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唱歌的鸢尾花》蜡像馆

7、哑叔，女人，命案（下）

　　他家本没有多大的地方，他们在屋子里面搜了一遍，不甘心，把老太太翻到了地上，继续查，也无所大获，最后带走了哑叔的几把肉刀，算是大功告成。官兵撤了之后我与一干乡亲才进了屋，老太太在地上哆嗦，几个妇人把她重新抬上了床陪着她掉眼泪，她逢人便哀求，“救救我的哑儿”，老泪纵横。
　　人说世间上最不堪的是白发人眼见要送黑发人。

　　第二日
　　知县老爷好久都没遇过大案了，所以他很兴奋，兴奋之余除了换上久违了的官服，还表明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崇高境界，他允许哑叔的官司，我们这些群众演员可以参观。

　　堂上威武声阵阵~~
　　我与田恬的爹打了招呼，取得了第一排观众的资格。
　　哑叔带了手铐脚镣，披头散发，跪在堂前，身上的衣服早就一条一条了，皮开肉绽。

　　原来电视剧并不是都骗人的，至少这些场景不是。

　　知县老爷拍惊堂木。

　　“下跪何人~~~~~~~~”
　　他问一个哑巴。
　　我答：“禀老爷，我家哑叔~他不会说话”
　　其他群众笑。

　　老爷像被我踩到了尾巴。
　　跳了起来。
　　“哪个目无王法？”
　　田恬的爹，在一旁急得手不是手，脚不是脚。

　　我跪倒：“民幼女，林小七，自幼受雇于哑叔，在猪肉铺当小工，平日就是他的口舌，老爷乃朝廷命官，怎么可能懂得哑巴说话，恐怕是一时半会儿问不出个名堂，不如让民幼女代哑叔答话。”

　　我说的字字在理，就怕这王八老爷不上当。

　　老爷眯着他绿豆眼，捋了捋三两根山羊胡子：“你当真能听懂哑巴的意思？”

　　我说“是，我们每日在市集，乡亲们可以作证。”
　　群众演员起哄“对！是！”

　　三根胡子的老爷瞧了一眼边上六根胡子的师爷，师爷不置可否地点头。

　　老爷说：“容你答话，你要胡乱说半句，哼哼”我知道他的意思，随便什么刑罚，哪怕十棍杀威棒就能活活把我打死。

　　顾不得那么多，反正死了之后，还能回去吃KFC喝可乐。

　　老爷重问“下跪何人~~~~~~~~~~”
　　我：“喜来镇，刘家宅，刘姓草民，父母未取名，唤哑儿，年二十有八。”
　　老爷继续唱戏：“以何为生~~~~~”
　　哑叔看着我，眼里尽是委屈，我安慰地对他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张嘴跟我说话，他照做。我好像翻译一样，做足了样子。“先年，草民与父亲杀猪卖肉，父亲病故后，与林小七继续操持铺里的生意。”

　　“嘟~~~大胆刁民~”老爷的气势上来了，就差在边上敲个什么京韵大鼓，小绿豆眼变成了黄豆。“说！你昨日因何逼良未允，草菅人命。”
　　不用我示意，哑叔竟一个头一个头地磕了下去。
　　我朗声：“草民冤枉！！！”

　　“大堂之上那容得你刁民喊冤~~~~~~来呀”
　　未等老爷发话，我先跪前：“老爷，我也觉得哑叔他罪大恶极，但是老爷这样得明镜高悬，屈打成招这种手段是断然不会用的，要不小人给您出个主意，您请出人证和物证，让哑叔乖乖认罪，我们今后也能把老爷的高功厚得编成小曲儿唱给后人听。”

　　绿豆眼直瞪我，六根胡子冷笑：“小娃儿自作聪明，还以为大老爷没有人证物证不成。”

　　“来呀，带王七”老爷喊，豆腐房的王七被带了上来。

　　一哆嗦他跪了下去：“小人王七，叩见大老爷！”一个响头磕下去。
　　“王七你说，昨日你见了什么？” 师爷得意地捋着他的宝贝胡子。
　　“小人不敢”王七毕恭毕敬。
　　“但说无妨”这戏唱的，你俩背好歌词来的是不是。

　　“小人每日早起点豆腐，昨日，小人四更起床，拉着一车豆腐往店里，巧遇到，遇到杀猪的哑巴在调戏宋二姑娘，宋二姑娘不从，这丧尽天良的人居然一刀把二姑娘给杀了。我的~~~~~~~二姑娘咧~~~~~~死得好凄惨咧~~~~~~”

　　堂下一阵哗然，有人窃窃私语到，“真的是那个哑巴干的么，平常见着老老实实，骨子里却是。。。”

　　我却胸有成竹，“请问王豆腐，您是在哪里巧遇我哑叔的？”笑眯眯看着他。

　　王豆腐也不怕我，“我是在松子口，大槐树下”
　　“哦？那他俩人在哪里？”
　　“他们自然，自然在那头林子里。”

　　松子口槐树边上的确有个林子，只是。

　　“从大槐树到林子，怎么也有一百来步，加上四更天，您还推着豆腐车，您眼力啥时候练得那么好，我哑叔怎么调戏的，怎么砍的人，您都看得一清二楚？前天您媳妇还说您得了消渴症，眼神一天不如一天，买了咱家猪肝去醒目，这刚吃下，您就成千里眼了，看来猪肝还真是宝贝。” 我两眼如刀，恨不得把他劈死。

　　他扑上来要打我，我一闭眼。

　　传说这种时候都有英雄出现。

　　嗯？果然！在扑过来咬我的恶狼面前竖了一把未出鞘的宝剑。吓得他滩倒在地上。

　　这个宝剑的主人怎么那么眼熟呢。我可能是见过的。

　　宝剑的主人对着王豆腐说，“怎了？答话！”
　　绿豆老爷和六根胡子师爷一个劲地给宝剑主人作揖。呲牙咧嘴地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宝剑主人看来并没有主持公道的意思，他只是让王七继续答话。

　　王七说：“姑娘你莫替哑巴狡辩了，他调戏二姑娘，杀人，我都看得一清二楚，绝无虚言。”说着向上叩头，让大老爷替他做主。

　　我要的就是他这句话，“王豆腐，你确定你看清楚了，你去的时候宋姑娘还活着？”

　　王豆腐板上钉钉：“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那你看他砍了多少刀，左手还是右手，砍在什么部位？”

　　王豆腐同志冷笑着背给我听“右手，一刀在胸口长四寸，一刀在脖颈长两寸。”

　　我拍着他的肩膀道：“果然是好眼力，赶上测量仪了”，但是你少说了一处：“她还有一处伤口在右手腕处，抓伤了凶手，指甲里面还留有皮血。你可曾看到？”

　　我不说各位看官已经明白了，林小七不是福尔莫斯，她能知道这些，一定是有人已经把验尸报告给她看过了。

　　王豆腐自投罗网：“我。。我当然是见到的，那是抓哑巴的手抓的。”

　　我卷起哑叔的两个袖子，手上虽然有伤痕但是一看就是鞭子之类的物件留下的，不是姑娘的抓痕。

　　“您要怎么解释？” 我望着他。

　　“我。。。。。这个。。。”王豆腐语塞。

　　王豆腐被人拖了下去。

　　知县大人不甘心，请出了物证。
　　哑叔的几把肉刀。有一把上面有血，他们就说那个是凶器。

　　“老爷！”我顿了顿说，“您要是杀人，会选这里面最苯最厚重的刀么。”他们也不看看这把刀比我的笔记本电脑还宽。杀猪可以，杀人有点大材小用，“且这么宽的韧，请问与宋小姐的刀伤相符么？”我就差点动用DNA技术了。“我哑叔每日宰杀三只猪，他刀口有血，一点都不奇怪，只是大老爷您怎么能证明这是人的血还是猪的血，难道老爷要找只猪滴血认亲么。”

　　堂下，哄然大笑。
　　我感激地用眼睛对着宝剑主人施礼。要不是他，这堂上哪还容得下我吐沫乱飞，早就打成小七干了。

　　他歪着脑袋看着我，口里却是对知县老爷说的“昨天，恰巧我也在松子口。”声音拉的老长。

　　几百号人突然鸦雀无声，我睁大了眼睛。

　　“我与六弟追捕采花贼的线索，路经贵县，昨日在松子口的柳家店宿下。四更听见有女子惨叫，闻声赶到时，贼人向东去，那女人已经倒在血泊中，我把女子交付给那边推车的哑巴就追了出去，谁料想今天能看到这么一出。”

　　“真是精彩！”这话分明说给我听。

　　被愚弄了！被愚弄了！他在进门的时候早可以说出真相，看我像小丑一样自编自演那么长时间，不可饶恕~~~~~~

　　“我认识你么？”林小七同学一脸无辜状，死也要做个明白鬼是不是。
　　他又气又笑：“丫头你抢了我的马，转头就不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