢那些看人颜色的岁月了。
      “其实你若在乎她,就不该留下这个孩子,让她有了更可信的依赖。不过你也只是在意这个孩子罢了。”
      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他的错、他的罪,他欠了可兰和玉琼的幸福,都报应在了薛莛身上,而他只是一个笑不出来的赢家。白若梅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一时觉得无比地形单影只,仿佛连这世界也空了。曾经他们师兄弟总是同路的,无论是谁更胜一筹,比肩而立时便如一个完整的个体。而现在他依旧高傲优雅地站着,薛莛却垮了,于是他们不再完整,滑稽可笑地缺了一角。他握了握拳头又松开,终于下定了分道扬镳的决心,抬起步伐离去,身后薛莛却扯住他的袖子站起来。
      “你骗我的对不对?”薛莛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白若梅,焦急地期许着一个肯定的回答,对方眼里却只有悲哀的否定。
      “呵呵,呵呵呵呵。” 薛莛目光一瞬不瞬地笑起来,“从小到大你一直在骗我。一直在骗我!”他用力扯着白若梅的袖子,似乎要把他往下拖,拖入和自己一样的深渊。可白若梅毫不动作,最终还是只有他一个人滑落在地上。“这一次怎么不肯骗我了呢?”
      “我不想再骗了。”白若梅转过脸去,抬起头不让眼泪滑落。“我骗的人太多,骗自己又太久,我不想再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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