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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一 ...

  •   那是一道很长的伤口。

      在他的背上。

      从众人的慌张的神色上就知道,崔砚从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崔千雪守在崔砚床边,亲手替他开剪开血衣。

      她面无表情,如木头人一般。

      一旁默不作声地乔然想,或许大户人家的人都是这样吧,越是心在滴血,越是若无其事。

      这些人,活得真累。

      乔然看着趴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崔砚,默默叹气,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还以为你已经很强了,没想到也有被人打趴的一天。

      平日里被崔砚欺负,挨打遭踢都习以为常了,虽然恨得牙痒痒,可是看到他现在如同断翅的蝴蝶跌落,乔然心里很不好受。一定是出于同情,人的本性。以前拍戏,吐个血,受个伤,再逼真也是假的,可是眼前这一幕,是触目惊心,皮肉翻飞,血痂狰狞。

      化妆师化特效妆,虽然很真实,但是千篇一律,哪里分刀伤剑伤这么清楚,乔然也看不出是什么利器造成崔砚后背的伤,也就崔千雪一眼出来了缘故。

      “刀伤。”崔千雪压制着自己气愤的情绪,手指都在发颤,“是陆白衣!是风流刀!是千山寂!”

      崔千雪握紧了拳头,闭着眼睛,整个人绷紧了神经,“尽是些下九流门的无耻宵小!”

      大夫们麻利地处理伤口,最后一道盐水洗净,他们拿出皮针和肠线,“大小姐,我们这就开始缝合,您要不要——”

      “不用。你们快缝。”崔千雪手牵着崔砚的手,像注入一股无形的力量,“我不回避,就守在这。”

      乔然想走,又半天没挪动步子,大夫们穿针引线,就如缝补衣服似的。那画面太凶残,乔然不敢看。仿佛那一针一线是刺入自己的身体,汗毛竖立。

      随便瞥了一眼窗外,竟然发现有个人站在那,吓得他差点叫出来,赶紧自己捂住了嘴巴,这时候发出什么声音惊动了大夫们,害他们手一抖,针一斜,那自己还不被崔千雪给碎尸万段。

      定眼一看,来者何人,倒也不陌生,来的就是青鸦。

      青鸦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无声无息翻窗进来。

      崔千雪一心盯紧自己的弟弟,头也不回问道,“青鸦,可是你?”

      “崔姐姐。”

      乔然之前见青鸦狂放不羁,没料到青鸦在崔千雪门口一副正正经经的模样。

      “这次多谢你出手相救。”崔千雪语气真挚,“你与我二弟,虽然经常打打闹闹,但到底是同出师门,情如手足。”

      “多少……也是因为我。”

      他俩对话,听得乔然一头雾水。

      倒是崔千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此刻阳光确是极好的,光线透过屋外那棵老槐树的枝叶,斑驳地投射在半开的房门上。若不见眼前这番血肉模糊,乔然真想在这午后安然惬意地打个盹。

      人生就是处处事与愿违吧。

      争奈好景难留,风僝雨僽,打碎光凝色。

      屋里躺着个重伤的人,乔然自是没有心思闲情雅致,眼下万分纠结,纠结着要不要把如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拿出来。

      现在对他而言最宝贵的莫过于是他的那些常备药物。

      在现在这个世界里,自己活着,还不知道会遇上什么麻烦事,而崔砚家大业大,自然会有很好的医生替他医治。

      可是——

      乔然转眼一想,再好的医生,也比不上现代的科学技术吧?几百年的差距,真的可以放心吗?听那几个古代的大夫说,刀伤不深,却拉得太长,三伏刚过,暑热未消,一个不慎就容易感染。

      七上八下地纠结了半天,乔然还是取了消炎药过来。

      青鸦已经自行离去疗伤。大夫们也不再房内。只有崔千雪一个人守在那里,背影寂寥,说不出的哀伤。

      “大小姐……”乔然放轻了声音,总觉得一开口就会惊扰了她。

      崔千雪抬手在眼角一抹,偏了偏头问他怎么又回来了。

      “呃……那个……”

      “别吞吞吐吐,有话直说。”崔千雪注意到他手里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你手指捏得那么紧。”

      女人的观察力就是那么细微,乔然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居然在紧张。

      “问你呢,小乔。”

      “你别这么喊我!”乔然腾地一下面红耳热,想起了少儿不宜的那些画面。

      “那你也别那样称呼我。我没把你当下人。跟青鸦一起叫我姐姐就好。”

      “崔姐姐。”

      “大乔。”

      “……”乔然被雷得发焦,“崔家的人果然都是奇葩,这种冷笑话……也说的出口!亏我还!”

      “还什么?”

      乔然把药往床里头一丢,拍拍手道,“我好心呀,大人不记小人过,给你们送药呗。”

      崔千雪笑了笑,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只见她淡淡地说,“那多谢了。”

      乔然不傻,听出蹊跷,“什么意思,你怀疑我。”

      “你多心了。”

      “别阴阳怪气!”乔然真的不高兴了,“我好心好意,你疑神疑鬼。这种药在我们那满大街都是,但是你能在你们这找出来类似的,我自己把人头割下来给你当球踢。现在我身边就剩这点好东西,给他用了,我自己以后生个病都犯愁。你以为你们这的大夫很厉害吗?要是在我们那,连个职业资格证都没有,就是非法行医,草菅人命,是要坐牢的。算了,跟你说那么多都是白说,你懂了才怪,不要还给我。”

      说完乔然就要往床里头爬,刚才把药仍得太早了,一下子不知道甩到哪里去了。

      “欸!你干嘛!你别碰到我弟弟!”饶是平日里大家闺秀做派的崔千雪也急了,马上扑上去拉扯崔砚,扑腾之间居然扯下了崔砚的假发,“你!!!”

      崔千雪花容失色,瞪着乔然的短发半响无语。

      突然身下一个声音虚无缥缈,“起来。”

      “呀!”乔然吓得往后一弹,双手抱住床柱,也是半响无语。

      “你的药,我收下。”

      乔然:“……”

      崔千雪:“……”

      乔然:“崔砚!你要吓死我啊!”

      崔砚背朝上趴着,闷闷地发出低音,“不必担心。”

      乔然:“别自作多情,我是看你可怜。还以为你有多厉害,搞了半天也会被人砍。叫你整天就知道欺负我吧!不好好练功!吃一亏长一智,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崔砚刚刚对乔然有了点谢意,顷刻间破灭在乔然的喋喋不休里,于是他挤出两个字,“闭嘴。”

      乔然:“……”

      崔千雪打圆场道,“好了,你先回去吧,这有我呢。”

      “我……我都说了我没有担心!”乔然气急败坏地捡起自己的假发,哼哼着疾步走了。

      “记得早中晚各吃一颗胶囊啊!过敏就算你倒霉,怪不了我!”

      回到自己的房间,小狼正在和小虎商量着什么,看到乔然气冲冲地进来,把假发随手一丢,乔然说道,“再不带这玩意了,反正崔砚说话不算数!”

      “这是怎么了?”小狼和小虎互看一眼问道。

      “怎么了,还能怎么了,你家二公子醒了!没事了!”

      “太好了!”小狼高兴极了,“就知道二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菩萨保佑二公子!保佑清河崔氏!”

      小虎也跟着激动,“就知道他们那群乌合之众奈何不了崔氏!”

      小狼拖住小虎往外拉,“我总要亲自看一眼才安心,对吧,小虎?”

      小虎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是的是的,我们一起去。”

      乔然:“你们……”

      看他们跑出去,乔然随意地跟了几步到门口,依稀听见小狼指责小虎的声音,“怎么能随便什么在他面前说……”

      他?是指我吗?

      乔然想了想,决定不再想,一转身看到眼前一个人,把他吓得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青鸦!你他妈跟鬼一样站老子背后干嘛?!”

      “你自己听不到,怪我咯?”青鸦摊手,无奈道,“你太没警觉性了吧,我都可以杀你一百次了。”

      “谁像你们,动不动就打打杀杀!”乔然不甘心地去推了青鸦一把,结果青鸦纹丝不动,“你铁打的啊!让开点!”

      “杨景琉,你知不知道有很多人想杀杨景琉。”

      “爱杀谁杀谁,反正我又不是真的齐王。”乔然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心里却可怜起了那个叫做杨景琉的十五岁的齐王,这要是在现代,不过一个初中生而已,每天上学放学,青春年少,无忧无虑,这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是无法想象吧。

      “你现在就是扮演着他。在杨景琉没有回来之前,你就是他,他就是你。你以为黑水城是个人间天堂吗?你以为岱钦是个行善积德之人吗?”

      “够了!”乔然怒目道,“你以为你们这里就是天上人间了?你以为你们就是大好人了?五十步笑百步!我都说我不想知道了!崔砚把我当做工具,我心里清楚得很。要不然我也活不到现在。”

      “他保护你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一旦到了京城,一切都晚了。”

      “随便吧。”乔然厌烦地一挥手,“官场针锋相对,江湖风起云涌,无非都是那些套路,我都演烦了,闭着眼睛都能写个台本出来。”

      “你根本不懂我在说什么。”青鸦欲走回身,“你也根本不了解崔砚。”

      乔然冷眼,环着手臂,“倒是我懂一点,你哪有那么好心,特地跑来解救我于水火之中。”

      “我想你跟我走。”青鸦强调道,“自愿。”

      “……别做出一副勾引良家妇女的情深意切地表情好吗?”

      “你真有意思,可惜我也不是真心想保护你,你说对了,我们都不是好人,我只是想捉弄崔砚。”

      “捉弄崔砚这项娱乐活动照理我是要头一个报名,不过也很可惜,我想当一名参与者而不是一个道具。崔砚好歹是大名鼎鼎的清河崔氏二公子,你是什么,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哪有跟着杂草随风倒的?不过你也是奇怪,太奇怪了,之前跟崔砚比剑被打得吐血,好不容易养完伤,碰到崔砚被别人群殴,你又跑出去保护他,拼死拼活把他带回来。你们这么相爱相杀,自己知道吗?”

      “相爱相杀?”青鸦一愣。

      随即乔然就感觉周身好像腾起什么气雾似的,看不见摸不着却压抑得他反胃发冷。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杀气吗?令人汗毛倒立,拔腿想逃。

      青鸦平静下来,快速伸了伸手指,重新握在剑柄上。

      “胡言乱语。”青鸦沉声说道,“同门师兄弟,岂能让别人杀去,我还没有打败他,他就必须活着。但我不会让他活得好过。”

      “你们俩的事我就呵呵而过吧……不过崔砚看上去那么厉害,怎么会被人砍伤啊?”

      “他是招人暗算!”青鸦抡了一下拳头,“陆白衣、风流刀、千山寂那几个小人!”

      “我明白了。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哪怕有一身天下第一的功夫,也受不了车轮战。”

      “他们想要全身而退也是痴人说梦。那一波人最后也只剩他们三个得以侥幸逃脱。陆白衣只剩一口气,千山寂勉强能站起来,风流刀……”

      “当时崔姐姐说起来的时候我还以为风流刀是一把刀,原来是个人啊。”

      “风流刀是一把刀,风流刀也是一个人。就是这个人,这把刀,重伤了崔砚。”

      “三个里头他最厉害?”

      青鸦想了想,仿佛不肯承认似的,小幅度地点点头。

      “应该也没有占到多大便宜吧?”乔然推测道,“刀口虽长却不深,崔砚应该是想挡住那一刀,却没有及时回身。”乔然用手比划着,“或许当时他前面还有人缠着他,他腹背受敌,转身躲避,却不够快,刀仞顺势划下……”

      “你怎么能猜得八.九不离十?”青鸦疑心重重地盯着乔然,就像凌空盯着地上的小鸡崽。

      “很难吗?”乔然故意嘚瑟。

      武打片也是拍过很多的好吗?熟能生巧懂不懂。

      “你忘了猜风流刀的下场。”青鸦变了嬉皮笑脸的神色,眨了一下一只眼,刚才还一本正经,马上又放浪形骸。

      “最惨不过一死,但你已经说他们三个人是活下来了。陆白衣只剩一口气,千山寂还能勉强站,那风流刀应该……应该还有力气带他们俩逃吧?”

      “正是。小人无耻,若同盟之间还有利可图,倒不至于无情义。遗憾的是,今后他只剩脚下功夫了。轻功再好,拿来逃命,惹人笑话罢了。”

      “他不是会使刀?”乔然话音一落,心中已知分晓,“莫不是他手废了?”

      “崔砚以剑逼刀,斩下了他的右手。从此刀客不能握刀,难道不是惹人发笑吗?”

      “万一他是左撇子呢?武侠小说里经常有这样的人,左手刀剑出神入化,与人打斗就故意用右手,以防万一,就算日后遭难,还有反败为胜的退路。”

      “何妨!”青鸦满不在乎地笑笑,“下次我再斩他左手。”

      乔然:“……”

      哥们,你当切白菜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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