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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绘画之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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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秦被白栋领着走进那个色彩教室的时候,着实被震撼了一把。
不为别的,只为那些群魔乱舞,有如梵高集体附身的准高三生们。
白栋看着容秦惊掉下巴的表情,十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让你见笑了,我们画室的学生色彩这一科一向不太好。”
不太好?
容秦皱了皱眉。
是太不好了吧……
她从未见过,红绿两块布可以是深红和深绿交织在一起,圣诞气氛浓烈。
但是她没把这句话说出来,担心伤害到这些同学们脆弱敏感的神经。毕竟放眼望去,还是有几张画效果不错的。
“她是新来的吗?”
“不知道,是学生吧,看上去好年轻。”
“诶,太好了,我们班也终于有美女了呢!”
“你确定这不是老师吗?”
“不会吧,老师的话,也太嫩了。”
“…………”
“……”
“不好意思,我就是你们的老师哦。色彩老师。”
容秦面无表情地回应。
学生堆里又炸开了锅,有滔滔不绝的,有愣在当场的,更有甚者还吹起了流氓哨。
“老师你好年轻呀!今年刚毕业吧?”
“老师你是我们的班主任么?我们班主任前几天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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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你叫什么呀……”
“……”
容秦扯了扯嘴角,顶着她未来学生们的议论看向一脸笑嘻嘻的白栋校长。
白栋像是自动屏蔽了他们的碎碎念,捎着她站在一个一直安静画着画的男孩后面。
容秦不明所以。
那男孩插着耳机,与周遭的吵闹环境格格不入,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兀自挥动着手中的鱼尾笔在纸面上扫来扫去,一点也不为这个陌生人所动。
容秦歪过头,仔细瞅了瞅他的样子。刘海短短平平,发型干净利落,整个人也是纤尘不染。
是个清秀的孩子。
“你看,他画得怎么样?”
“啊?”
容秦这才从他的脸庞上收回视线,投放在他面前的画上。
足足有一刻钟,她没缓过劲来。猛不丁的看到他的样子,脑海中又勾画出那个似曾相识的面孔。
“疏密有致,色感良好,有待提高。”
容秦表面上波澜不惊,落下点评,可心跳却慌乱地想要把那挥之不去的身影赶出脑海。
那男孩握着调色盘的手一顿,回过头来看了容秦一眼,又别过头去。
白栋仍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
***************
食堂。
“郑老师,今天校长带你看得那个孩子,是我们美术中心高二年级的学生中色彩单科最优秀的一个孩子。”一个发型呆呆的,表情呆呆的,带着黑框眼镜的波波头女孩裹着大棉袄,端着一碗大盘鸡面坐在了容秦的面前。
“你是?……”容秦看着这个呆呆的妹子,再看看她手中的那碗大盘鸡,只觉得手中的粿条突然变得索然无味,皱了皱眉。
“哎?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吗?”呆萌的妹子夸张地捂住了嘴,容秦无辜地点了点头,那妹子扶了扶马上要掉进大盘鸡汤汁里的眼镜,正色道:“我叫方昼,是中国美院今年六月份刚刚毕业的学生,很高兴能有您加入十班。”
“叫我容秦就好。”容秦没有笑意地笑了笑,“你刚刚说的意思是?……”
方昼又惊讶道:“哎?您不知道吗?”
容秦再次无辜地摇了摇头。
方昼吸了一口面条,嚼的有滋有味:“我们培训中心和别的画室有个差别,就是我们从不按成绩来编班,所有班级的学生都是打乱了随机分班的。我们这里一共有15个班,每个班都有三十多人,安排一个班主任和一个助教,每三个班的单科老师相同,班主任同时担任其中某一科的指导。”
她说着又哧溜地吸了一口面条,舔了舔油光发亮的嘴:“我是十班的助理教师,十班的班主任前几天刚好辞职了,校长正愁没人接手,没想到您来了。”
容秦死死地盯着那碗大盘鸡:“原来是这样。不过,你别‘您您您’地叫我,咱俩差不多大,你直接叫我容秦就好了。”
这话一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羞愧。
咱俩差不多大,你应该可以叫我祖奶奶了。
方昼傻兮兮地笑了笑:“哎,我有点叫不出口哎……不如,我叫你……”
容秦盯着她的脸。
“我叫你秦姐好了。”
回忆如潮水用来,容秦怔怔地看着她的脸。
“秦姐你怎么了?”
方昼的小手在她眼前挥啊挥。
她晃神,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碗里的粿条。
“啊,没事。”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曾一起走却走失那路口……”
广播中突然放起了这首歌,容秦被呛住,咳嗽连连,粿条差点从鼻孔里溜出来。
“这什么情况?……”
方昼挠挠头:“校长大人的恶趣味,最近高三快毕业了,学生的起床铃、上课铃、下课铃全都变成了这首歌。”
“校长还真是……”
“呵呵,我们白杨一直都是这么具有时代感和人情味。秦姐您慢慢吃,我就先走咯。”
她说罢起身,端着那碗汤水就要走。
“哦,对了秦姐。”方昼顿住回头,差点把大盘鸡汤汁打在容秦头上,“班主任和助教同时也负责管理学生的生活方面的问题,以后有什么事也可以来找我,我的房间就在你隔壁。”
“好。”
容秦微笑,看着这个热心的呆萌妹子端着大盘鸡,渐行渐远。
她吃的可真快,一块肉都没留下。
容秦旺了一眼她的碗中之物,嚼了嚼粿条,口中冷冰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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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食堂出来以后,天完全黑了。
冬天的黑夜来临的就是如此地早。容秦回到住的地方洗了个澡后,把头发吹了半干,百无聊赖地在床上翻滚了几圈,也毫无睡意,便换上了外衣走进冷风中。
她裹紧单薄的外衣,又暗暗咒骂了把她送进冬天的霄吟几句,惹来一阵快吵,终于跑进了温暖的教学楼。
高三的教室灯火通明,所有的学生都在彻夜与画作斗争,祈求最后阶段能有所突破。越是快到联考的前几天越是焦躁,这种心情容秦很能理解。
反观高二楼,则是残灯点点。容秦惊讶地发现,就是那为数不多的几间发出光亮的教室,竟然还有自己的班级。
她勾起嘴角面前笑笑,却被自己这个举动吓到。
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没有再开朗大笑过了呢?
她揉了揉面部肌肉,暗暗告诉自己千万别变成像朽木大佬那样的面瘫。
一口气爬到四楼,没有了瞬步的她有些累,手插在口袋里握成拳头,寒风扑面而来,她顶着它走过一路教室,观察了一路。
果不其然,即使亮着灯的班级,里面的学生也是听歌打牌,笑笑闹闹,没有一个在画画。
就这么想着,她推开了十班的大门。
看着白色木门上大大的十字,她苦笑着摇了摇头。
当看到班级里边的景象时,她更是被震撼到了。
不像其他教室白炽光灯灯火通明,自己的班级里只有一个角落亮着光。
房间里安静非常,白天的时候见到的那个干净清秀的男孩子依然插着耳机在画画,只是换成了一个石膏像。白天的色彩放在他的身后,虽是好看,可却说不出来是哪个地方美中不足。很显然那少年也意识到了这个情况,画面还未干透的地方草草几笔盖过,暴露了作者焦躁的心情。
此时的他背对着她,容秦偷偷摸摸靠近他身后,以为自己的突然出现多多少少能吓一吓这个男孩。
暖暖的聚光灯打在石膏像上,男孩坐在黑暗处,眼神里面闪着光。
容秦一愣,直觉告诉她,此刻不该打扰,那个双手肮脏沾满铅灰,却表情神圣的男孩。
他天生就适合做一个艺术家。
容秦脑海中跳出这行字。
她走到他身边,看了许久才无奈于自己苦逼的素描技术。
“这里太黑了,提亮一点。”
她伸出手,指了指画上颧骨缩在的地方。
男孩一愣,揪下一边耳机看了看她。
“老师?”
****************
容秦找了个地方坐下,翘起二郎腿。
“怎么还在画画?”
男孩淡淡回道:“素描一直都画不好,校长说我是到了瓶颈期。”
容秦弯着腰,看了看他那一副石膏像:“也许吧,但是放在远处看看,效果还是不错的。你才高二,这种程度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不要那么急于求成。”
男孩显然是被容秦的画激得有些不爽:“我没有急于求成,我只是想,把画画好而已。”
容秦呵呵一笑:“还说不是?你看你今天的这幅色彩,背景的颜色盖得这么厚,想必是画了很多遍吧,到现在还没干。”
男孩皱了皱眉,冷冷地看着她。
容秦无视了他那张臭脸,自顾自说道:“刮刀拿来,把这些颜色都刮掉。你试试用月灰、芽黄灰调浅灰蓝再加点点香苹果试试。”
少年不甘不愿地拿起刮刀,把厚厚的背景色刮掉。
鱼尾笔抹在背景位置的时候,他怔了怔。
容秦挑眉:“怎么样,是不是比之前效果好很多?”
少年像是泄愤般,手中的画笔使的虎虎生风,过了好久,容秦才听见他不情不愿地别扭应了声“嗯”。
她失笑,才讲这么一两句就被激怒了,少年你果然还是太年轻啊。
但是,好像那个曾经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因为一条发带而把夜一恨得牙痒痒的朽木大佬。
嗯,不管是脾气,还是悟性。
“老师,你觉得,我的素描该怎么办?”
他低着头,虽然有些不爽容秦,但还是承认了她在美术上的极高造诣。
“那不是我该管的事情。”
容秦吊儿郎当,撑着脸看着男孩。
炸毛的少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是班主任!”
容秦满是无所谓的样子,可却一本正经回应道:“画画本来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班主任也好,助教也好,单科老师也好,只不过是在给你们起一个导向的作用,自己适合什么样的画风,该要怎么去进步,那都是该你们自己去考虑的。就算是遇到了瓶颈期,也是你自己要去想办法解决,而不是一味的来问我。”
气氛瞬间凝固,就在容秦那一番又臭又长的说教过后。
他瞪着容秦,容秦也不甘示弱地淡淡看着他,百年来修炼的气势不是吃白饭的,仅仅几秒那凌厉的眼神就把那男孩硬生生给逼的转过了头。
空气中隐约传来了隔壁班学生的嬉戏打闹声,衬得这间教室格外冷寂。
“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老师!”他赌气般丢下这句话,把手中的笔投到水桶里,用力的涮了涮,激起一阵水花。
“虽然说的话不好听了点,不过,其他老师也不会像你这样大冬天的晚上的跑到教室来跟学生交流就是了。”
容秦无力地扯了扯嘴角,果然这种傲娇的性格都是天才的通病吗?
“你叫什么,小子。”
“……白浅。”
“哈?”
容秦怀疑自己的耳朵因为太老的缘故出了点问题,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
“白浅。”男孩不悦地又重复了一遍:“我叫白浅。”
“白色的白,搁浅的浅。”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绘画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