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宴舞（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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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皆是一惊，纷纷看向首座上的苏旭辰，他的唇边勾着一抹笑，似有非无，让人捉摸不透。
还没等苏旭辰开口，便有一清亮的女声抢先说道：“大人何来戏弄之说？”
苏旭辰目光紧紧锁在这突然出现的女子身上，一身红衣，容貌娇艳可不正是绛依，苏旭辰紧咬着牙关，显然是在强忍着些什么，他什么都可以承受，唯一舍不得的是失去她，强烈的不安再一次涌上心头。
使者脸上闪过一丝得逞的奸笑，并未答话。
殿内灯火点得通明，绛依走到大殿的中央侧过身来，远远地正对着使者，对苏旭辰的怒视不加理会，柔声道：“刚刚这支舞使者大人看得可是不满意？”
使者连忙道：“满意满意，自然是满意。”
绛依做出一副为难地样子，身后的裙摆整整拖了一地，“那就好，这可是我们叶王精心为你们准备的，让她们先来给大家助助兴，大人怎么可以将叶王的用心良苦当作是戏弄。”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使者看向苏旭辰说的是恭敬的话，但却根本没有下跪。
绛依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不满之意就挂在脸上，这样的人才绛依连和他多说一句话都觉得恶心，想要尽快结束这一舞，转过身来朝着苏旭辰盈盈一拜，示意苏旭辰下令。
看着座下低眉敛目的红衣女子，苏旭辰深深的感觉到了一股无力感，他空为一国之主竟然连自己的女人都互不周全，可是当下别无他法，一片沉寂过后，苏旭辰只是轻轻地摆了摆手。
鼓声轻敲，烛光暗去，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心头，从黑暗中探出的一双双眼睛，他们习惯了黑暗所以对殿内的情形依旧了如指掌，昏暗的灯光下女子独舞，步伐轻盈，丝毫没有受到身后长摆的影响，轻纱无风而动，花瓣从空中飘零。
如果说刚才的女子的像朵红莲，妖治妩媚，那绛依便是一树红梅，清冷倔强，独自傲放在寒风朔雪中。
旁人都被这一舞曲所惊艳，只有苏旭辰心不在焉，明处他看的是绛依，实则他的眼从来都没有离开过祁州使者一分。
绛依之舞本就变化奇妙，再加上今日的盛装打扮，早已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要做到完美自然容易，因为身后长摆的原因动作不能施展开来，索性一个转身，最外的纱层随着这个动作从肩上滑落，如同一个红色的纱罩轻轻笼住了绛依，若隐若现间，朦胧曼妙不由让人心生赞叹。
使者的目光一闪，如此的微小的动作也没能逃过苏旭辰的眼，使者抬手端茶却在中途突然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袖口，苏旭辰暗道不好，绛依此刻脱去了碍事的长摆动作变得灵巧轻盈，黑暗中银光一闪，苏旭辰人影一闪，一个拖拽把绛依拥入自己的怀中。
鼓乐声中，只听到一声“皇上不可……”，不过一切都晚了。
红纱还未完全落下，绛依惊愕地睁大了双眼，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三只迎面飞来的铁箭，速度之快根本无法躲避，屋梁上的流影迅速飞身而下，堪堪挡去左右两只飞箭，苏旭辰一手抱住绛依另一手化出剑气击碎了铁箭却爆裂出一股具有异香的粉末，一时间白色的粉末漫天飞舞，苏旭辰下意识的去捂住了口鼻，却不料粉末横飞入了眼，一时间疼痛难忍，但他还是紧紧抱住绛依没有丝毫放松，背过身去，把绛依的脑袋牢牢摁在怀里。
耳边没有兵器的乒乓声，祁州使者也非武艺高强之人很快就制伏，冷笑道：“此毒乃是祁州特制，你活不过明年了哈哈哈……本来只想害死一个舞女没想到竟然是叶王，想不到啊想不到哈哈哈！”
使者大笑着便吞毒而死，毒药就装在牙齿缝隙间让人防不胜防。
众人听到使者最后的那句话，心一下揪了起来，绛依连忙从苏旭辰怀中钻了出来，看到苏旭辰紧闭着的双目，绛依的手在他脸上胡乱地擦拭着：“你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你没事就好。”苏旭辰嘴角勾起一抹笑，这是完全放下心来的笑，自己的预感没有错，但还好是我，不是你。
“好愣着干嘛，快去传太医！”薛大人的声音洪亮，怒骂着呆立在一旁的太监。
“阿容！阿容！阿容……”慌乱之中又响起一个女声，是那么的急切，绛依凝神细听，是阿容，什么阿容不见了？
“旭辰，你先撑着。”绛依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刚想要去找云轻尘，却被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拦住。
杨以微依旧是一身白衣，一向从容的他第一次有了几分匆忙，“你先陪着皇上，阿容有我，禁军我也有权调动你放心。”
绛依没有任何质疑，“好。”
绛依转头扶住苏旭辰，看着他苍白的容颜，可她却束手无策，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苏旭辰的语气里仍是带着几分戏谑“哭什么？你想要当寡妇，我还舍不得呢？”
绛依破涕为笑：“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笑。”
“妖女妖女……”薛大人在一旁看得不耐烦，在大殿里踱来踱去，还不忘时不时的咒骂绛依几句。
夜露已深，一行白胡子老头匆匆赶来气喘吁吁地看向软塌上的皇帝，苏旭辰也早已离开了前殿换做后殿清净点的一处房间，此刻绛依陪在榻前，十指相扣，因为皇上中毒这也不是光彩的事情，所以薛大人对在场的官员封了口，此事秘而不告以免传去出扰乱军心，简单的处理完事情后，薛大人便又连忙赶回到苏旭辰身边，对皇上可谓是忠心不二。
一个最为年长的老太医凝眉把了许久的脉，又看了一下皇上的眼睛，顿时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到底怎么了？”绛依比任何人都着急，扶住了太医。
绛依感觉得到太医的颤抖，心知不妙，果然下一刻太医就道：“微臣无能，微臣无能……”
半倚着的苏旭辰突然开口：“这是什么毒？”
案上烛光一跳，太医颤颤巍巍道：“此毒吾等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初步鉴定是慢性毒药，只是皇上……皇上……”
苏旭辰加重了语气：“有话快说。”
那老太医额上冒出了黄豆般的汗珠，话也说不连贯，“眼睛，恐怕是……微臣无能，微臣无能。”
“臣等定当竭尽全力为皇上医治。”说话的是一个模样俊俏的年轻太医，绛依撇了他一眼，只是觉得天昏地暗，她的世界有些东西像是在崩塌，如果真的如那使者说的，苏旭辰最多不过一年。
一年，他今年才二十二岁，少年皇帝意气正盛，怎会为了她就这样白白葬送了性命。
苏旭辰按了按太阳穴：“都下去吧！”
薛大人显然是有话要说：“可是，皇上……”
“想说什么就说吧！”太医们也知趣地告退。
薛大人指着床榻前的绛依，愤懑道：“皇上不肯答应议和是为了她，今日又不惜性命也要为她挡箭，皇上，此妖女留不得，这种女人就是红颜祸水，她今天可以害……”
“住嘴，朕喜欢的东西还容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还不快给朕滚。”威严中带着几分震怒，薛大人也只得甩了甩袖，转头离开。
绛依为难地开口，“旭辰……”
苏旭辰的有点微凉的指尖放到了她的唇上，止住了她就要出口的话。
屋子一时间安静下来，一天的喧闹总算平静下来了，绛依的手指有些颤抖轻轻划过他紧闭的眼眸，他就是这样将她拥入怀中，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来阻挡飞来的横箭，以一个帝王的身份来保一个民女，她在他怀里半点挣扎不得，所有的苦痛都由他来承受。
泪眼朦胧，可是他却看不见，绛依哽咽着开口：“痛吗？”
“不痛了。”舒展的眉头，扬起的嘴角，此刻的他却是难得的舒心，丝毫没有畏惧死亡。
不知道是不是那嘴角扬起的弧度刺痛了绛依的心，情绪突然失控：“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该来的，为什么，是我不听你的话，是我不好，少一个我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后宫妃嫔那么多，要是用我来换叶州五年安好，我也愿意，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苏旭辰扶上她的脸庞，轻轻为她擦去泪水，在他的印象中绛依很少哭泣，这是第二次，同样是在生死关头，苏旭辰无比认真道：“我苏旭辰失去你，还要这天下有何用，还百姓一个盛世，徒留给自己一世悲哀吗？我做不到。”
绛依一个劲地摇头，“你还这么年轻，宏图霸业还没有开始，这些年来你倾注所有精力培养的暗卫，他们都还没有出动，你不可以就这样离去，我不允许，我不允许。”
温热的泪水落在苏旭辰的大掌上，一时苏旭辰的心头有几分酸楚，“放心，我也舍不得你，不会就这么轻易走的。”
“真的？”绛依伏在他身上，烛光下泪水哭花了妆容，表情甚是滑稽，只是他再也看不见，再也不能因此取笑她了。
“我什么时候骗过……咳咳咳……”一阵急促的咳嗽，十分剧烈，嘴角也不禁溢出了血丝，绛依紧抿着唇，为他一点点擦去，只是鲜血越来越多，就连眼角也流出了血泪，苏旭辰虽然强行压制着可却完全没有用。
“来人啊，快来人，太医，太医在哪里？”绛依立刻跑到门口大声呼喊，幸好太医并没有全走，那个年轻的刘太医为了以防不测留了下来，就在隔壁的房间，听到绛依的喊声的那一刻赶了过来。
用药丸止了血，便匆匆离去，要回太医院和太医们研究药方，取好药立刻回来。
刘太医还用白绫覆住了苏旭辰的眼，说是不要见光或许就还有复明的可能，绛依也为此吹灭了许多蜡烛，余留手边一盏。
太医走后，苏旭辰便陷入了沉睡，绛依坐在一旁紧紧握住他的手，一点也不肯松手，就怕一放手他就会从指缝间溜走，不知不觉泪水湿了红衣。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宴舞（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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