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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Chapter 6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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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维斯今天有点神游天外,不仅仅是因为没有休息的缘故,等多的还是在思考昨天萨文的话。萨文说他是整个远东军分区里最弱的S级机师,还说他被个A级机甲追的抱头鼠窜毫无还手之力,还说他根本没有能力保护安洛,老实说,艾维斯非常介意。
他安静的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眼神没有焦距,一看就是在发呆。
“有心事?”科林停下训练,有些担忧他的状态。
被声音惊动,艾维斯回过神来,他左右望了望,没看到布伦教官的身影,有些奇怪。
“布伦教官说在模拟器上训练没意思,正在申请去天上教学。”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花板。
“那正好,总是摆弄模拟器也没意思。”艾维斯放松下来,疲惫的闭上眼睛:“科林,古斯汀族长他们有没有商量好什么时候把比比给我?”
“没有。”科林的回答非常简洁。他的性格虽然跟艾维斯一样外冷内热,但比起闷骚的艾维斯,科林则要沉默的多,别人不问,他不会多回答一个字。
艾维斯得到回答,有些失望的低下头继续摆弄模拟器,但过了一会又问:“你知道沙鲁庄园里有个S级技师,叫做‘萨文’的吗?”
“萨文?”科林一脸意外:“你见过他了?”
“是的。”想起昨夜的一切,艾维斯神情变得有些阴鸷,整个人开始无意识的散发着低气压:“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人?”科林有些奇怪他的用词,但还是认认真真的回答:“聪明,他很聪明,比安茹他们都要聪明。”
没有注意到科林类比对象的差异,艾维斯烦躁的揉了揉脑袋:“是的,他甚至比人工智能的思维还要灵活,我看出来了。”
科林的表情更奇怪了。
“嘿,小子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航空管制中心刚刚批准我们从明天开始使用一块靠近纳维达市的空中区域。”布伦突然出现在训练室里,兴奋的掰着手指,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菲安娜军分区的首府纳维达市?那不是快到他家了吗?艾维斯有些意外。
说起来,自从父母去世后,艾维斯进入军中服役,更多时候是在军营里住,很少回家,哪怕是在调职前往远东军分区的时候,他也只是匆匆回去检查了一下线路有没有老化,会不会引起火灾一类。经对方这么一提醒,艾维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想家了。
他想带安洛回去自己的家,不是F297的宿舍,也不是沙鲁庄园里的别墅,而是完完全全的,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艾维斯的父母曾经生活过,以后也会是艾维斯和安洛生活的地方。
只是这么想着,艾维斯便觉得十分幸福。
“等等,布伦教官,这样不大好吧?艾维斯他还没有人工智能,对机甲的操控能力还比较弱,万一出了意外……”
“因为没有人工智能所以就不能升空了吗?科林,你知道为什么今天我不允许你带安茹过来上课吗?”布伦拉下脸来:“你整天跟AI黏在一起,是想跟她结婚吗?”
“我没那个意思……”他有些错愕的涨红了脸。
“那就好。”布伦的语速飞快:“你最大的不足就是太过依赖AI,一点独立性都没有,但谁又知道你的AI会不会有背叛你的那天?到时候有你哭的。”他转过头,嘲讽的用下巴点了点艾维斯:“就像这小子一样。”
真是躺着也中枪。
“好了,今天教官我大发慈悲饶过你们两个,不过从明天开始,谁要是敢给我偷懒耍滑,我非教他重新做人不可!”布伦教官走到艾维斯面前一巴掌抽在他后脑壳上,笑的不怀好意:“小子,到时候你可别吓得尿裤子。”
之后,布伦教官便打着哈欠放两人离开,想到明天不允许带AI去训练场,科林便有些愁眉苦脸的,倒是艾维斯一脸的无所谓,反正他从升级为S级机师就没用过几次人工智能,倒也习惯了。
艾维斯回到别墅,发现院子里没有那辆敞篷悬浮车,心情顿时变好,他有些迫不及待的上了楼,打算征询安洛的意见和他一起回纳维达市的家的时候,却发现卧室的门大开着,屋子里上上下下都找不到安洛的影子。
他想起了昨日萨文的话,萨文说会在今天来接安洛去生产车间,而现在,安洛不在这里。
艾维斯颓然的坐在沙发上,仰着头开始发呆。他想起自己进了F297开始,与安洛之间发生的林林总总。那个时候他还标榜自己是个直男,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就被一点点掰了弯。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他问自己。
大概,是从他知道安洛的真实身份,并对他产生同情心开始的吧……紧接着,自己被科尔特兰算计从天上掉下来,险些性命不保,那个时候,安洛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疏忽令他受伤,心中十分愧疚,主动提出要照顾他。
那个时候的艾维非常狼狈,因为伤及腰部不能随意下地行走,连吃喝拉撒都成问题,但是安洛从来没抱怨过什么……唔,除了自己趁机占便宜的时候。
安洛固执,主意大,对感情迟钝,喜欢拿他们这些机师的机甲实验自己的猜想,时常导致F297的机师们上上下下民怨沸腾,他问自己到底喜欢安洛哪一项,却怎么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是他低头作图时那种极致的认真?亦或是在照顾他的时候那种几乎没有边际的纵容?亦或是……他只是因为觉得自己需要成家了,而身边又只有安洛最为合适成为自己的伴侣?
直到几个小时后,天际已经开始擦黑,一抹明亮的灯光打在窗户上,院子里响起两人的说话声。
“谢谢你,小七,我今天真是太高兴了。唔,那家的牛排真的很好吃。”
“不客气,下次你还想去逛的话,我随叫随到。”
两人又说了什么,艾维斯听不清楚,也不想去听,他坐在黑暗中的客厅里,沉默的看着安洛打开房门,站在门口向开车远去的萨文挥手致意,就像是在送别自己的丈夫。
明知道那些都只是自己毫无根据的假设,但艾维斯依旧看得心里难受。
目送萨文离开后,安洛心情甚好的哼着歌回到客厅随手打开了灯,原本藏匿在黑影中的那个高大的人影立刻无所遁形。
“啊!”安洛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见那个鬼影竟然是艾维斯,心头放松的同时又有些着恼:“你不开灯呆在这里做什么?吓死人啊!”
艾维斯沉默了一会,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心中的思念,拉着他坐在自己的腿上,明知故问:“安洛,你今天上哪里去了?我回来到处找不到你,有些担心。”
艾维斯主动示好,安洛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再加上他今天过得非常愉快,也大大方方的将艾维斯昨日的罪行一笔勾销。
“萨文带我去看加瑞尔的机甲生产车间了,我今天还见到帕奇机师的机甲了,就是比比现在绑定的那架。那架机甲比我想象中保存的要好,我想或许我可以试着给他升级……”
安洛兴致冲冲的掏出自己绘制的三维图给艾维斯看,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有星辰倒影在里面。
“你看,艾维斯,它是不是很威风?它叫做‘展望’号,是个不错的名字是不是?其实我们的思路可以转变一下,为什么一定要比比和峥嵘号搭配?其实你可以直接驾驶‘展望’号啊,只要我把它改进一下,这里、还有这里……”
他坐在艾维斯的腿上,兴致勃勃的讲述着自己所构建的宏伟蓝图,他用了很多专业术语,艾维斯并不太听得懂,但他很喜欢看到安洛眉飞色舞的样子,骄傲的像个刚逮着了老鼠的小花猫。
他想要告诫安洛要远离人群,不要太张扬,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他不想让安洛一整天的好心情被自己破坏掉。
“是的,没错,你从科尔特兰那里顺来的零件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艾维斯顺着他的意思附和着:“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去洗个澡吧,身上一股子机油味。”
“啊,说的也是。”安洛感觉了一下屋里的温度,觉得现在脱衣并不算太凉,有没有其他人在,干脆一股脑的把自己脱了个精光:“中午那会困意上来我还在里面睡了一觉,那里面温度蛮高的,睡了我一身热汗。”
安洛光着脚走进洗澡间,客厅里的艾维斯怔怔的盯着他的后背,久久说不出话来——安洛光滑如脂的背部被人写上一个名字——萨文。
那一串字符就像是战书一样明晃晃的挂在那里,那个位置不可能是安洛自己动手写的,而安洛今天可以说是一整天都在跟萨文呆在一起,答案呼之欲出……
“艾维斯,一起洗吗?”过了一会,艾维斯听见安洛在楼上叫他。
“不了,我今天有些累。”心中如同被狠狠扎了一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内而外的疲惫。
楼上没了声音,艾维斯平静的掏出通讯器,再次拨通了比比的号码。比比的气性很大,到现在还对艾维斯有些爱答不理的,但幸而这次到底还是接通了电话。
“我想问你点事情,关于萨文的,你既然说你们是朋友,那么他跟安洛交往过的事你知道吗?”
“啥?他跟安洛交往过?你脑子有病?”电话另一头的比比第一反应是矢口否认,但是很快他又急匆匆的改变了说法:“恩恩,是啊,我知道这件事。”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直到通话挂断,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通了电的螺丝刀电芒渐渐减弱,缓缓的从他后颈的神经栓接口挪开。
“快把那东西丢远些!”比比尖叫着捂住后颈,心有余悸的盯着他手里的东西。
“我的手很稳,你担心什么?”萨文笑着将东西抛到一边,螺丝刀在地上滚了两圈,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捉弄别人很好玩吗?你应该感到羞愧!”比比双手叉腰,怒瞪他。
“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也不想他们两个在一起不是吗?我只是恰逢其会而已。”对方无所谓的耸耸肩。
“要是让我孙子知道我竟然和外人合起火来骗他,他一定会让安洛拆了我的!”想到那种可怕的后果,比比的程序开始紊乱,他崩溃般捂住脑袋,嘴里喃喃的念叨着:“怎么办比比不想被拆掉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喂喂,你当心死机啊。”萨文拍了拍他的小脑袋:“我那个时候可是花了好长时间才把你修好的,你得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
“尊重个P,对你这家伙用不着尊重!”
“你这么说我真的很伤心。”萨文状似受伤的捂住胸口。
“断开‘情感’程序模块不就完了!”比比满脸鄙夷。
“我不是你,比比。”萨文放下手,平静道:“人工智能和人类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情感,人工智能的情感说到底只是一段冷冰冰的预设程序,但人类不同,他们拥有七宗罪,又拥有七美德——傲慢、暴怒、懒惰、贪婪、嫉妒、暴食、□□;诚信、希望、慈善、正义、勇敢、节制 、宽容……”
“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比比嘟起嘴,厌恶道:“别总说些听不懂的话好像自己是个哲学家。”
“我想知道答案。”他笑了笑,枕着双手倒在后座上,静静的凝望星空:“每一次升级,我都能感觉到自己变得更聪明一分,但随之而来的困扰也越来越多。我越来越想知道,当人工智能也拥有和人类一样的情感,那么它们是否能被人类看做同类。”
“庸人自扰。”比比麻利的跳下车,头也不回的道。
“也许吧。”萨文苦笑的闭上眼睛,喃喃道:“我真的很想知道,同样是最亲密的家人和伙伴,为什么每次我都是被牺牲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