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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   又做了那个梦,梦中,痛似乎轻了些,只是那温暖却愈发让人觉得缱绻……

      窗子四沿缝隙里透进来的日光撒在单雄信脸上,暖暖的,痒痒的,他却沉湎于梦中那缠绵的情愫,久久不愿睁开眼。

      忽然听见吱扭一声轻响,单雄信睁眼起身,推开窗子,就见拓拔钧一袭白衣,缓缓走向后院崖边,她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长可及地,愈发衬得那白衣如雪,身子单薄。

      她微微昂着头,一步步向前走,竟然有一种异样的风致,单雄信先是看得呆住,猛地回过神,见她已走到悬崖边上,却仍未止步,不由心中一跳,刚要呼出声提醒,却见她恰恰在悬崖边站住了。

      拓拔钧临渊而立,似乎是在自顾清影,良久,她略侧了侧身子,从袖中摸出把骨梳,轻轻梳着发,顺了会,把骨梳咬在口中,腾出手从袖中抽出条青绿色的娟带,结了个松散的髻。

      单雄信见她结发,不知怎么,便想起了那日与宇文宁在荒宅中,早起她在井边梳头的样子,一时呆住。

      少顷,单雄信穿好衣服,拓拔钧恰好也走了进来,两人各道了早,拓拔钧仍与前一日一样,面色淡淡的,径自去准备早饭。

      单雄信百无聊赖,便站在廊下,看那童子煮药。

      刚与那童子攀谈两句,忽然听见外头响起阵笛音,那音色干涩沉闷,单雄信听了几句,心中有些烦躁,血气跟着上涌,不觉牵引了旧伤,四肢百骸阵阵刺痛起来,便要走出去喝止那奏笛之人,只见拓拔钧慌慌张张从偏房里奔到廊下,挽着单雄信手臂,将他硬扯进屋里,说道:“不要出去。”

      单雄信半信半疑看着她,她皱眉听了几句飘入院中的笛音,面色转作苍白,把手中一方半旧的绢帕撕做两半,踮起脚,将其塞进单雄信耳中,“不要听。”

      她拉单雄信在窗前坐下,注视着单雄信,低声道:“还记得我先前教给你的调气的法子吗?”

      单雄信点了点头,心中仍是烦躁不过,张口问道:“外头是怎么回事?”

      拓拔钧望了眼窗外,眼中忽闪过一丝冷冷的讥诮,语气却很淡然,“没什么,我弹曲子给你听吧,你随着我的琴音调理内息。”

      单雄信胸中烦闷,点了点头,勉力闭上了眼。

      拓拔钧搬来一把旧琴,盘膝坐在单雄信对面,横琴于小几上,望了眼窗外笛音发处,垂目拨弄起琴弦。

      单雄信听着她轻柔的琴音,渐渐盖过了院外的笛音,胸中烦闷一时稍减了些。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院外的笛音忽然一转,不似先前那般干涩恼人,竟宛若是娓娓道来,有商有量,拓拔钧拨动琴弦的手不由慢了下来,眉头微微蹙了下,似乎有不解之事。

      她凝神听了片刻,琴音复又响起,似是应答方才的笛音。

      如此这般,一笛一琴,一对不答,过了约摸一炷香功夫,终于止歇下来。

      单雄信睁开眼,就见拓拔钧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笑意。

      “三师兄已答应月圆之夕,助你离开这里。”

      单雄信又惊又喜,“果然?”

      拓拔钧点了点头,“师父本是让他来杀了你,大师兄告诉了他,告诉了他……那些话,他便有意瞒着师父放了你,方才他已透过笛音,将他的襄助之意告诉了我。只是那困龙镇着实霸道,他也没有十足把握助你离开沉渊,他让我们尽早做准备。”她说这些的时候,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莫名涨的通红,神情竟有些不自在,大不似寻常。

      单雄信心头大喜,一时也没注意她的神情,眉开眼笑了一忽,张口说道:“我那位朋友还要麻烦拓拔姑娘代为转告,也教她做好准备才好。”

      拓拔钧神色一时有些僵住,目中滑过一丝说不出的苦涩,她轻轻点了点头,起身收了琴,自向内室走去。

      单雄信又喜了一会,才想起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觉得那王伯当骤然答应相助,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忽又想起方才拓拔钧所言,她大师兄告诉了王伯当那些话,他才愿意相助,心中又着实不解,她大师兄究竟说了什么,才使得王伯当甘愿违逆师父。少不得要向拓拔钧一问究竟。

      午后单雄信调了一会内息,又静坐了片刻,实在耐不住,便到院子里走走,刚走到廊下,见拓拔钧挽了竹篮推门进院子来。

      单雄信迎上前去,“拓拔姑娘。”

      拓拔钧道:“单公子。”

      单雄信迟疑片刻,才道:“单通有一言,不知当问不当问。”

      拓拔钧也略微迟疑,颔首道:“单公子请讲。”

      单雄信道:“单通与令师兄并不相识,不知令师兄如何肯对单某仗义执手,还要请教姑娘。”

      拓拔钧挽着篮子的手蓦地一抖,探出篮外的一枝白梅花瓣便跟着扑簌簌颤了颤,她定了定心神,脸颊绯红,垂首弄了弄衣带,道:“左不过,左不过是,是他觉着误伤了你,心里过意不去罢了。”

      单雄信松了口气,哈哈笑道:“原来是因为这个,其实那晚之事也怨不得令师兄。”

      拓拔钧瞧他满脸释然,目光反而暗沉下去,眉间随之升起一丝失落来,单雄信见她愣着,伸手接过了她手臂间篮子,道:“为了单通贱躯,教姑娘每日爬高踩低的去采药,单通真是心有不忍,惭愧的紧。”

      拓拔钧见他说出这番话,心中一暖,复又高兴起来,与他并肩走到屋中,从案上取了一只陶瓶,汲了新水,先插了那枝白梅,才拎了竹篮,去廊下烹药。

      单雄信与拓跋钧朝夕相处,她虽少言寡语,时日久了,却也不觉得如何无聊,只是每每夜深人静,想起破阵之期日近,心中又是兴奋又是期待。

      十五日的黄昏,拓跋钧一如往日,坐在窗下烹茶。

      单雄信端起一杯迢递,浅尝了一口,随着茶香在唇间绽放,口齿渐而缠绵,隐在香醇间的那丝涩然仿佛牵动了他深藏的情愫,心头蓦然升起丝怅然,抬头望去,见拓跋钧握着只杯子,望着窗外,似有失神之状。此刻窗外飞鸟归林,残阳似血,缓缓坠入云海。

      单雄信迟疑片刻,搁下杯子,“拓跋姑娘,连日来多蒙照拂,今日单某若有幸破阵,日后必当重酬。”他言罢,不觉苦笑了一下,连日相处,他早知拓跋钧性子清冷孤绝,更兼在这山中的日子悠游自在,她自会一生无忧,他又有何机会相酬呢?不过是许诺了一句空话,心中不由惭愧起来。

      拓跋钧收回目光,眉梢蕴着丝淡淡哀愁,勉强一笑,眼角那颗坠泪痣盈盈一动,“单公子,我想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单雄信精神不由为之振奋,总算能够相酬一二,张口便道:“但请吩咐,别说是一件,就是十件百件,我都答应你。”

      拓跋钧淡然一笑,抿了口茶,茶早已凉透了,入口有些苦涩,“不论爷爷今后如何为难你与你的朋友,只请你不要与我太白拓跋氏为仇。”

      单雄信心道,她教我答应这个,原是情理之中,毕竟他们爷孙至亲,慨然道:“单通答应姑娘。”

      拓跋钧凝视着他,又抿了口凉茶,道:“我想请单公子起一个誓。”

      单雄信亦注视着她眸子,见她说的郑重,稍稍迟疑,拿起一只空杯,指上加力,只听一声脆响,那只青瓷杯子已被他捏的粉碎,“单通日后若违今日誓言,与太白拓跋氏为仇,有如此杯。”

      拓跋钧听他说完,略点了点头,一丝莫名的哀愁却又袭上眉梢,少顷,她似想起了什么,从袖间摸出了两件物事,递至单雄信面前,“这个,代我还给宇文姑娘吧。”

      单雄信接过一看,是一个荷包并一块玉佩,正是宇文宁之物也不问她如何得来,只在心中记下她的恩义,珍重收起来,道:“多谢了。”

      拓跋钧道:“还有一事相嘱,今晚破阵之时,不论在阵中看到什么,均为虚幻之象,单公子切记不要理论,尽快出阵才是。”

      单雄信想起初来时的情形,对拓跋钧所嘱深信不疑,一口应下。

      窗外忽然起风了,吹得柴扉吱扭作响,拓跋钧饮尽杯中残茶,起身道:“我该去煮药了,今日是最后一副。”

      “有劳。”单雄信起身相送。

      她自在廊下煎药,他在院中散步,却是两不相扰。

      天色渐而幽暗,一轮暗黄圆月自东方山坳中缓缓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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