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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正文 ...

  •   炙热的火炉包裹着摇曳的火舌,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不绝于耳,泛着橘光的热铁在大锤之下由方变扁、由短变长,被火焰映红了脸颊的少女专心的盯着手下这块红铁,滴在铁上的汗水迅速蒸发化为一股白汽。
      “师父,小姐的锻造术真是一流,不说锻造光是专心,咱就都比不上小姐。”旁边同样打着铁的小徒弟小声地和旁边断了一臂的大胡子男人说道。
      男人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女儿并不高大却十分有力量的身躯叹了口气,一直到少女放下初具剑形的剑胚,擦着汗走过来,他也只是默默的注视着。
      “爹,来了怎么也不和我说声?”少女开朗的笑颜还有极力想要压低却依旧洪亮的声音终于让这个男人开口。
      “芊芊,过几天皇子就会来本庄做客,你这样大大咧咧的可不行。”
      虽然是父亲的责备,岳芊芊却没有半点不高兴,她唯一懊恼的就是自己这对比所以女子过于洪亮的声音究竟要怎样减下来。真希望皇子不要在铸剑山庄留太久,小住应该就几天吧,大不了绕着七皇子走就是了,岳芊芊如此安慰自己。
      然而事与愿违,大宏国的七皇子所谓的小住并不是岳芊芊所期待的就几天,所以岳芊芊为了铸剑山庄的形象也只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呆在自己的闺房之中。没有办法,谁叫她一说话就有如钟响,普通女子的柔婉更是和她靠不上一点边。为了不给父亲丢脸她只能如此。岳芊芊摸了摸手臂的肱二头肌,又划拉了下自己二尺三粗的蛮腰,叹息的望向窗外。
      “娘娘保佑,让狗屁皇子赶紧走,都不能去锻造房了,铁锤等我,等皇子走了我就去找你。”手无意识的捏了捏,就像握着一把虚无的打铁锤,岳芊芊无聊的打了个呵欠。
      虽然很讨厌七王爷的来访让自己必须变成大家闺秀,可是岳芊芊无法抑制对七王爷的好奇,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庄外的人。
      “皇子是什么样的呢?像剑三矮矮的胖胖的,还是像剑一有着粗壮的手臂和竹竿的身体,又或者像爹一样有一大把胡子,哦,应该是像剑三一样矮矮的,像剑一那样的竹竿体,然后在加上爹的大胡子。嗯嗯,肯定是这样的,因为他是皇子嘛。”
      岳芊芊在脑海里面勾勒出了七皇子的形象,然后打了个冷颤,皇子果然是讨厌的!!
      依旧是春暖花开,鸟语花香或者说关禁闭的日子,打了个呵欠的岳芊芊终于按捺不住地溜出这闷死人的房间。
      “你在这偷偷摸摸地做些什么?”
      突如其来的低沉嗓音把岳芊芊吓的不清,把自己伸出大半的身体缩回墙后面。
      “嘘,我在看七皇子殿下,你说那边的人群里哪个才是七皇子呢?”岳芊芊头也不回的小声问道。
      少年默默地笑了,同样低声道,“是不是那位锦衣华服的男子呢?”
      “应该不是吧,他应该矮矮的、瘦得和竹竿一样,对,还要有浓密的胡子。”
      少年的脸突然就僵住了,“为什么你认为皇子是这样的?”
      “那是因为皇子不是要很高贵,那当然要有别人的特质啊。”
      岳芊芊终于回头看了少年一眼,而这一眼却如万年之久,在明媚刺眼的阳光下略有阴影的那张脸差点让她窒息。难道这就是戏文里唱的翩翩佳公子,岳芊芊脑海里闪过无数戏文里的英俊小生,却没有一个及得上眼前这张细致的脸庞。
      “你怎么了?”少年的手在岳芊芊眼前晃了晃。
      岳芊芊终于从那张英俊的脸庞里回过神来。
      “没什么,你不是庄里的人,你是谁?难道你是七皇子的人??”
      “在下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又怎么会是七皇子的人。”少年轻轻的笑着,看着他的笑,岳芊芊又失神了。
      “姑娘,姑娘?”
      “哦,既然你不是和他们一起的,你又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你来我们铸剑庄有何企图?偷钱、偷剑、偷人?”岳芊芊回过神来,挑眉凶悍的问道。
      “咳咳,偷人?姑娘言重了,在下是新来的花匠言寒之。”偷人,言寒之有点被眼前彪悍的女子吓到了。
      铸剑庄还真是什么样的下人都有,偷偷打量着面前的少女。言寒之突然就在脑海里勾勒出一幅身着青绿色碎花短曲裾的女子握着一米长的斧头,大喝一声斧落柴断,而且这画面异常的和谐。
      “花匠吗,那岂不是我以后可以经常看见你。”岳芊芊的眼珠转了转,开心的说道。
      言寒之嘴角抽抽,差点没法维持脸上完美的微笑。这蛮女就是铸剑庄的婢女吗,还真是和一般人家的婢女不一样。大胆的让他吃惊,也有些莞尔。也许,这就是他要找的人。
      回过神来,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婢女已如一只仓皇的小兔子狂奔而去,他甚至不知她的名字。
      “算了,她会来找我的。”言寒之眼里闪过精芒,而后又若无其事的离开了。
      “幸好、幸好,差一点就被爹逮到了。要是让爹知道我去偷瞧,怕是要关我一个月的禁闭。天啊,要是一个月不能打铁我会死的。”
      岳芊芊拍拍胸脯,一张小脸红的和苹果一样,想起刚刚爹扫过的那一眼,心跳就加速,幸好她跑得快。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岳芊芊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到这么英俊的少年,他就像是天上下来的神子,捂住发烫的脸颊。岳芊芊从来没有这么期待明天的到来,因为明天她就可以再次溜出去见言寒之。
      “皇子殿下,这里就是山庄的铸造房。”
      “听说,你擅长打造一种利剑,剑身若有雷电闪烁,弹剑似有龙吟之声。而与别的剑相拼,十不存一,你的剑本身却毫发无损,是也不是?”
      “皇子殿下太过奖了,草民锻造的剑并没有外界传言那样厉害,真正的铸剑大师都是用百炼钢,而草民却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至多也不过是七十二炼。”
      “七十二炼么,岳大师真是太谦虚了,宫里的铸剑师可是连七十二炼都做不到。不知道岳大师锻造出一把七十二炼剑需要多长时间呢?”
      虽然并不知道七皇子来到铸剑山庄有何目的,但是岳剑明显的感到不妥,总觉得皇子是有什么目的,所以下意识的隐瞒了百炼才是芊芊的极限。七十二炼是双手完好时他的极限却不是岳芊芊的,不过市面上流传的确实没有百炼钢剑,因为他早以限制岳芊芊不能为外人打造百炼剑,宁愿丢在铸造房当垃圾也不能流出去一件。
      “皇子殿下,七十二炼剑其实草民也无太大把握,因为那需要精气神高度合一,再配合淬火时的微妙,方能打造成功。不过一把七十二炼的利剑,不出差错的话,需要一年的时间。”
      “一年吗?真是有够久,既然七十二炼如此难以到达,那么你们铸剑山庄平时所售的剑是什么样的?”
      岳剑松了口气,带着七皇子参观徒弟们平时练手之作。一路上,宾主尽欢。
      “对了,听说岳庄主有个女儿,芳龄二八,不知可否出嫁?”
      “说来实在惭愧,小女确实待字闺中,主要是拙荆去世得早,没来得及教给小女女红,铸剑山庄又阳气过重,把小女嫁出去实在是委屈了别人。”
      “这样啊,再不嫁人可能就嫁不出去了,岳庄主倒是一点都不急。”
      “这也是没办法,嫁不出去总比嫁出去被人退回来好。”
      “岳庄主对自己女儿太没信心了,哈哈哈。”
      岳剑只能在心里苦笑,皇子这样说那是没见过芊芊,见到了恐怕比他还没信心。
      “皇子殿下,参观完了铸造房,请让草民带你去芙蓉居小憩。”
      还未鸡鸣,岳芊芊却已经梳洗打扮妥了,爹说了皇子住在芙蓉居,所以只要不去锻造房和芙蓉居就没事了。只是她还是有些遗憾,不能见到皇子的模样,是否就如传言一样紫气升腾。
      她知道爹一直不想她铸剑,也一直知道爹总是自责没把她养育成大家闺秀,觉得对不起娘,甚至觉得她长得一副男人样都是他的错。
      只是岳芊芊真的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错,难道长的不像女人,不会女红,没有温声细语的柔情,能够靠自己生活就不容于世了么?和别的人不一样,就该死么?不,她从来不觉得,她生活得很愉快就够了。没有人爱她,她爱自己就好了,爹真的不需要那么自责。
      看着阳光,岳芊芊才发现原来自己不知不觉走到木园,爹说娘总是整天整天呆在木园照顾那些花草,就像花仙子一样。
      恍惚中岳芊芊似乎看见一个青衣的女子在花草间拂过,宛如蝴蝶惊梦,轻烟般消散。大片大片锦簇的三醉芙蓉前,青衣少年伫立,花丛中的少年一下与那个明眸皓齿的妇人重合,岳芊芊一时无法分清现实和幻境。
      于是,木园内外,少年少女相顾无言,他在看花,她在看他。
      一阵风吹过,言寒之惊讶的发现昨天遇到的蛮女就在自己眼前,最让他不可思议的是少女的手竟然轻抚他的眉头。怎么可能,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大意,连一个女子的靠近都没有发现。
      “花儿如此美好,不要皱着眉头,会把蝴蝶吓跑的。”糟了,岳芊芊心想,我怎么真的把他当成娘亲了,死了死了,我的指尖还留着他额头的温度,不是不是,他会怎么想我?不知廉耻?
      蝴蝶?言寒之哑然失笑,看着岳芊芊急急忙忙的收回自己的手,藏在背后以为他就看不到了,藏在背后就以为他会把刚刚那一切都忘掉?太天真了。
      “这位姑娘,昨天你质疑我偷人,今天又非礼我,你侮辱了在下的人格。”
      “对、对不起,我怎么可能非礼你。额,我不是说你不值得非礼,你其实很值得非礼,不,我的意思是应该你非礼我......”
      岳芊芊涨红着脸语无伦次的说着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话,看到言寒之由最初的义正言辞变得嘴角抽抽一副想笑又不能笑的样子,心想说错话就说错话,能逗他开心也不错。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说话没边没谱,什么叫我值得非礼,不要以为拐着弯夸我,我就不计较了。”
      “那不如,我请你喝酒吧,剑一可喜欢喝花酒了,经常一个人楠楠什么一夜花酒金不换,人间难得几壶酒。你们男人肯定都很喜欢喝酒。”还未说完,就被言寒之一个暴栗打断。
      “一个小姑娘,喝花酒成何体统。”嘴上这样说,脸上却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干嘛打我,我告诉你哦,剑一的花酒从来不给人喝的,我觊觎了好久,终于让我发现他把酒偷偷埋到了院子里。呵呵,我当然不是自己喝啦,为了表示我道歉的诚意,我偷到就请你喝。喂喂,你听到我说的话没。”
      言寒之有些走神,有多久了,有多久没有这样止不住的笑,上一次真正的笑还是在他还是一个乞丐的时候。每次看到盛开的木芙蓉,他都不可抑止的陷入回忆的陷阱,无法从悲伤中抽离,这还是第一次在看木芙蓉的时候笑得那样开心。
      看着男人一样的婢女,他迷惑了,这女子究竟给他下了什么迷药,不美也没气质还粗俗。甚至单纯就以一个男人的眼光,他可以断定如果没有媒婆的弄虚作假,这样的女子绝对嫁不出去。但为什么,他的心跳的有些快呢?
      “喂,你在听我说话吗?”
      一只满是老茧的手在他眼前摇晃,轻笑一声,言寒之,你想太多了,心跳加快不过是觉得她和一般的少女不一样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说起来,你知道我的名字,却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看,淡定自如的言寒之又回来了。
      岳芊芊的眼珠子转了转,想起剑一他们说她太笨容易被骗,万一让帅气的花匠知道她是铸剑山庄的小姐,他不敢和她说话又或者骗她怎么办。
      “我,我叫剑四。”
      “剑四,怎么会叫这个名字?”
      “庄主取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取这个名字。”
      岳芊芊悄悄地在心里说,叫剑四当然是因为她想不出别的名字了。剑一剑二剑三都有了,她在爹的徒弟中最小,当然只能叫剑四。
      “对了,我们铸剑山庄最好的铸剑师你知道是谁吗?”
      “当然是我,嗯,我们庄主,这还用问。”
      岳芊芊吞吞吐吐的说,差点,差点就暴露了自己,爹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泄漏自己会铸剑,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必须保密。
      看这个小婢女神情闪烁绝对知道些什么内情,言寒之知道欲速则不达,今天就先到这里好了。
      月朗星稀,秋风飒爽,夜空下空气里弥漫桂花的香味,耳边环绕着秋虫谱出的小调乐曲。
      岳芊芊惬意的在院子散步,微风拂过,吹动鬓角发丝,就像乐师的手轻轻拨动着琴弦,响起低沉恬静的音乐,跃动的脚步说明主人的心情很不错。
      轻抚指尖,手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人眉间的温度,脑海里一遍遍的都是早上她和言寒之相处的画面,虽然尴尬却不损其美好。岳芊芊已经决定了,从今天起不洗手,美人留香。
      幸好岳庄主并不知道他女儿此时此刻的想法,不然真真是要感叹对不起死去的妻子,竟把女儿生生养成了儿子。
      “还是想见到他,怎么办呢,对了,我还欠他一顿酒呢,就这么办。”
      少女鬼灵精怪的一笑,蹑手蹑脚的走向一颗歪脖子桂花树,四下张望无人之后,郑重地将一坛酒抱在怀里。
      “我们去房顶喝酒吧,我把剑一的酒挖出来了。”
      言寒之看着眼前的剑四有些咂舌,什么样的少女会做出深夜邀男子去房顶喝酒的事情,答铸剑山庄剑四也。她是真不怕世人闲言碎语吗?不过送上门的羊哪有不吃的道理。
      两人一起找了梯子爬上屋顶,倒上两碗酒,伴着薄纱般的月色,躺在瓦砾之上,谈天说地。
      “这酒真好喝,淡淡的不烈,甜而不腻的花香萦绕其中。”
      “那当然,这可是剑一走遍大江南北寻得的鲜花酿制而成,不然怎么叫花酒。就是好喝得一点都不像酒,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也许是夜色太美好,也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言寒之眼前浮现满园娇嫩欲滴的芙蓉,粉的白的黄的晃花了他的眼,风姿绰约、恬静端庄的娘亲手捧芙蓉,喃喃的念到。
      “小池南畔木芙蓉,雨后霜前着意红。犹胜无言旧桃李,一生开落任东风。”
      寒之,桃李随东风来去,花谢花开,仰人鼻息,木芙蓉则傲然凌立霜寒更,经霜而盛,不怨东风,你当如此。
      “言寒之,这诗听起来好美,是说芙蓉的吗?我娘亲一生挚爱木芙蓉,这木园是她生前最喜欢的地方了,每次我想她都会悄悄跑到木园,仿佛那芙蓉花间的娘亲一直在那,从未离开。你是不是也很喜欢木芙蓉,早上你一直盯着看,可是为什么表情那么悲伤,害得我把你当成了娘亲。”
      不知为什么,看着剑四不讳世事犹如小狗的眼神,那些深埋在他心里的,那些不能告诉别人的,他突然很想告诉她。
      “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男孩,他们家很大很大,男主人妻妾成群,所以也有很多儿女。小男孩没什么特别的,所以自然就得不到父亲的宠爱。男主人有一个很强大很强大的敌人,为了求得和平,他把小男孩和他的母亲送去给敌人表示自己的无害。但是,因为利益,男主人和他的敌人还是有了冲突。
      男孩和他的娘亲在亲信的帮助下逃跑了,遗憾的是只有男孩逃了出来,男孩的娘亲却再也不在了。没有银子,身边没有人,又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孩,在那个寒冷的冬天,变成了有一天活一天的乞丐。”
      言寒之没有说的是,那时候生命的孱弱,身边的乞儿一个个在寒风中睡着就在也没有醒来。吃了上顿没下顿,还要祈祷不要生病,不然就只能希望阎王爷的大发慈悲。被人拳打脚踢,吐口唾沫什么的也很经常。
      虽然如此不堪,在那段黑暗的流年,他还是收获了这世界最真诚的友谊,尽管最后与之擦肩而过。
      他永远也忘不掉那个男人温柔的笑着给了他乞儿生活得来不易的平凡人生,男人的眼睛有着星空的广博,低头看着肮脏不堪惊疑不定的他,“要不要跟我回家?”
      那之后,言寒之的生活平凡得幸福,只可惜老天再一次和他开了一个玩笑。最后一次见到男人,是怎么也忘不掉的血泊,男人大睁的眼是如此不甘,却失去了呼吸的能力,还有周围那一句句鄙夷的“大宏贱种,活该”。
      明明应该已经舍去不必要的情感,为什么想到还是会痛,言寒之小抿一口手中酒,看着天上寒冷的月,鼻尖朦朦胧胧的花香,还有身边某个醉态可掬的人,突然就这么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就笑到泪流。
      举杯敬故人,相思随风。
      接下来的日子,言寒之就像忘记了自己当初接触剑四的原因,岳芊芊也对每夜的屋顶赏月兴奋不已,自然就忘记了皇子和锻造房等一系列杂事。
      岳芊芊悄悄的走到言寒之房间门口想吓他一跳,刚准备敲门,却突然听到门里面的对话声,举起的手就这样停在了空中。
      “怎么样,找到那个神秘的铸剑师了吗?”
      “属下这几天一直旁敲侧击,但是岳庄主那个老狐狸一直在逃避。倒是从他的徒弟处得到了确定的消息。”
      “说重点。”
      “铸剑山庄的铸剑师其实是岳庄主的女儿,芳龄15,还没出嫁。若是殿下能娶到岳庄主的女儿,自然就能得到无数神兵利器。”
      岳芊芊一头雾水,但是她很肯定,言寒之在和一个男子谈论她,而且陌生男子还叫言寒之殿下。她不懂,言寒之之前不是乞丐吗?怎么会变成殿下呢?
      门里面对话还在继续,岳芊芊的脑袋里面无数个问题在闪烁。
      于是,她把门一推,迎来门里一位华服男子诧异、言寒之冷冽的目光。
      言寒之的眼神黯了下来,他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隶,你先下去,我会再找你。”
      华服男子低下眼,拱手离去。
      “有什么疑问就问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岳芊芊。”
      “你怎么知道我是岳芊芊?”
      “我早该发现的,婢女不可能叫剑四,因为铸剑山庄的婢女没有以剑为名、数字排位,相反铸剑山庄的三大学徒名为剑一剑二剑三,没有婢女敢偷喝学徒的酒,当然,如果是铸剑山庄的神铸剑师,山庄的小姐就不一样了。”
      “刚刚那人是谁?他为什么叫你殿下?”
      “看来你并没有偷听到全部嘛,他是七皇子,叫我殿下,因为我是七皇子。”
      “所以,你才是真的七皇子。”岳芊芊用力的盯着言寒之的眼睛,想要找出些蛛丝马迹,但是她失望了。心脏像破开一个大洞,快要窒息,她不敢相信,难道一切都是骗人的?
      “可是我不懂,那个晚上你说的故事明明是真的,我知道你没有说谎。你是乞丐,怎么可能是七皇子。你想要利剑,可以下订单,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寻找我?”
      言寒之看着岳芊芊迷惑的样子,走神了,她不是该伤心欲绝,因为他不过是个觊觎神兵的骗子。在她偷听的时候,也应该震惊的悄悄离去,给其他人通风报信,但是她却突然闯了进来,面对面的质疑。她,是不容于世的奇女子,也不枉他喜欢她一遭。
      等等,言寒之的瞳孔一缩,他喜欢她,帝王不该有爱情,他怎么能喜欢她。
      可若是不喜欢,又怎会为她解释所有问题;若是不喜欢,又怎会放任自己不带目地的和她相处。
      也许,在那繁杂的木芙蓉里眼前女子的伸手一触,早已触动他的心;也许月夜下的屋顶太美丽,他不由自主的将往事洒在风中之时,将她装在心里;也许是和她一起无忧无虑的日子深深吸引住了他,再也无法自拔。
      也许,没有那么多也许,只是爱了。
      苦笑,他本应按最佳方案来行动,娶了她得到自己想要的,可是现在他做不到。她魁梧、粗俗、目不识丁、不懂心计、无视男女之隔、无视教条,以女子身份铸剑注定是下等女子,只在娼妓之上。
      他若娶她,注定不能给她任何名分,而她必定为其他人不齿,他若护她,她会死的更惨,不护她,她必被内宅女子撕成碎片。
      罢了,就让他自私一回,让她在远离他的地方快乐的活下去,也许有一天再遇到一个可以许她终生的男子,白头偕老。心忽地一疼,似针扎。
      “呐,言寒之,我骗你我叫剑四,你也骗了我,我们扯平好不好。”岳芊芊笑着,又想到了,假七皇子说的话,
      “若是殿下能娶到岳庄主的女儿,自然就能得到无数神兵利器。”
      “扯平?你该不是在妄想本皇子会娶你吧,你魁梧、粗俗、目不识丁、不懂心计、无视男女之隔、无视教条,以女子身份铸剑注定是下等女子,只在娼妓之上。与本皇子身份有云泥之别,又怎会娶你。”
      岳芊芊惨白着脸,感觉到自己的心一点点粉碎,爹说她是不会哭的女儿,生下来的时候只会笑,害得娘亲以为她有毛病,担心的不得了。可是现在脸上冰冰的划落的水滴是什么,她只是呆呆的看着言寒之。
      “你不是需要兵器么,我可以给你铸,我不是那么没有用的,是吗?”
      脑海里那些曾经她不在意的闲言,现在却不停的回荡着,“像个男人”、“肯定一辈子嫁不出去”、“克死自己的娘,还害得爹残废”、“长成那样也敢出门,她不害臊,我还害臊”......
      泪珠成串的往下掉,怎么样都止不住,哽咽着,脸却突然被抬了起来,修长的手指在她脸上轻轻拂掉泛滥的泪水,从脸上传来的温度一直烫到她心里。
      微张的唇,呼出的气轻吐过少年的手,诱惑着指尖的流连。时光静止,只剩下透过缝隙的阳光洒在少年的脸上,是那样认真。
      触电般将手收回来,言寒之扶额,头疼不已,怎么就失控了,真想把这只犯罪的手砍掉。
      死一样的沉默之后,他说,“忘记我吧。”
      “为什么要忘记,”岳芊芊捂着胸口脸上是未干的泪痕和温馨的笑颜,“这里明明就有一个名叫言寒之,会对着花伤心、傻笑,会告诉我他的以前,会和我对月品酒大笑不止的花匠。是我喜欢的人,我怎么能忘?怎么忘?”
      “我是皇子,却不仅仅是皇子,你知道何为国何为家?人常说国为大家,家是小家。对我而言国便是家,我要我的子民安居乐业,不再受内有奸佞、外敌虎视之苦。我不想在大宏的土地上听到贪官肆虐,听到卫邶人耀武扬威口口声声的大宏贱种。所以我不能放纵自己,我不能和像你一般不容于世的女子来往,那会让我的子民失望,会让我的梦想破灭。”
      要做到这些,他便不能只是七皇子,不能只是自己,也不能成为母亲喜爱的拒霜花一般的人,只有把自己染黑才能在这宫闱之下活着。
      岳芊芊看着言寒之,看着他的痛苦与坚定在眼眸中熠熠生辉,她有些不懂为什么要实现他的梦想,她就会是他的绊脚石。但是她很骄傲她所喜欢的男子是这样的顶天立地,戏文里的大英雄也不过如此了吧。
      “是因为我大大咧咧、不讳男女之别、不懂女红、不信女戒、是个铁匠、不仅没有弱柳迎风的样貌还生的五大三粗,所以你不能喜欢我。还是你根本就从来没将我放在心上?”
      言寒之知道他应该要彻底的断了岳芊芊的念想,可是他却没办法完全的否定掉他和她的过往,否定自己的心动。他只能沉默。
      “言寒之,我只是要一个答案。”
      “是不能。”
      呵,他还是没有办法欺骗自己。
      那天之后,七皇子突然宣布两天之后离开铸剑山庄,并下了一批利剑的订单。岳芊芊再没有关注任何与‘七皇子’、新来的花匠言寒之的消息,只一心一意的做着自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缩头乌龟。
      只是天不从人愿,本该犹如两条相交线的从此越走越远的两人,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彼此纠缠越绕越紧。
      卫邶袭击了这座身处大宏内腹略微繁华的小城,漕城。
      那一天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最多不过是七皇子将要离开。然而,这一刻,地面却在颤动,空气里似乎有一些不详的预兆。
      城门的士兵突然大喝,“敌袭!敌袭!是骑兵!关城门,快!!!!”
      马蹄裹着布的先锋部队开始加速,无声无息,宛如黑夜里的豹,露出锋利的獠牙,冰冷而让人绝望。
      “怎么可能?先不说这里是大宏内腹,边关的将士难道都死了,怎么能放一支敌国军队深入帝国腹地?”隶惊讶的大呼,现在的隶已经不是七皇子,而是七皇子身边的近臣。
      一袭黄袍的言寒之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远处的烽火思考。
      “来不及了,不出一个时刻,城门必破。潘将军,让你的人埋伏在巷子里,我们跟他们在巷子里决战。派一路人兵分两路,去最近的重镇求援。”
      “殿下,跟老臣一起走吧。老臣万死也要护您突围,您是帝国的希望啊!”
      言寒之的眼里有不容置疑,“我说的话是命令,这里是帝国内腹的唯一屏障,我若退了,帝国危矣。快去,只要你带来援兵,我就安全了。我会在这里坚守直到援兵抵达。”
      漕城之后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只要突破这里,就可以南下直取京城。哪怕再不待见自己的父王,他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在大宏的土地上。
      “隶,你去城门,告诉受军,一旦城门告破,不要恋战,退到铸剑山庄。”
      “属下遵命。”
      铸剑山庄拥有比城主府更为高大的围墙,也不像城主府一旦被围就会腹背受敌,而且为了防范武林中人布置了无数机关,还有一群身手不低的护卫。没有比那更好的坚守地方了,言寒之下意识的忽略了他为岳芊芊担心的心。
      战争从来都不是儿戏。
      不出一刻,城门告破。狼烟四起,巷子里传出喊杀声,可是这只能阻敌一时。
      岳芊芊听到四处传来的敌袭,听见山庄人仰马翻的布置。她想要去找言寒之,可是她不能,她不能在这个时刻出去,不能让大家在这个时候还分心去担心她。
      日头正中,距城门告破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巷口的厮杀声早已微小到不可闻,回荡在漕城的是妇女的哀嚎,幼儿的啼哭,男儿头颅落地的声音。奸淫掳掠,卫邶人无恶不作。
      大火四起,不只是抢,他们还要漕城寸草不生,即使修养几十年也抹不去由他们带来的伤。
      不过这也给言寒之带来时间,安排据守的时间。
      岳芊芊看着门外的言寒之,她以为她再也见不到他,却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见。他一身血污,眼睛却非常明亮。
      战斗很快就波及了铸剑山庄,等待援兵的时间是漫长的。言寒之带来的士兵几乎都伤残了,铸剑山庄的护卫身上也多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到了最后,甚至连剑一剑二剑三和父亲都提起武器和敌人搏斗。
      战场里,个人是如此渺小,武功再强也掀不起多大的浪。岳芊芊看到剑一身上淌着血的伤口,再也不能坐视不理。拿起一旁的巨斧,虎虎生威的挥舞起来。她的加入让疲惫的众人舒缓了一下神经。
      她甚至还来不及感概斧头砍入人身体传来的异样感,炙热的鲜血飞溅到她脸上,还来不及恐惧第一次杀人,下一个敌人就来了。她只能不断的挥舞着手中的斧头,机械的砍着。她甚至没有注意来着左边的危险,直到她回头看到剑一微笑着挡在了她身前。
      她想哭,那是看着她长大的剑一啊,他再也不会笑着骂她偷他的花酒,再也不会了,只是她连哭的时间都没有。
      血色的一天一夜过去了,而他们终于等到了援兵,终于等来了胜利。可是这座小城却再也没了生机,遍地的死尸,睁大的眼述说着他们的不瞑目。敌人来得太快,他们甚至没有机会奋斗,没有机会躲藏。
      剑一死了,剑二死了,剑三残了,她爹也死了,这就是战争么。国之不存,家之不复。整个铸剑山庄还完整的就只剩下她,被他们保护的她。
      巷口经常骂她是克死娘的大婶现在躺在马路上,衣不蔽体,死不瞑目。她曾经听庄里的人说,下个月大婶的女儿就要出嫁了,大婶整天笑呵呵的。如果可能,她还希望大婶站在她面前骂她,而不是冷冰冰的躺在那儿。
      随着援兵的到来,言寒之也该离开了,他的眼看着这座被战争烟火波及的小城,里面写满了慈悲。他的握紧了手,总有一天他会让大宏的子民安居乐业,也不用如今天一样生离死别。最后看了一眼铸剑山庄,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压下心头的担忧,言寒之准备上马起航。
      就在这时,山庄的门打开了,岳芊芊一身男装,英俊非凡的‘他’背着大锤后面跟着拄着拐杖的剑三。岳芊芊走到言寒之面前,单膝下跪,“草民岳剑,愿从今日起跟随七皇子左右,效犬马之力。”
      她的眼里依旧写着爱慕,却多了坚定,她懂了,懂了他的梦想,懂了他的国他的家。就让她默默跟在他身边,助他完成他的大宏。
      这是她的爱。
      言寒之看着她,心里涌动,‘我可以为我自己的大志牺牲我的情和爱,牺牲我的所有。我不会要求你如何,因为我不是你,我不能因为我而要你舍弃牺牲。但这若是你的心愿,我会尊重它。’
      迈上白马,对岳芊芊,不,岳剑说,“跟上。”
      史记,大宏754年,七皇子遇到神铸剑师岳剑,从此我大宏军队无人能及。岳剑一生伴吾皇杀敌,既是将士也是铸剑师。
      大宏757年,七皇子登基,改元“贤圣”。
      大宏761年,大宏围困卫邶首都卫礼,僵持不下。
      7年的时间,岳芊芊看到意气风发的言寒之一步步攻占卫邶,现在他们所剩下的就只是卫邶的都城。
      明天就是两国决一死战的时候,被围困多日的卫邶提出由两军主帅对垒,以此战胜负定生死。言寒之胜,则卫邶不再存在。卫邶国君胜,则大宏退兵。
      卫邶国君神勇异常,并且还有一柄祖上传下来的神兵巨阙。
      两年前,岳芊芊为此战在别庄铸剑没有跟随大军,可是整整一年她打造的剑没有一柄能比得上巨阙。
      她也曾建议言寒之不要应战,他却说,“如果这能让朕的士兵少流一些鲜血,朕为何不应。”
      现在她手上这柄泛着华光的冷剑是最接近巨阙的剑,只是仅仅接近还不够,岳芊芊想不通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神剑有灵,可是灵从何而来。”
      天就快亮了,而岳芊芊的眼也慢慢亮了,她将冷剑抛入火炉,任炉火将之烧的通红。她抬起头看着言寒之所在的那片天空,从此以后她将常伴他左右,再也不会分离。
      营帐里的言寒之心底一阵颤栗,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将要远去。
      “呐,言寒之,你要记住我,要生生世世的记住我。”
      言寒之看到披着锁甲的岳芊芊俏皮的站在他面前,一伸手触碰她就似镜花水月般消散。
      “芊芊。”呢喃着她的名,他皱起了眉头。
      看着被火焰包裹的剑,岳芊芊卸下穿了7年的锁甲,跃入火炉,以身喂剑。剑柄上刻着她为它取得名,相忘。火炉里的相忘剑发出剑鸣,引来天之雷鸣的轰击。
      雷罚过后,火炉熄灭,一蓝一红两柄神剑静静的躺在炉内。一名相,一名忘。
      史记,大宏761年,卫邶国灭,巨阙神兵断。大宏一统中原,朝堂供奉护国神剑,蓝色‘忘’剑,红色‘相’剑。
      “芊芊,再等我几年,等我将大宏安定下来,我就去找你。”摸着手中的双剑,言寒之温柔的说,剑身鸣动,似在述说什么。
      赢得胜利的言寒之回国后励精图治,日夜操劳,终于将大宏的蛀虫梳理了一遍,留下遗诏,带着双剑来到别庄。
      将双剑投入火炉,火光映红了他的脸,退下黄袍只着里衣,就像岳芊芊那样将自己投入火炉。
      和剑融为一体的时候,他看见岳芊芊穿着最初他们相遇时的衣物,对他嫣然一笑。握着她的手,他们在火焰里渐行渐远。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大宏764年,大宏百姓安居乐业,国泰而明安,贤圣帝驾崩,新帝继位,举国哀悼。护国神剑合二为一,名‘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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