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二/温清]最好的时光》尉迟清祀

1、最好的时光

　　这大概就是最后了。清和这样想着，心情居然愉快了起来。

　　大概很早之前就在期待着这一天，他眷恋这个人间，本就没想过自己能得道，这许多许多年的时光，只是一场机缘巧合。
　　他并不是会纠缠过去的人，但到了现在这样的天人五衰之境，还是无法克制的会回想起过去。
　　想起早已经淹没在时光里的故乡，想起离开了许久的太华山，想起那个自己唯一的弟子，想起他一手缔造的数百年繁华。
　　可倾尽一人之力，又能撑起一个王朝多少年的繁华？
　　这个让自己弟子付出生命去缔造的王朝，早已大厦将倾。

　　大地满目疮痍，百姓流离失所，连昔日繁盛的长安城也显出了些落魄来。清和走在这依稀能看出昔日模样的长安城，露出了一些释怀的笑容。
　　从前朝到如今，又眼见如今也将要变为前朝，这样的朝代更迭让清和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时光。
　　对一个活了数百年的仙人来说，少年时光恍如久远梦中之事。可这梦中之事在面对此情此景时，却鲜活得恍如昨日之事。
　　将自身化作大黄狗，亦步亦趋跟在清和身后的温留看着他露出的笑容有些疑惑：“清和，你笑什么？”

　　“我想到了我的少年时光。”清和愉快地说。
　　“哼。”温留冷哼一声，“乱发善心不要命的小道士。”
　　“非也非也。”清和笑了笑，“是更早之时。”
　　温留冷笑：“清和你这臭道士的事我岂有不知的？”昔日书画琴棋样样精通，从容风流的佳公子，即使从未有缘一见却也是能想象出一二。
　　清和摇了摇头，很是无奈的模样：“所以你看，这世间之事皆是如此，从无至有，由盛而衰。万物生发自有其定数，人也好，妖也好，都有走到尽头的那一天。”

　　“清和，你……”温留怒道，清和却打断了他的话，自顾自地讲了下去：“于我而言，死亡并非是终结。那只是另一场旅途的开始。”
　　“这人世游历数百年之久，我已是心满意足，不曾有过遗憾。”
　　“我却是有大大的遗憾！”温留道，“才堪堪数百年——老子从太华秘境跑出来是为了什么！？我还未曾吞你的血食你的肉——”
　　清和听他讲着，忽然弯下身摸了摸温留化成的大黄狗的头：“与你说过多少遍？要修身养性，不能喝血吃肉。”
　　“信不信老子一口吞了你！”温留愤怒的甩开清和的手。
　　清和直起身来，并未理会温留的叫嚣，反倒笑说：“我们去喝酒罢，真想喝上一壶好酒啊……”
　　“没有酒！”温和大喊，“要老子吃糠咽菜，你却有酒有肉，这世上没这样的好事！”
　　“就一坛，一小坛。”清和讨价还价，“但你还得吃素。”

　　温留冷哼一声：“现在哪儿还能买到酒？你在此处等我片刻。”说完，他快步跑向无人之处，清和慢慢跟在他身后，一会儿就不见了温留的影子。但他并未就此停下脚步，而是换了个方向，朝着城外走去。
　　长安城萧瑟落魄，连在城门口执勤的军士都没了精神。清和缓步踱出城门之外，一步又一步，将那与记忆重合的长安城甩在身后。
　　他走出没多久，温留就找了来。温留化作了人形，一副侠客模样，手上拎着一坛子还沾着泥土的女儿红：“你这臭道士，总不听话。让你在那儿等着，让老子好找。”

　　“你不是找到我了吗？”清和说着，想要伸手拿过酒坛。
　　“那是，哪怕你化成灰，老子也能找到你。”温留在酒坛上施了个法，清除了残余的泥土之后，才将那坛酒交于清和，“我在一户落败的读书人家找到的这坛子酒，只有这一坛。”
　　“多谢。”清和笑着揭开泥封，一股诱人酒香钻入鼻中。
　　温留看着他抱着酒坛子喝酒，忍不住伸手去想要抚摸他的头发：“清和啊……”
　　清和第一次没有阻止温留的手，他似乎一心只有这坛美酒，温留摸了两把，却愤恨的收回了手。清和没有理会温留这复杂多变的情绪，他自顾自的将剩下的酒装入腰间悬挂的葫芦中，而后与温留道：“我们去太华看看。”
　　“老子不去！”温留一口拒绝，他在那该死的太华秘境里囚禁了近百年，对整座太华山都毫无好感。
　　“那你随意去吧，我回太华看看。”清和温和地说。

　　这是他第一次对温留说你随意去吧，这近乎——不，这确实是放温留自由的意思。他知晓温留并非穷凶极恶之辈，却一直担忧温留独行在外，会被诱惑犯下过错，枉费这许多年要他修身养性的苦心。便一直默许逃出秘境前来寻他的温留呆在身边。
　　但温留得到这心心念念许多年的回答，却忽然火冒三丈，他狠狠地抓过清和的手：“臭老道你想摆脱老子？你让老子走，老子偏不走！不就是太华山吗？去就去！”
　　清和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腕，摇了摇头：“你啊，我并非这个意思，你不愿上太华，便去你想去之地，这有何不妥？”
　　“老子现在就想去太华山！”温留说，“老子愿意跟着你！”
　　“那便去吧。”

　　但清和到了太华山，却并未上山，而只是在山脚下缓步走着。
　　“你为何不上去？”温留问他。
　　“在此看看便已足矣。”清和说，“上去又有何用？故人都已不在。”
　　“要看故人，何不去天墉城。”
　　“紫胤最近捡了个小徒弟，我便不去打扰他了。况且此时相见，只能平添伤心罢了。”清和和煦地说，“等过几日你的血契解了，这世上便再无束缚你之物。温留，这世间并非只有仇恨和杀戮，它还有诸多美好之物。你便自由地去看吧。”
　　“这永远不可能了清和。”温留暴跳如雷，“那条束缚永远都在，至死都不得解脱！哪怕你死了我也要缠着你！哪怕你化成了灰我也要把你吞下去！”

　　清和看着他的模样，笑着叹了口气。而后却有些脱力的顺着旁边的一棵树滑座在地。
　　“清和！？”
　　清和听着温留震惊的声音笑了笑，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连眼睛都有点看不清温留，但他的手却很稳的解下了腰间的葫芦，有些贪恋的喝了一口女儿红：“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又何妨。阳间地府……俱相似……”
　　声音越来越低，慢慢地变得含糊不清。血契之力也越变越弱。
　　“清和？”温留跪坐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清和？”
　　清和含笑合目而坐，再无声息。
　　血契之力消散于无形，温留瞬间化作乘黄原型。他小心翼翼的把清和蜷起来，轻柔地舔了舔清和还有温度的脸颊：“清和……清和啊……”
　　而后他合目将头伏在清和胸口，久久不动。

　　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又何妨？
　　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漂流在异乡。

作者有话说

　　我玩游戏的时候就觉得清和其实是个出世的入世人。他人飘然世外，心却贪念这红尘繁华。
可他又是个入世的出世人，他贪念美酒佳肴，但其实心无牵挂，比谁都看得开。
所以对于清和而言，我浅薄的认为他面对死亡的时候，也会是比谁都洒脱的态度。生死无非就是：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漂流在异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