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纯良师妹的反扑之路》顾白蛋

4、4章

　　做首座的徒弟，未必什么人都是愿意的。

　　宋溪扒拉着门框，哭得稀里哗啦，最后索性抱住凤长卿的大腿，一边嚎一边还可劲冲着封亮眨眼睛，“师尊，我不去秀首峰，我不要给首座当徒弟，人家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一个人哪有认两个爹的道理？你就让我在小遥峰上自生自灭吧，我一点也不想学厉害法术——”

　　凤长卿很是不耐烦，一把拎起宋溪的衣领，深深地觉得这些年对她管教太少，一个姑娘家，平日里惹是生非也倒罢了，长到现在连点姑娘家的矜持都没学会，刁钻耍赖的本事也不知道是从哪学了十成十。

　　“师尊，”宋溪一抹眼泪，跟凤长卿打着商量，“苍术山上上下下几百号人，首座收个徒弟还不容易？干嘛非要收我啊，你看大师兄骨骼清奇，不如你跟首座说说，让大师兄代替我去吧——”

　　封亮听着，忍不住丢了个白眼给她。

　　“给我站好，别这么没规矩——”凤长卿一板脸，训斥道：“你以为首座收徒弟跟挑柿子一样吗？这个不好就换一个？收徒弟是讲究缘分的，在你上山之前那都是定好的，为师只是替首座关照着你，就你这条小命都是首座捞回来的——”

　　宋溪脑子转得快，张嘴驳道：“师尊不是说我是在跟狗抢食的时候被你救上山的吗？这会子怎么又变成首座了？那弟子就得问一问了，那权女所说的法女究竟是什么？”一语即落，素日里伶牙俐齿的凤长卿倒沉默了下来，他忽然伸出手摸摸宋溪的头，答非所问地道：“小溪，为师问你一句话。”

　　由于凤长卿的神色太过凝重，宋溪也一抹自己全是鼻涕和泪水的脸，恭敬地道：“师尊请问，弟子定然知无不言。”

　　“这一十二年，苍术山待你如何？”

　　“师尊救命之恩自不敢忘，师兄师姐待我如妹，师弟师妹待我如姐，苍术山便是我的家。”

　　“很好。”凤长卿点了点头，面上浮现出一种追忆往事的遗憾来，“小溪，你我师徒一场，亲若父女，有些话，为师要叮嘱予你，这世间，正邪之间实际上分的不清楚，如何取舍在于本心，他日你若是修成出师，为师也望你保持一颗本心。”

　　“若是有一天，徒儿做了错事怎么办？还要保持本心吗？”

　　凤长卿淡淡笑了笑，他为人做事一向浓泼重彩，如此寡淡的笑意，令人颇是不安，“小溪，这世上，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宋溪一时语塞，师尊的议题对她来说太过晦涩，于是她懵懵懂懂地道：“那师尊的意思是？”

　　“不负本心。”

　　宋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横竖听不懂就又把话题转到了拜师这事上，“师尊，我听你的话，不负本心，不过我不太懂，不如我继续在小遥峰上修行，你教我不负本心，让大师兄去秀首峰？”

　　这下，凤长卿很没有气度地和封亮一起白了她一眼。

　　……

　　该来的还是要来，躲也没用。

　　宋溪的拜师礼被定在了下个月初八，首座亲自选的日子，因为宋溪是萧白衣的第一个徒弟，苍术山从上到下自发地动了起来，把整个秀首峰打扮的姹紫嫣红，偶来拜访的散仙还诧异地想，萧首座不是已经渡劫升仙了么，怎么又捣鼓起娶媳妇的事了？

　　一传十十传百，前来观礼的人，将秀首峰上的客房住了个满满当当，间或有些好奇八卦的，想瞧一瞧苍术山首座的徒弟长什么样，成群结队地在宋溪所住的小院前晃悠，窘得宋溪二话不说御起长剑飞到了小遥峰，直到初八这一天才被凤长卿扭着胳膊拖了回来。

　　那是一袭白色长袍，用料上乘，剪裁出众，针脚细密，一排排银线绣成的孟宗竹像是月下摇影，灵动而活泛，比起宋溪身上那件灰不溜秋的布袍，不知道好了多少。

　　可宋溪就是不喜欢。

　　从有记忆的那一日起，她就长在小遥峰上，小时候和师兄们一起跳水潭，打秋千，大了就一起在林间偷师尊的酒来喝，她没什么拯救苍生的大志向，也没有得道成仙的追求，她喜欢小遥峰这种潇潇洒洒，知足常乐的日子，喜欢看师尊发脾气是挑起的长眉，喜欢看师兄为她拾掇烂摊子时无奈的白眼，喜欢师姐们叉着腰絮絮叨叨训她没个正经——

　　可现在，他们都不属于她了，宋溪还记得师姐红着眼眶说：“我们不敢去秀首峰打扰首座清修，所以你可要记得回来看我们啊！”

　　再也不能在一起厮混了，再也没人在考核的时候替她遮掩了，再也不会有肆意高歌的日子了。宋溪想着不由心里一酸，又替自己无限忧愁起来，还记得权女身边的捧匣弟子，冰冷孤傲，盛气凌人，自己大概以后也要成这个样子才配得上“大弟子”这个称号吧？

　　有人敲了敲门，“师姐，时辰到了，首座在大殿等着了。”

　　是了，给首座当徒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现在所有人，包括大师兄都得改口喊她做师姐——于是她慌慌忙忙地把大袍往布衫上一裹，正了正发冠，一边往正殿小跑一边挂剑，还抽空提了下鞋子，看来，悲春伤秋这件事，终归还是要挑个不耽误事的好时候才行。

　　宋溪尚不理解“首座大弟子”的代表了什么，因此也没预想到不过是拜师礼，竟然要这么大的排场！当她连滚带爬地蹦跶到大殿的时候，在一股无形的视线压力下，她心虚地松开了正在提靴子的手，还不自觉地捋了一下袍子，低了头穿越过重重人墙，笔挺地站在大殿前，郑重又底气不足地道：“弟子……宋溪，参见首座。”

　　想当年，她拜凤长卿为师的时候，凤长卿喝得半醉，倚在罗汉床上用酒瓶子将站在底下的弟子数了一遍，而后敷衍地说：“小溪长大也该拜师了，以后就是你们五师妹，你们没事的时候，教教她入门心法，行了行了，都出去吧，别耽误我喝酒。”

　　可这一次，不一样。

　　平日里空荡的苍术山竟莫名地多出这么些人来，各个须发皆白，仙风道骨，在大殿中列了两排，除了四大峰主，全是陌生的面孔，再加上前来观礼的各路散仙，浩浩荡荡铺排出了几十米远，在幽远钟声的映衬下，格外庄严肃穆。

　　而她的师尊，百余年来第一次正式露面的苍术山首座萧白衣，一袭白衣立在大殿正位，腰悬长剑，风骨隽永，依旧干净得不染世间风尘。当听闻宋溪的声音后，面上一双凤目远远望了过来，若有似无地冲着宋溪笑了笑，竟然带着三分宠溺，“小溪，你过来。”

　　宋溪顿时受宠若惊，虽然说她已接受了即将成为首座大弟子这个事实，但首座在她心中却依旧是那个传说中的名字，离了十万八千里，总觉得他的那些传奇应该都被罗列在话本子里被人津津有味的传唱，而她便是那个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喝着茶水的听客，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在他的故事里才是。

　　“是，首座。”宋溪垂着头走了上去，乖觉地跟在萧白衣身后，拜天拜地，萧白衣的半尺白袍一直萦绕在她眼前，袍子上那些活泛灵动的孟宗竹像是种在了她心上，密密麻麻透不过气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和首座亲近不起来，纵然他应该是个好师父，没行拜师礼就裁了套一模一样的袍子给她。

　　背山训，背派宗，首座还将自己的佩剑“开凌”解下来挂在了宋溪腰间，这一举动又引得底下议论纷纷，开凌剑之威名素来都是同萧白衣紧紧联系在一起的，伴着他劈妖诛魔，现在这柄神器被送给了宋溪，可见他是何等地看重这个徒弟！

　　宋溪也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地推辞道：“师尊，不要。”

　　萧白衣为她系剑的手顿了顿，然后抬起头微微笑了笑，声音轻却不容抗拒地道：“师尊不能无时无刻都在你身边，这开凌伴我多年，早已修成剑灵，有他守护你，师尊会放心些。”

　　宋溪抿了抿唇，首座虽和善，但到底也是一派之掌，素有威仪。

　　“多谢，师尊。”

　　“嗯。”萧白衣自然而然地牵起了她的手，那只手的温度一如他的气质，不火热，不冰凉，恰到好处，“为师带你去见过几位前辈。”

　　……好多的真人啊！要记不住了。

　　云里雾里的一天结束了，从这一日起，她的师尊由峰主凤长卿变成了首座萧白衣，而她，一个混吃混喝的中阶弟子，从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变成了万众瞩目的“首座大弟子”。

　　不过，宋溪还是不怎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