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人生》踏步123

23、第 23 章

　　妈妈没有葬礼，不是帮忙的何匿锡不尽心，而是我突然意识到，妈妈昏迷了8年，除了我，似乎也没什么人去看她，办葬礼，请谁呀。

　　我只通知了王叔叔和李莉。他们在妈妈墓碑前哭得很伤心，尤其是王叔叔，整个人都跪倒在地上，头发在冰冷阴森的地面来回摩擦。

　　何匿锡的大手紧紧的握着我，支撑着我的身体。这个时刻，总是太过漫长了。

　　等到眼泪已经流干了，叔叔才慢慢的起来。

　　突然一下，觉得他真的老了，起来得好慢，突然，他摸着额头，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急救室里的医生摘下口罩，对我们说：“已经脱离危险了，只是”

　　“只是什么！”何匿锡紧紧的捏着医生的肩膀摇晃。

　　“只是以后就瘫痪了，下半身不能动弹，恐怕连大小便这样的事情，都不能自理，以后要费点心思照顾。请节哀。”

　　何匿锡先是一惊，很快，又笑了笑，那种笑，似是觉得活该，而后又夹杂一点点淡淡的忧伤，很复杂。

　　我松了口气，至少叔叔没有死。

　　叔叔被推出了手术室，面色苍白如纸。伴随着手术床的推动，我看到银色的发丝和那斑驳的皮肤皱纹，叔叔真的老了，我一阵心痛。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阿娇在杨瑾的陪同下，跑了过来，她不知所措的看看我，看看叔叔，头一次，见她这样慌乱。

　　“瘫痪了，这老头接下来的日子全都要靠别人伺候了。”何匿锡淡淡的道，我听不出任何情感。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给我妈送葬的时候，太过伤心，突发脑淤血，中风了。”我低低的说，希望自己隐形，我很羞愧。

　　“又是你！又是因为你！”阿娇杵着叔叔的移动病床，自言自语，发泄对我的不满。
　　“说话注意点，关刘筱什么事！谁都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李莉为我分辨。

　　“早就告诉你，离他远点，他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了，你为什么不听，为什么不听！”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我无处遁行。

　　我被阿娇摇着，狠狠的摇着，直到她没了力气，从我面前滑了下去，在我的手臂上，留下了长长的指甲划痕。不痛，至少比心好受多了。

　　我想去看叔叔，但是没有办法，我没有勇气去面对阿娇。

　　当我每次从叔叔的私人病房外，从门缝里偷窥的时候。总是见到阿娇和杨瑾。

　　刚开始的时候，她会静静的坐在病床旁，呆呆的，杨瑾在自己的胸前，摩擦着阿娇的发丝。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叔叔也醒了过来。阿娇恢复了精神。开始百无聊赖，觉得无聊的时候，拿着她心爱的小镜子化化妆，补粉，画眉，涂桃红色的唇膏。

　　叔叔睁着眼睛，空洞的看着她，好像，眼前是一片黑暗，没有任何东西。杨瑾只是坐在沙发上看不知道是什么的书，都没有对话。

　　三个人似乎只是处在同一个平行前，但是各自都没有交集，他们根本不认识似得。

　　叔叔啊，叔叔，你好些了吗？难过吗？我想知道你的状况，可是我不想和阿娇见面，对不起。

　　一次，我终于遇到了阿娇不在的时候，只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阿姨，在帮叔叔揉腿，估计是他们请的看护，我大胆的走了进去。

　　“出去吧。”叔叔见到我，朝我笑了笑，是客气的笑，不是发自内心的，我知道。他对着那位揉腿的阿姨说。

　　“好。”那位阿姨应道，接着出门口时，顺便对我说：“小姐，麻烦您注意一下老爷子的输液瓶，要是完了，记得叫我，我去叫护士。”

　　我看看阿姨口中的输液瓶，好大一个瓶子，估计里面放了十几种药呢，叔叔真受苦。不过里面的药水有三分之二，这个阿姨实在是太尽责了。我点点头。阿姨出去了。

　　“叔叔觉得怎么样？好些了吗？”我走到他床边，放下了我时刻准备着的廉价水果。

　　“恩，还好，不过就是瘫痪了，没什么大不了，哈哈。”尾声笑得着实勉强。怎么可能没什么呢。一向自尊的叔叔，现在连大小便都要靠别人伺候，怎么可能不难过。

　　换个角度想，或许也正因为这样，叔叔才要表现的坚强，他不希望别人同情他。这是对他最大的同情。

　　我说：“给您买了点水果，现在要吃吗？”我拿起一个水果，给叔叔削了起来。

　　屋子里很安静，除了检查叔叔心跳仪器的哔哔声，还有苹果在倒下嘶嘶掉皮的声响外，没有其他。我看到一滴一滴的热乎乎的水珠，随着我手上刀片的旋转，落在了苹果水水肉肉的皮与果实之间。

　　我感到头发被轻轻的抚摸着，抬头，似乎在水中叔叔同情与悲悯的模糊苍白脸色：“不用难过，不是你的错，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压在自己的身上，所有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叔叔的语气很缓慢，也很无力，他这么伤心了，还要来安慰我，我更加觉得愧疚。

　　“是啊，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哭什么？”何匿锡走了进来，让我压抑。他坏坏的笑着，嘴里似乎含了一把小刀片。

　　“你是刘筱的？”叔叔望着靠在门边的何匿锡，好奇的问道。

　　“是我的好朋友。”我说。

　　“恩，进来坐吧，年轻人，我可不能起身来接待你。”

　　“不用客气了，躺着吧，叫一个瘫痪的人给我端茶递水，我也没有蠢到这种地步。”何匿锡的话中暗代嘲讽，我暗暗的使了个眼色给他，叫他闭嘴。

　　他直接无视，突然变成个地痞流氓般的走了进来，坐在我旁边，捶捶叔叔的腿道：“叔叔，你以前可是能走会跑，英姿飒爽，肯定有过不少女人吧。”

　　“别胡说，叔叔以前对妻子是一心一意，自从他的前妻死后，他就再也没有过别的女人，这样痴情的好男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几个。”我看到叔叔没落的神色，赶紧打圆场。

　　尽管这样，叔叔还是一阵悲凉：“我这辈子，辜负过两个女人。所以，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报应。”

　　我握着叔叔冰凉的手，叔叔没有回应。

　　“对啊，这样也好，再也不能去沾花惹草，害人害己。

　　人呢，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如果做了坏事，就算当时没有报应，时间久了，天也会谴你的。”何匿锡朝我转过头：“你说是不是呢，刘筱。”

　　我削苹果的时候，差点把自己的手割到，他是怎么了，以前说话不是这个路数，今天来这么一出：“叔叔，给，苹果。”

　　叔叔结果苹果，轻轻的咬了一口，看来没有食欲，他说：“小筱，上次给你说的事，你考虑好了吗？”

　　我知道何匿锡一定觉得很奇怪，一定在用疑惑的眼神盯着我们，不过，我没理他，我说：“叔叔的心愿，我会帮忙的，您好好养着。

　　虽然，我不是很认同您的看法。”

　　叔叔想解释，我插嘴道：“我会帮忙的，只是这也要看对方是怎么想的。再说，如果他真的是一个好人，叔叔可不可以考虑看看，这几天我看到，他还是很尽心为您跑上跑下的。”

　　“呵，想要套住大狼，怎么可以不舍得羊羔呢？”叔叔的眼里，突然又有了以前沉着冷静的自信，带着让人无可否认的气场。

　　我点头，只能点头。

　　“刚才糟老头对你说什么了？要你干什么？”何匿锡和我走在大街上，他问我。

　　外面实在太冷，我将脖子缩在灰色的羊毛外套里：“是你让我干的事，一样的。”

　　“勾引杨瑾！”他大声嚷道，挡住了我的去路。周围的人都看向我们。

　　我捂着他的嘴：“小声点！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吗！”

　　“为什么？他难道一点都不为自己的女儿感到难过？”他拿开我的手，眼里的不可置信，估计比火山爆发的瞬间还要猛烈。

　　“这不是很好吗？既然你希望我这么做，叔叔也希望我这么做，那我就照做好了，干嘛那么较真为什么，为什么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吗？”我继续走着，他亦步亦趋。

　　“只是觉得疑惑而已，不是很重要。”他低低的道，显然没有底气。

　　“我总觉得你有事瞒着我，可以告诉我吗？”我的脚步放得缓慢，生怕惊扰了何匿锡的话语。

　　“没有啊。”

　　我停了下来，死死的盯着他，果然看到了他强颜欢笑，和他那躲闪的眼神。我用双手控制住他的脸，不让他乱动：“告诉我，你了解我的所有事，可是我却对你一无所者，除了知道你是同性恋，我几乎不知道你的任何事，这不公平！”我有些无赖，或许还有些撒娇。

　　我的手里有了滚烫的触感，他的脸，在我的手上燃烧着。

　　他先是恐慌，而后睁大了眼睛，似乎很有把握，脸慢慢的向我靠了过来。他的嘴唇在我的眼前慢慢放大，似乎相机里调近焦距的样子。我感受到了他轻轻的呼吸，打在我的鼻尖上。

　　我一巴掌推在他的笑脸上，退了几步：“干什么！”

　　“呵呵。”他把手搭在我的双肩上，让我面向前方：“刚才看见你的鼻子上有坨屎，刚刚你一惊一乍的，就掉了。”
　　他把手放在我的大衣口袋里，推着我，往前走。我红着脸，低着头，以为，幸福会这么持续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