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怪谈』六人物语》唐清

4、【殉情】

　　今晚轮到舍长珍儿讲故事了。

　　——我这个啊也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哦！

　　“打住！打住！”这次不仅是祖心怪叫连连了，其他女孩也不同意了。“不带这样的！我们要听的是都市传说或民间怪谈！”

　　“哎呀！反正都听了那么多只真人真事了，也不多这一个，我们要继承宿舍的优良传统嘛！况且我这一个故事，你们听下去就知道了，吓人的还在后头呢！”不愧是珍儿大姐，平时看似老好人一个，其实话语权威，常常四两拨千斤，让人不好意思反抗她长久积累起来的“温和”与“友好”。要说珍儿大姐怎么能连续这么多个学期被宿舍全员一致推选为舍长的不二人选呢！因为其他女孩不管是谁做舍长，都或多或少有来自不同人的反对，总归不可能做到人人满意的。可是珍儿就不同，没有人一个反对她成为班干部、团干部、甚至是学生会干部的。她笑眯眯的为人处事方式下隐藏着极高的EQ。

　　这不，珍儿大姐这么“好啦好啦”的一通嚷嚷之后，犟脾气的祖心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其他人更没话反驳了。珍儿环顾一周，清清嗓音，胸有成竹地把握住了“六人物语”故事会的整个氛围。

　　——我们家对面一幢楼的六楼，有一户人家。一家三口，中年夫妇加一个当时正在上小学三年级的儿子。夫妻两个在小区附近的同一座工厂里打工。

　　有一天，男人在工厂里装载货物的时候，不慎从卡车上坠落，头朝地。伤者马上被紧急送往就近的市立三院。妻子也随同前往。

　　当天晚上，整个小区里议论纷纷。那年正碰上酷暑。晚饭过后，一户户人家在闷热的室内都呆不住了，摇着扇子，都走到楼下院子里，纳凉闲聊。我家住四楼，在阳台上稍稍一抬头就能看见出事的那户六楼的人家。当时我年纪还小，依稀记得那晚我好像捧了个收音机，正坐在阳台上听音乐。

　　楼下，男男女女叽叽呱呱，惊悚事件的突然，乱猜病人的生死，感叹孩子的可怜。对面楼上，漆黑一片，死寂沉沉。

　　后来，我吹了一会儿风就进房间去守候心爱的动画片了。好久好久，竟发现老爸老妈过了乘风纳凉的时间点还没有上楼来。外面楼下似乎喧嚣声渐大，甚至夹杂着几声细细的尖叫。

　　我正觉得很不可思议时，噔噔噔，有人跑上楼来，开锁，进门，是我老妈。只听她嘴里喃喃着，“吓人……吓人……”电视荧屏的彩光映照下，老妈的表情是有些吓人。

　　“你知道吗，贝贝妈从市立三院的楼顶，跳楼自杀了！”老妈这样仿佛有些魂不守舍地说道。

　　男人被送到医院时，医生察看的时候，说了一句，伤势很重，有可能会成为植物人。女人不知怎的，当天黄昏里，就悄悄去往医院楼顶，跳楼了。

　　于是，民众间各种版本的解说就沸腾开了。大家推断出的“最合理”的解释是：一听说贝贝爸可能永远醒不过来，女人就怕了。这个女人平时就挺内向的，喜欢写写日记什么的。但凡这种人，心思肯定多。她想太多了。

　　女人死了。男人倒没有变成植物人。过了几天，也自行醒过来。

　　毕竟摔过，男人的脑子不大清楚了，手脚也不便。等到外伤愈合拆线后，男人搬到乡下妹妹家养伤。

　　才读小学三年级的贝贝，死了妈妈，呆了爸爸，着实可怜。

　　那个对面的六楼在近几年中，一直荒着。有一次大风大雨，一扇没关紧的窗户玻璃碎了，剩一个框架子，也没人来修理，风一碰，就吱嘎吱嘎响。

　　男孩和爸爸这么多年一直住在乡下姑姑家。厂里赔给男人的工伤费全被妹妹拿捏住了。男孩长大要念大专啊，要找工作啊，那个姑姑也不肯还给他们。

　　男人一直是呆呆滞滞、傻傻愣愣的，每天躺坐在床上，不是吃就是睡，不能为唯一的儿子做主。

　　又过了几年。我现在也考上师范了，不天天在家。这不，这周末我不是回了一趟家吗？吃过晚饭后，我坐在阳台上。突然发现，从对面六楼残败的窗户里透进去，竟，有一点微弱的灯光。

　　白色的，还会移动。

　　我顿时汗毛直竖。妈妈说，那家贝贝回家来住了，独自一人，平时就吃吃盒饭什么的。喏，看到没，窗口堆满了一次性的白色泡沫盒。

　　是吗？可是，我看到的那个移动的白色影子，好像是穿着裙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