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千代翎斐

4、第四章

　　薛瑾然用了几成的力量，一刹那间他是真的想杀死面前的人，因为内心浓烈的爱与浓烈的恨，交织着成了束缚他三年的网。

　　只要再用一点力，何北辰就会消失，而自己也将会解脱，彻底逃离那个囚禁自己三年的牢笼。

　　多少个夜晚午夜梦回时都怀念他的笑容，当初自己动用薛家所有人脉，就连老爷子都为他的执迷不悟而大动肝火，险些住进医院，这一切的一切，他都不知道，他都不了解，他只知道那个何北希！那个有名的词作家何北希！那个身为他哥哥却对他有着难以启齿的感情的何北希！

　　看着何北希渐渐放空的瞳孔，薛瑾然最终还是放了手。

　　对，他做不到，早在那年遇见他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可能会沦陷，何北辰，如同他的名字一样，纯洁，璀璨，独一无二，在冰冷黑暗的银河中，照亮他，陪伴他。

　　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转身坐在沙发上，浅银色的西装，亚麻色的短发，紧闭的双眼，一丝不苟，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何北辰无法抑止的咳嗽，一声又一声，久久的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薛瑾然睁开双眼：“穿好你的衣服，带着合约滚出去。”

　　令人讶异的是，何北辰清秀的嘴角却扬起了一个讽刺意味的笑容，他抬手拂过脖子上的青红痕迹，声音有些沙哑：“哟！ Elar。”

　　声音轻挑的完全判若两人，薛瑾然皱了皱眉，目不转睛的盯着何北辰的脸，后者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整理好衣服，细长的手指抽过合同，半跪在薛瑾然身边耳语：“你舍不得对吧，没关系，要是想杀了他，我可以帮你。”

　　语毕，便准备离开，薛瑾然猛地拉过他的手腕，将之压在沙发上，乌黑而深邃的瞳孔倒影着何北辰似笑非笑的脸。

　　“你是谁？”他问。声音冷如冰霜，让人不容置疑。

　　“何北辰啊！”他答，嘴角的笑容却格外刺眼。

　　何北辰伸出那只自由的手轻轻地抚摸薛瑾然的脸颊，描摹他的眉眼，直起身子，唇快要碰到他的眸。

　　薛瑾然猛然放开他，一转身，淡然：“你不是他，滚。”

　　何北辰“切”了一声，长腿一迈，走到门边，回首：“我就是他，Elar，你早已不是他的薛瑾然了，你只是Elar而已。”说完轻轻敲了敲门框，离开了。

　　脚步声越来越远，薛瑾然从办公室第二个抽屉里拿出一只普通的手机，拨号：“跟着他。”

　　电话的那端应了一声，随即挂断。无论他走到哪里，去往何方，哪怕是天涯海角，都不能逃出他的掌心。

　　事实上何北辰哪也没去，拿了合同便直接开车回家，他绝不会让薛瑾然之外的人知道自己的存在。

　　上衣口袋里摸出钥匙开门，在玄关处踢掉帆布鞋，将家中窗帘紧紧地关起来，打开 电视，恰好在放昨夜里出演的节目，荧幕上是自己面对镜头与观众时笑得虚假的脸。

　　“切”何北辰揉了揉自己细碎的发，随手拉过抱枕一头埋了进去，“蠢货！逞什么强！哭都比笑好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另一个自己，可能是何北希死的时候吧，孤单一个人在国外守着一座坟一守就是三年，也不是任何人都能受得了的。

　　起初只是很奇怪为什么家里总是乱糟糟的，还差点认为有贼，直到在监控录像里瞧见自己的身影，才在一瞬间惊讶与恍然。

　　他也偷偷访问过医生，却都没什么实际的用处。直到有一天，在房间的电脑上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如同自叙一般的文字。

　　也许两种人格并不一定要消失掉一个才好，或许可以并存呢？平静的去面对另一个自己，直到有一天，其中的一个人格长眠于潜意识当中，就此消失。

　　茫茫的雾，遮住了目所能及的地方，何北辰费力的睁开眼，入目的是驼色的抱枕，在家里？

　　另一个自己来过了吧，看看玄关东倒西歪的鞋子就知道。

　　“叮咚”刚拾起鞋子就听见清脆的门铃声，一看才发现外面是程辕放大的脸，何北辰又惊又喜，急忙打开门，进门的男子一身休闲装，黑色的板寸干净利落，刚踏进玄关迎面就给了何北辰一拳：“你这混小子三年死哪去了！上阿赋节目都不提前给哥们打声招呼！”

　　何北辰迷糊着脑袋受了一拳，虽然不是很用力，但也是实实在在的挨了一下，着实痛，但心底却依旧开心：“对不住啦！还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心雨都还不知道呢！对了，你怎么一个人？顾言呢？”

　　程辕僵了一下，随即又绽开笑脸：“他呀！ 最近接了本大爷的新剧本，正在家揣摩呢，男一号啊！”

　　何北辰笑了，弯弯的嘴角，笑起来很纯真，很恬淡：“真的吗？快进来，什么剧？你玩了几年了，终于又写了。”

　　程辕脱掉鞋，两只穿着海绵宝宝袜子的脚在木质地板上踩出“咚，咚”的声响，又引起北辰由衷的笑。

　　“关于什么的？”端来水杯放在茶几上，何北辰坐在沙发上问到：“女一号谁接？耀辰还是天皇？”

　　“恩……”程辕抓了抓脑袋：“准确说应该是女二，童书妍，耀辰现在的当家花旦啊，不过……这部剧是同性题材的。”

　　“什么？”何北辰愣住，手指不由自主的握紧：“那男二\"

　　“嗯，是沈晏之。”他答，见到何北辰的表情，急忙又道：“我知道兄弟两个演会很奇怪，但老头亲自选角，主演又都同恋，又能吸引眼球，票房不在话下啊！”

　　何北辰沉默了，他在犹豫，的确如程辕所说，这背后的商业利润是巨大的，但如此让社会敏感的题材。

　　“那个，”程辕开口：“你……”

　　“哦！”何北辰回过神：“挺好的，怎么了？”

　　“不是啊，我在想既然你回来了，不如和耀辰续约吧？况且我家老头正在为作曲的事 犯愁，都骂了几次了，所以，干脆我就找你，伤感天王加盟的话，简直完美，作词就不用说了，问问你哥愿不愿意呗~”程辕笑得咧开嘴。

　　何北辰勾起一抹苦笑，眼底是深藏的暗涌，苦涩与悲凉。

　　如果可以，他也想让哥哥写一首词。

　　如果可以他宁愿那个躺在病床上枯瘦如柴的人是自己。

　　他扬了扬合同，收敛起眼底的波澜：“合约早上就签啦，不过我哥他在国外，估计回不来呢！”

　　“不是吧，打长途内线。”

　　他接不到了。

　　\"他说手机辐射太强，早就不用了。”

　　“那我亲自去找他。”

　　你找不到他，连我都找不到了。

　　“他在维也纳乡下呢，确定一个人逍遥快活，连我都不见。”

　　“那怎么办？”程辕抓狂了。

　　何北辰抬头看了看天花板，闭了闭眼，转而低首：“要不我来吧。”

　　我可以像他一样，将生命的历练化为绝美的文字，因为他爱我，所以我替他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