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谢朱红》晴****）

6、第 6 章

　　一进门，明素蕊就差点楞住。
　　原来一进去就是个气势恢宏的广场，玉士铺陈的长路一口气延展到远远的山边，也不知道这依山而建的广场到底有多大。路两侧恭恭敬敬站着两列法师，一个个面带微笑，风仪修伟，右手手掌微微抬起，掌心跳动一簇金黄的火焰。原来这满山的灯火辉煌，就来自他们掌心的金色火焰。看来少昊书院这八百法师的传说，却也没错。
　　“恭迎教宗，恭迎明姑娘。”法师们齐声说。随着他们开口，掌心火焰陡然光彩大盛。虽然是一句平淡的话，火光就此从近到远传开，恰如一道电光伴着滚雷层层传到天边，当真是威势惊人。
　　明素蕊没想到是如此阵势，顿时吃了一惊，茫然看着少昊风间：“这……你早就知道我要来吗？”她实在想不出，威震天下的少昊风间，为什么如此重视自己的到来，居然让书院的八百法师一起列队来迎。
　　少昊微笑道：“是啊。请令尊到少昊书院清修，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他脸上还是笑容满面，却多了一分神秘之意。
　　明素蕊想起之前那个冷面少昊的言语，心下一寒，低声道：“原来是你故意骗我爹来英山的。我……我又不是甚么了不起的人物，你这么巴巴地把我父女弄过来，有意思吗？”
　　少昊略一沉吟，柔声说：“你别害怕。先歇息一晚上，明天我和你慢慢说。”
　　明素蕊咬了咬嘴唇：“我爹呢？让我见见我爹。他没事吧？”这少昊风间看着的确不像坏人，可他做的事情，着实诡异难言。不知道明万里会不会有事？
　　少昊笑道：“原来你还是信不过我。”口气温和，少女却听得心里凛然。她还想再问，少昊一挥手，两个少年法师越众而出，一个尖脸，一个圆脸，却都是眉清目秀，对明素蕊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明姑娘，这就请吧。”
　　明素蕊满腹疑云，到这时候左右没办法，一横心，只作无事，跟着两个小法师只管走。说也奇怪，两个法师脚下犹如行云流水，明素蕊犹如被两道清风挟裹着，不知不觉也脚步奇快无比，顺着灿烂的法师天路，转眼间就掠过几个山头，到了灯火最辉煌密集的所在，原来是一处高大巍峨的宫阙。明素蕊今夜的宿处，就是殿侧一个小小花苑。窗前枝叶郁郁葱葱，星光下光彩晶莹剔透，原来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半透明的，连宫阙也泛着水晶般明亮光彩，好一个琉璃世界。风一过，有些花瓣落地，发出碎玉般清脆的叮咚声。
　　圆脸法师见明素蕊神情迷惘惊喜，便微笑道：“不早了，姑娘请安歇吧。”说着拉了一下另一个少年的衣袖，两人身形一转，如两只大鸟般腾空而起，渐渐远了小了。明素蕊正看得惊叹不已，星光一转，月色绮靡，明素蕊眼前一花，恍惚觉得，高高凌空飞翔的两个法师其实只是两具干枯的骨架……
　　少女用力揉揉眼睛，两个法师早已去了。她苦笑一声，擦了擦额头，摸到一手的汗。
　　她叹口气，摇摇晃晃走了进去。卧室铺陈锦绣，十分精美。明素蕊心里再愁烦，累了一天，看到有床铺，那真是天塌下来也无所谓了，抖开被子，直接大字形扑了上去。身下软绵绵冷冰冰的，微微蠕动了一下。鼻端闻到了隐约的腥臭味道，倒像是……蛇虫的气味……难道……
　　少女心里一毛，猛地一下子跳了起来。
　　又累又怕，气急败坏，她忽然骂出了声：“少昊风间！你给我滚出来——我是说冰块脸那个——是你在捣鬼！是不是！”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微弱的声音：“还好你聪明，明白过来了。不过你最好小声点，免得那魔头过来。”这正是少昊风间的声音，明素蕊和他打了一天交道，已经分得出笑脸少昊和冷面少昊的细微区别。一听之下，放心了不少，小声嘀咕了一句：“冰块脸，你在搞什么花样，你出来啊。”
　　那声音苦笑道：“我不能在星月交辉的时候出现。”
　　明素蕊忽然想起之前少昊带她来书院的时候，一路赶得追风逐电似的，死活在日落之前回了书院，看来夜晚果然是他的禁忌。她心里纳闷，问道：“为什么？难道你死了，变了鬼，所以不能随意出没？你和那个笑眯眯的家伙，是双胞兄弟吗？”随即自己也觉得不对，鬼魂不都是夜间才能见人么，怎么这少昊反倒是最怕夜晚？
　　那声音沉默不言。明素蕊烦恼道：“冰块脸，你还不说，我稀里糊涂来了这里，都要闷死了。你不是要帮我么？为什么不说话！”
　　那声音有点无可奈何地说：“别叫我冰块脸。”
　　明素蕊皱眉道：“好吧，你到底是不是少昊风间，我该叫你什么？”
　　那声音叹道：“我当然是。”
　　明素蕊心里没来由想到那花树下笑容爽朗明亮的英俊少年，心里一寒，泛过莫名的滋味，低声道：“所以，那个笑眯眯的家伙——他就不是了吧？”
　　那声音避而不答，只是淡淡道：“你说呢？”他的声音十分平淡，却让少女一个哆嗦。那声音倒是笑了一声：“别怕，你是他等待很久的人。他不会杀你的，只是——”
　　明素蕊正想追问，庭外传来一声笑语：“你果然来了。”明素蕊还没来得及说话，身边清风一动，多了一人，神情潇洒，正是少昊。他大袖一卷，一道青色的雾气飞出，笑道：“阿玉，来都来了，何必这么急着走。”
　　雾气所到之处，现出一道淡青色的微薄人影，赫然又是一个少昊风间，只是面目严肃，正是明素蕊日前见过的冷面少年模样。
　　那阿玉被青雾一侵，似乎甚是痛苦，闷哼一声，飞身破墙而出。少昊微微一笑：“哪里走！”掌心青雾陡然转浓，阿玉身子机伶伶一个哆嗦，有些发僵，顿时慢了少许。少昊一个抢步，正要抓他，衣袖一紧，却被一双柔嫩的小手使劲拽住。少女惊慌地看着他，颤声道：“少昊，你说了你不是坏人的——”
　　少昊看着她含着惊恐疑虑的眼神，心里微一恍惚，阿玉趁机拼命一掌回击，少昊闷哼一声，身形微晃，阿玉却已凌空飞去，迅速褪色，融入茫茫穹苍。
　　明素蕊松了口气，看着少昊，尴尬得握紧了拳头，结结巴巴地说：“我……你没事吧？”
　　少昊不做声，静静站了一会，这才笑了笑：“没事啊。”顺手擦了擦嘴。
　　他笑得满不在意，明素蕊却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凝神一看，原来他嘴角带着血丝，忽然明白过来，刚才少昊风间被自己一句话扰了心神，中了那阿玉一击，其实受伤不轻。