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兮凰兮从我栖》薄野十九

30、第二十八章

　　我不管你是上清大帝还是其他什么人，对我来说，你就是隐歌啊，救了我，给了我所有温柔与怜惜的隐歌....
　　腾起的薄雾渐渐弥漫山涧林间，我凌空站在湖泊上空，感觉胸膛里那颗心空荡荡地能听见风的回响。吸了吸鼻子，朝四周胡乱大喊：“骗子！隐歌大骗子！本上神最是讨厌你这种神仙了！”
　　山涧除了不时的鸟鸣，再无其他回应。
　　“本上神也不想看见你，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了！！”还是毫无动静，或许，他早就走了。我垂下头，伸出指尖拂掉眼角一滴冰凉的液体，有些恍惚，刹那间失去了大喊大叫的力气，轻声喃喃：“为什么要给我希望？为什么要骗我？既然骗了，为什么不骗到最后呢？”
　　那个无比温柔的隐歌，十足体贴的隐歌，眼底带着十分宠溺的隐歌，都是假的？
　　不，本上神不信。
　　发丝随微风飞起，忽地被一个人从身后怀抱拢住，清冽的嗓音无奈间夹杂些许欣喜，“淡兮上神，我还是习惯你这般混蛋的模样。”
　　隐歌。
　　怒气委屈顿时喷薄而出，“是上清大帝啊！你不是走了的吗？回来做什么？！”一把推开他，恨声不已。
　　“这可都是跟你学的。”折返的隐歌束起的乌发随风飞扬，衬得一张脸白玉般，神情恢复了方才那副云淡风轻的死样子。“上神，你当真对隐歌这个名字毫无印象了？”
　　难不成他想重新玩一次凡人游戏？
　　我鄙夷的上下打量着他，“怎能没印象，本上神记得十分清楚，有个叫阴险至极的仙化名隐歌使了奸计骗了本上神好长一段时间。”
　　他有些说不出的失落，慢慢引导着道：“凰...淡兮，你好好想想，在你历劫前的某一次下凡，是否曾对一个少年许诺过什么？”
　　刚想摇头，却一霎之间隐约记起，本上神确是在一次下凡的时候，曾遇到过一个称不上少年的男娃娃。
　　那回好不容易躲开绯辞，撇下姬勋，本上神在京城一个繁华的庙会，悠然自得玩得很是开心。
　　忽地瞧见一个粉妆玉琢，穿金戴银，不过才六七岁的男娃娃让一个猥琐似老鼠模样的男人给他买糖葫芦。本上神那时不过瞧见男娃长得可人，便多瞧了两眼。不成想那孩子把到手的糖葫芦一扔，扑过来抱着我的大腿眼泪鼻涕横飞的嚷嚷着大哥有坏人。那贼眉鼠眼的人一见四周的人都看向这边，见势不好溜之大吉了。
　　本上神没法子，只好拉着那死死抱住我腿不放的小娃娃细细盘问，这才知道他是跟家奴出来游庙会，却被人流冲散走失，被拐子盯上了。这孩子年纪小小，却甚是聪明，没被拐子哄骗住，懂得识时务见机行事。
　　他眨着大眼舔着糖葫芦说哥哥，我一眼就知道你是好人呢。所以你要送我回家啊。我爹爹一定会给你好多好多赏赐的。
　　本上神没法子，只得好人做到底，牵着小娃娃去找家。
　　打量着这孩子的富贵穿戴，在那偌大的京城寻了好多户大富之家，对方却都说没丢孩子。帮他寻家的事一直都无头绪，本上神一度都快要放弃寻找了，琢磨着带着他一起同吃同睡这么些天也有了些感情，再找不到就准备带他回丹穴山了，却听说静王府走失了小王爷，这孩子那时侯才黯淡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对我说回要王府，他就是那失踪的小王爷。
　　瞧着着爱吃糖葫芦的天真娃娃在回了王府后，却变成了沉静冷漠的小大人。本上神约莫也猜测得到这孩子的成长处境，实在不想去掺和凡人之间的龌龊阴私，住了几天便提出告辞。谁料娃娃大为震惊，死活不肯让我走，见我去意已决，便以绝食相逼。
　　本上神那时太年轻，一时恶趣味发作，告诉娃娃说我是女子之身，哄骗他男女有别，我现在不方便呆在王府，待将来他长大了，有成就了可以保护我了，我便来嫁给他。
　　娃娃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红着小脸，居然相信了。
　　小孩子么，忘性大，经历的多了，便也知道这是个玩笑了。本上神当时是这么想的。待回了丹穴山与绯辞姬勋各种明里暗里的斗嘴，便逐渐忘记了凡间这一茬事儿。
　　被雾气萦绕的隐歌表情模糊不清，轻声的问：“淡兮，你可想起来了？”
　　我有些心悸。是，我想起来了，那时我离开的时候，那个孩子曾搂着我的脖子泪眼模糊的告诉过我，他不喜欢自己的名字，让我用他过世的娘亲给他取的一个小名称呼他，小名就是——隐歌。
　　他说，姐姐，那你要一直记得，隐歌是你夫君。待我长大了，我就娶你。
　　我以为那是小孩子的无心之言，而且，忘了个干净。却不曾料到，那娃娃却一直记得，这一记，便是一辈子。
　　“师尊让我下凡感受凡人的七情六欲，原本那一世我的结局是一统天下，美人环绕儿孙满堂。”隐歌话语一顿，古怪的扫我一眼，声音沉沉，“因你从中横插一脚，却使得我孤独终老。淡兮，是你欠了我。”
　　他那孤寂的眼神令我难受不已。这事儿着实是本上神自己理亏，我只能干笑着道：“对不住啊，我当真不知道，会害得你做凡人的时候过得那般悲催。隐歌，扯平了罢，我...我不怪你赶我走的事儿了。跟你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我过得十分开心安宁，我们往后便在这里继续住下去，好不好？”
　　“淡兮，我们没有以后。”他苦笑摇头，上前执起我的手，凤眼划过一丝苍凉，“我在凡间时寻你，回归仙体还是忍不住四处寻你。待好容易寻到了，你却历劫去了。满怀希望等你归来，得知的是你身受重伤心有所属的消息。后来，我终于有了机会，却发现你坐在我身边，心却飘在我触碰不到的远方。如若我早一点找到你；如若你心中的那人不是东皇绯辞，我定是有把握使你忘记过去的，只可惜...时不与我。”
　　本上神快被他的莫名其妙搞疯了，“东皇绯辞！我恨死东皇绯辞了！关他什么事？你为什么总是提他！”这个名字每想起一次都是对我的一次凌迟，你为什么总是提他!
　　“因为，我比你自己更了解你。”他说完便缓缓放开了我的手，转头似在透着雾气瞭望远方，“淡兮，你扪心自问，不想听见他的名字，你便真的会对他忘情吗？”
　　我噎住，怔怔地望着他俊秀的侧面，心口抽痛不已：“可我也不会原谅他，他一直在骗我，还有霄懿，菱沅，姬勋...我，我不能原谅...”
　　他转身意味不明的望着我好一会儿，才轻声道：“霄懿，就是东皇绯辞化出的一个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